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温柔骑士：一位跨性别男生与男友的甜蜜爱情｜Transtory
受访人艾君绘制的他和伴侣的插画
作者｜Kev
受访丨艾君&唐
夹缝里的人
每个人都处在自己正常的世界中，唯独他活在所有人世界的夹缝里。
从小学到大学，他没有住过一次正常的宿舍，没有任何美好的生活体验，只有疏离、孤独，还有矛盾的成长。他的生活，只是看着别人生来正常，而自己却「不正常」。
6岁之前，艾君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西北部的农村。
在那之后，他别了农村的生活，搬家来到小城市就读重点中学。童年的他，有幸享受过一段世外桃源的日子。只是，孕育他的家乡，西北，却不能接纳他的不同。
艾君没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经历，造就他的苦难或幸运，只有外界的不接纳、不包容。
艾君的生命，笼罩在「跨性别男性」五个字的阴影之下。不匹配的身心，给了他形单影只的童年。
每天，他望着别人和好友一起上学放学，追逐打闹，别人地顺其自然有了朋友，理所应当地和群体融入。
他也希望有接纳自己的好朋友。然而，他对同学们招呼一声，同学就跑开了。去食堂吃饭，别人发现旁边是他，会发出一声尖叫，立刻与他拉开三四个桌子的距离。
他看着自己和人群之间那样遥远，只觉得惘然。
Photo by Adrien Olichon on Unsplash
独自一人时，艾君喜欢用画画表达自己不为人所知的内心世界。
他在画里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热血的男孩子。笔下这些男孩总是和火、和烈焰为伴，是强大的战士。他爱他们，也希望自己是他们。
但那些男孩离他多么遥远，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画里的男孩们不会说话，永远不会从纸上走出来，如同他自己永远也被封锁在不为人知的苦恼里。
为什么我不是正常人？他问自己。希望自己早日死去。
到了大学，身份证上写着「女」的艾君，不得不和女生住在一起。
记忆中那间阴暗肮脏的宿舍，到处飘散着作呕的气味，他多次半夜爬起来呕吐。
各种闲言碎语流传在学校女生的小圈子之间。她们议论他，在背后传遍污蔑的话语，不了解他，却把他当作茶余饭后博眼球的谈资。
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她们才叫他一声「哥」，而在背地，她们管他叫「人妖」。他实在不擅长和这样的女生相处。
当时的艾君每天忍受着背后的侮辱。误会与不解，让他听得麻木和疲倦了。
上课点名时，医院抽血时，男生外貌的艾君总是很难证明，自己就是身份证上的那个「女生」。他一如既往活在一个夹缝的世界，伪装着某人，代替着某人。那个人，始终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Photo by Susan Wilkinson on Unsplash
骑士的出现
唐的网名叫唐吉诃德。向风车冲锋的骑士，盛大又胡闹的故事里那个不被人理解的傻瓜。
现实中的唐和荒唐故事中的却很不一样。艾君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是一个文雅的人。温和可亲，好看的大男孩，具体说不清是哪里迷人，总之他哪里都好看。
他哪里都有一种独特的温柔，一瞬间包裹了艾君。那是一种复杂抽象的感觉，柔情似水。
那个西安的浪漫圣诞夜，这个风度翩翩的人头一次朝艾君走来。
艾君和唐是在聊天软件上认识的。他们都对LGBTQ+文化抱有一定兴趣，因为自己的彩虹认同走到一起。
他们每天问候、聊天，直到一天发现彼此距离很近，就约定了线下见面。他们约定穿着相同布料和配色的衣服，嚎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彼此。
唐眼里的艾君，不是他曾经想象里清瘦的书生模样，而是更壮硕、更酷，说起话来有一种迷人的魅力。
在冬日的西安，两人在热闹的街头兜兜转转。城市中心颜色缤纷的华丽店铺包容了他们。他们看着这里那里，说笑着，夜晚各种颜色涌动，两人漂流在彩色的海洋里，让斑驳的颜色和情欲迷乱了眼睛。
受访人艾君绘制的插图
第一次见面时，唐并没有过多考虑情感上的事情。但是随着了解深入，唐开始越发迷恋艾君。
从前，唐在生活里喜欢更多地关注男生。这种倾向初具雏形时，并不伴随着强烈的冲动，像是对女孩或者任何一个具有美好品德的个体一样平静。
作为性少数群体，他的童年平静地流过，所幸没有经历过创伤或是打击，却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回忆。
让他奇怪的，只是早年浏览色情网站的时候，唐发现自己对于男体、女体或伪娘之类都不感到反感。
近些年来，双性恋似乎成了年轻人里很流行的风潮。只要足够漂亮，男女什么的无所谓。和异性恋爱可以，同性也可以。而且，双性恋可以极好地隐藏在人群中。唐觉得也许这就是他要给自己的定义。
唐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抛开双性恋的身份，一切都没有任何不同。生活依然循着原本的规律，慢慢进行着，直到艾君走入了这样平淡的生活。
他们一路逛街，夜晚的颜色渐渐退去，不知不觉已经从城中来到乡下。
他们迷路了。刚刚那一片繁华在哪里？艾君熟悉这里一带。他们停在一盏路灯下，艾君向唐仔细解释着，回家的路怎么走。
梦幻的一晚已经过去，到了分离的时刻，他们要在这郊外的灯下向彼此告别。
这时艾君的脸在光下变得更柔和、更小了。真奇怪，除去表面的潇洒，原来他还有这样一面，就像一个认真向你解释问题的小学生，让人爱怜，让唐心中舍不得他。
Photo by Erik Witsoe on Unsplash
他们在寒假开始更多相约地见面，出门作伴，送些礼物给对方，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唐很了解艾君的心意，虽然嘴上不轻易说破。
那个寒假，艾君说起往事。小时候父母没让他玩过男生的玩具，他的心愿只好不了了之。被掩埋的愿望，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又有点丢脸地悄悄发芽，他心血来潮，好想要一把玩具枪。
本来，这只是一个口头上说说，注定也会不了了之的愿望。唐却给他买来了。
那个下午，唐跑遍了无数儿童玩具店。他来到这座城市很远很远的角落，才找到一件他看得上的礼物，一定要送给艾君。为这件事，艾君感动了很久。
未来会有光
在网上聊天时，艾君就知道唐热爱文学。直到一起生活，他才知道原来唐做饭手艺也是那样好，他常常教会艾君各种生活上的技巧。
他们经常相约一起出门玩，饭后散步逛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艾君的生活逐渐明朗起来。从前的世界是冷酷的，有那么多苦恼，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如今，唐的耐心，将艾君过去的痛苦往事一点一点修补。过去的苦恼，伤心事在唐吉诃德的怀抱中得到偿还，也正在慢慢释然。未来像有了一堵坚实的墙，可供他依靠。
如果世事可以随心意改变，艾君希望脱离旧的躯壳，迎来重生后，隐姓埋名地远走他乡，直到和唐平凡清净的日子牵绊住了他。他在人世间，有了定住生命的锚。
一房两人，三餐四季，大概是芸芸众生最平凡的心愿。其实跨性别者，又何尝不是普通人。
无奈大众用猎奇的眼光看他们，导致了许许多多误解和非议。茫茫人海中，很难找到哪怕一个可以给予他们尊重的人。
艾君绘制的自己
为什么我不是正常人？每每想起这个痛苦的身份，艾君又会对自己发问，有时也会向唐寻求答案。
校园里也有些许男男情侣，偶然就会走过那么一对，有些像艾唐他们。艾君去注视他们时，总害怕突然撞见路人眼光里的冷酷。路人纷纷说，男同情侣是不正常的。
那种打量、另类的眼光，让艾君害怕，似乎自己就是他们要排除的异己。经历越多的偏见和不接受，他就越惧怕人群，也让人群疏远了他。
正是因为那些男男情侣，艾君初次对LGBTQ+群体有了好奇。那是他冥冥中和彩虹群体的不解之缘。
他从网上搜索同性恋的定义时，偶然发现了跨性别的概念。原来世界上也有这样一群和他一样的人。不止他是痛苦的，隐藏在难以言说的苦恼里。
他觉得自己疯了，这些人也跟他一样疯了。而且他还要疯得彻底。自己的灵魂觉醒以后，他还要真正地行动，从此用崭新的身份生活。
发现同类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身边的人不接受LGBT群体，过去一段段痛苦的往事依然依然困扰着他。
有时他做了关于过去的梦，又想起寝室深夜里灰色的画面。他把自己和唐二人共同的家误当成了那里，夜里惊醒又哭泣。
艾君绘制的唐
夜晚温柔又残酷，有过去的梦，但也有唐把他抱进怀里，在艾君耳边轻轻细语：「你不是怪物。」
他一遍又一遍不能停止地哭。
有了唐吉诃德，他是幸运的。
艾君、唐吉诃德心底的颜色变得越发浓烈，鲜艳。故事并不曲折，没有大浪和波涛汹涌，却像波澜平静的的五彩海洋，缓缓地永远流动翻腾。
世界就像艾君的画，处在一道逆光的夹缝里，远处有一轮亮眼的光芒，却遥远。
所有一切是曾一片灰色，看不到一丝存活的希望，充满了绝望和孤单。唐出现后，他的生活才渐渐注入了迷人的颜色，幸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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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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