打完架后，兄弟笑着说「你还是当男的比较好」｜Tran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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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从容
受访人丨Sigma（呜呜）
「我看编辑发给我的介绍上说你爱打篮球？」
「哈哈，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应该算比较混的，还是打架比较多，」呜呜有些骄傲地说，「但是我学习好，次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
听到这句话时，我也笑了：「其实……我初中的时候也混过。我学习也好，班级第一永远是我。」
聊到这里，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我和呜呜便迅速熟络了起来。此刻，这场采访有了青春的味道。
这是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
男孩
作者注：受访者的情况较为特殊，且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学习习惯。请阅读本文的未成年人遵守校规校纪，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用合理的方式解决各类问题。
初中的少年好像总是有用不完的气力，在青春期激增的激素的催化下，往往会转化为一些青涩又叛逆的情绪和举动。
和家长顶嘴，看不惯老师，总想跟人干一架，但满心都是热血却幼稚的幻想。在南方小城闷热潮湿的夏日里，它们慢慢发酵着，最终成为人们口中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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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人看来，呜呜的青春像是一本爽文。长得好，打架狠，常年霸占班级第一，保送重点高中，初中时的呜呜像极了小说里的男主角。
「那时候我妈都说，我就是仗着成绩好在学校里『胡作非为』，学校不舍得把我开除了。」呜呜调侃道。
学校的少年有所谓的打架圈子。圈子在各方的默许下悄然壮大，人数不算多，但里面都是些满身气力的少年。这里像个江湖，既是江湖，便有些不成文的「江湖规矩」：
只跟圈子里的人打架，不能欺负普通同学；不能动刀动枪；不能伤人脏器，只能击打手脚；江湖事江湖毕，不能闹到「衙门」上；不能欺负自家兄弟，必须一致对外；等等。
青春期激素波动极大，青少年很容易陷入不稳定的情绪中。当时的呜呜情绪十分压抑，正好班上就有混混，自己在压抑的时候也想找个人暴揍一顿。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和他们玩到了一起，成了个「江湖中人」。
等所有同学都放学走后，他经常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和另一个小子疯狂地打作一团。打完了，再用校服遮着一身的淤青和伤口，冷着一张脸，顶着橘色的夕阳或朦胧的夜色回家。
「这个圈子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其他男生也没对我有什么特殊照顾。他们就是把我当兄弟，该打架打架，该一起玩就一起玩。」呜呜说，「当时还有个兄弟说过，我还是当男的比较好。」
「我还是当男的比较好」——呜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生」，而是个「女生」。
他是一名跨性别者。
「我初中又不只会打架啦，我还有很多不打架的朋友，我自己学习也特别好。」呜呜强调道。这也是作为作者的我，在开头加上那样一句话的原因。
青春不只是热血，还是一天一天度过的平凡的日常。
恋爱
「我是跨性别同性恋。」呜呜坚定地说。
认识到自己是跨性别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看到的金星的节目，可能是兄弟的那句「你还是做男的比较好」，可能是在网上查到了相关的资料。
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认识自己的性取向，也经历了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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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初恋是个女孩子，挺漂亮，很有气质。开学不久，他便对她一见钟情。初中时的他不经常接触女生，对女孩的事也几乎一窍不通。所以，那份初恋既有怦然的心动，也有懵懂的好奇。
当时他在班里处于半出柜的状态。那时大多数人可能并不清楚「跨性别」的概念，但班上有这么个像男生的女生，同学们也能够接受。
在这种环境中，他对那个女孩展开了朴素的追求——字面意义上的朴素。
不用任何技巧，也不去猜人家的心思，连礼物都没送过。只是每天跟在女孩的身后——人家和闺蜜一起去打水，他也去；晚上人家回寝室，他就送人家到楼下。
女孩也认识他，知道他的性别认同，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回应。
另一个男生也喜欢这个女孩，也不会追，于是就和着呜呜一起跟在女孩身后。跟女孩搭话，女孩也不回，所以两个男生只能在后面尬聊。聊着聊着就熟络了，一对情敌居然成了好兄弟。
女孩也逐渐被这两个「直男」打动，三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哪怕是呜呜和女孩在一起之后，他们和另一个男生的关系依旧很好，三个人下课了就经常一起聊天。「都是朋友嘛，大家都没有重色轻友。」他说。
青春的爱情总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高二分个班，两人就成了「异地恋」。大抵是因为「异地」，两人最终分了手。
聊到此处，我本想聊聊关于住宿的话题。毕竟对于跨儿而言，住宿是一件不怎么方便的事。我习惯性地回看编辑提供的资料：
经历：高中住宿三年，多次被室友指认为「流氓」。后又被女同学骚扰，产生心理阴影，多年后自我克服却仍无法进行「正常的异性恋」。
犹豫再三后，我还是委婉地问出了口。一直跟我边开玩笑边讲青春故事的呜呜突然沉默了。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于是对他说：
「实在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觉得难过的话，就不要回忆了。我也觉得不用非得写悲惨故事。」
电话那边的呜呜「嗯嗯」地回应了几声。
于是，他把自己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青春
喜欢同性也好，喜欢异性也罢，总归是这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这个人没变，喜欢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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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的呜呜喜欢过很多男生，但都因为涉及「性少数」的雷区而不敢表白。虽然不能表白，但喜欢总归是遮掩不住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
他高中时最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个转校来的同班同学。初中时代的呜呜虽然成绩优异，但到了这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却有些相形见绌，成了个「普通学生」。
但那个男生却是个妥妥的学霸。哪怕是在这个高手如云的重点班，成绩依然名列前茅。这个男生有些内向，而且是个宅男，在班上显得有些孤僻。
呜呜自称是个「开朗到有些厚脸皮」的人，主动和那男生搭话。男生也许是不好折了同学的面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的话。
也许是呜呜身上有什么「和他聊天的人都能成为他的朋友」的亲切气质，那男生也和他成了朋友。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男生，动了些「朋友以外」的心思。
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呜呜没有任何纠结和犹豫。虽然不能挑明，但他还是用对于高中生而言最直白的方式表达了他对那个男生的喜欢——只要有空就凑到他旁边，跟他聊天，天南海北地聊天。
想起某个视频中的一句话：「高中生谈恋爱还想怎样！不就是成天黏在一起玩吗？隔个班就已经算异地恋了！」
向他出跨性别的柜，是两个人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之后。有一天在聊天时，呜呜不经意间提起了这件事。
「其实我虽然生理上是女性，但我心理上认同的性别是男性。」
男生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就是我应该是个男生，但是老天给我生了个女孩的身体。将来我可能会去做手术，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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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的他声音低哑，还剪着短发，皮肤也是小麦色，身上没有一点女性气质。他不知道这个男生把他当成什么，但是他觉得，既然是朋友，还是暗恋对象，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男生反应了许久，说了句：「嗯，我知道了。」
他们的相处并没有因为他的出柜受到影响。他还是一下课就去找那男生玩，两个人还是一下课就一起聊天，直到现在仍然是很好的朋友——他有很多交心的朋友，都是高中时期交到的。
最终他毕业了，走出了自己的青春，不再是个一身气力和热血的少年人，也扛起了肩上的责任。
高三毕业后，他向父母出了柜。他低着头坐在一旁，父亲也沉默不语，母亲在一边止不住地哭泣。厉声指责、苦苦哀求、声泪俱下……
初中当混混时就没听过父母的话，那时的呜呜压抑而迷茫，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但现在，他找到了。
「我很理解父母的心情，但我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走下去。」呜呜说。
母亲越说越激动，最后昏了过去。
那时的呜呜大脑一片空白，脚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父亲没有斥责他，而是冷静地背起母亲，准备开车去医院。
「你一个人在家好好想想吧。」父亲说。
直到现在，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依然有些尴尬，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安抚好父母，并继续坚定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的青春结束了，但青春的方向一直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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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之所以觉得呜呜青春，是因为无论是与人相处、待人接物，还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不同于成年人的圆滑和委婉，他总有种青年人独有的直白和坦率。
有不少知心朋友，有喜欢的人了就去大胆追——他自己形容为「厚脸皮」，哪怕对方是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他也愿意去尝试。
这种坦率和直白，是许多人在成年之后难以拥有的品质。
我愿意把这个故事作为礼物送给呜呜，送给读者朋友们，也送给我自己。青春的心也许不能帮你走得多高，却能助你走得很远。
愿你青春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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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丨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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