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跨性别就要证明自己的性别,凭什么呢?|Transtory
受访人眠洲的照片。图片由本人提供
采写丨小凌
讲述丨眠洲
眠洲是一位身上带着满满知性气质的跨性别女性。她逻辑清晰,游刃有余地阐述着自己的每个观点。
在采访中,她有时会忧心地说:「帮我劝劝那些孩子。」
牵挂着其TA跨性别孩子的她,是个可靠的大姐姐,自带一种安稳感,像是历尽坎坷横渡大洋的游轮,最终化为灯塔,期望照亮另一些航船的来路。
对于传统意义上的幸福和自己心中的幸福,眠洲以清晰的逻辑,在采访中娓娓道来:
「能够寄托生命意义、能够证明自己活过的事有很多,并不是只有结婚生子这一种方式。我认为幸福的人生,就是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就是这样明确追寻着幸福的眠洲,也曾有迷茫无措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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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很多跨性别者一样,眠洲很早就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早在有性别意识起,她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像是听到大人口中「男女有别」之类的说法,看到不同性别的长辈各不相同的行为,小小的眠洲会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她是大家口中的“男孩”,却很排斥刻板印象中所谓“男性的行为”,无法成为长辈们眼中的“男孩子”。
作为跨性别者成长起来的眠洲,也有过很多次试图告别跨性别身份,悄然融入顺性别群体去生活的想法。
在她第一次激素时,在她进行性别重置手术时,她都想过要注销掉所有的社交账号,让曾经的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第一次激素后,她确实将所有曾以男性身份使用的社交账号全部注销了,数据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但在手术后,眠洲选择了保留那些账号,保留与其他社群伙伴的联系方式,保留一个帮助他们的渠道。
「看到那些和自己过去处境相似的人,会想要去拉一把。很多时候这不仅是给对方的帮助,也是对自己的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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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洲曾收留了一位17岁的跨性别女孩。还未成年的她,因性别认同被血亲赶出了家门。那段时间,眠洲每天早晨起床为她做饭,晚上下班回来后还要照顾她。
小孩在一家酒吧做调酒师,有一天晚上回来告诉眠洲自己遭遇了性骚扰,眠洲带着她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酒吧。
实施性骚扰的人不愿与眠洲发生正面冲突,最终选择离开了酒吧。
「这辈子都没那么刚过。照顾她的那段时间,好像做了妈妈。」眠洲回忆着,笑得很开心。
保留了社交账号和社群伙伴联系方式的眠洲,也把自己曾经的一部分一起保留了下来。
她开始明白,跨性别并非是一个「跨过去」就算完成的过程。并非「跨过去」就可以让她像那些顺性别女孩一样,不再去思考与跨性别相关的问题。
经历了跨性别者所特有的那么长期、那么激烈的对自己的身份反复怀疑的过程,她无法将经历过那些的自己完全割裂舍弃。
「你这样一个人是由你过去经验的总和所塑造出来的,你过去经历的事情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它都会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
「毕竟我在一个男性的身份里生活了20多年,不论是否喜欢这段经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挣扎和否定的过程,不可能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无踪了。
「我回忆那20多年,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可即使如此,它们也不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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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眠洲,笑着说她不是一个很有女性气质的女孩子。
尽管在刚接触到跨性别这个概念时,她总是下意识地表现自己的女性气质,以至于那时的她会很刻意地贴合刻板印象中的女性形象。
在以男性为主导的计算机行业从业会令她感到不安,化妆技巧的欠缺也让眠洲感到莫名的自卑。
那时的她认为,涉足任何传统意义上属于男性的领域,对于认同为女性的自己来说都是不应该的。熬到手术做完然后安安静静地嫁人,才是自己“应该”选择的道路。
随着对多元性别知识的理解,对自我的不断探索,眠洲找到了让自己真正喜欢和感到舒适的性别表达方式。事实上,比起十足女性化的打扮和装饰,她更喜欢偏中性一些的打扮。
她戏称自己为女汉子。
在入职第二家公司后,她没有向任何人出柜,直接以女性身份投入工作。她想,也许只要自己能够隐藏进一个“正常的”女性身份里,生活就会不再那么艰难。
除了偶尔担忧自己的性别身份被发现,眠洲在公司的生活与普通的顺性别女性没什么两样。
作为程序员的眠洲每天都要和电脑打交道,有时电脑出了问题,也要自己修理。
有一次,她正拿着电动螺丝刀对着自己的电脑主机修修补补,旁边的男生随口说了句:「哇,学工科的女生都这么恐怖吗?」
「我学的其实是生物。」她笑着回忆当时的情形,「对于不了解我的经历的人来说,我应该就是个女汉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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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顺性别者通常不会被要求证明自己的性别,但一个跨性别者的性别认同很可能在TA的一生中都要不断地遭受质疑,包括TA对自己的质疑。
「在这样的怀疑与冲突中,很多跨性别者都会选择一个更能证明自己的性别认同的性别表达,即使TA不一定十分喜欢。」
提及到社群中许多精神状态欠佳,极度自我厌恶的伙伴,眠洲表现出了明显的伤感。
她说,在如今的她眼中,这些正经历着痛苦、生活在深渊中的伙伴,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既然大家的精神状况普遍不太好,那我希望大家就尽量避开那些恶意的言论。我相信个体间的差异是比群体间更大的,作为跨性别者,在很多场合与顺性别者都没什么不同。」
眠洲经常说,她其实是很幸运的。她说,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以自己不喜欢的方式活到了八九十岁,忍受着生活的折磨。
而她之所以幸运,是因为尽管她不可能与过去的自己彻底诀别,但她可以做到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她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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