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不是爷T丨Transtory
受访人Zorro近照。图片由本人提供
采写丨Kev
讲述丨Zorro
我对妈妈出了两次柜。
第一次是在高中，我告诉她，我是女同性恋。
第二次，我已经和女友旅居国外多年。我告诉她，我是跨性别男性，准备做手术。
我不想再含胸驼背地走路，不想再在泳池里尴尬地顶着胸前的凸起。母亲是医生，多少理解我。她只叮嘱我注意健康，爱惜身体。
我终于迎来了平胸手术的那一刻。手术需要全身麻醉，医生要我双臂打开，用绷带绑在手术台上固定，以防我在深度睡眠状态下身体无意识地痉挛，影响手术。
护士把我绑起来的时候，我说，这个姿势好像耶稣。
耶稣是救赎世人，我是救赎自己。
Photo by Arturo Rey on Unsplash
我姓左，英文名是Zorro，和中文的左字发音相近，翻译过来就是佐罗。佐罗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大概每个少年都有过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梦吧。
我与普通人的成长经历没什么不同，一路读书十几年，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只不过，父母跟我关系不和，对我的关心和关注并不多。
我的内心期盼着长大后去追求更大的世界，去看更多的风景。其实，我也是想远离原生家庭，找到所爱之人，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我想找的人不是丈夫，是妻子。
我对跨性别的认知，来源于一场错误的定位。我以为自己是女同性恋里的T。在网上搜索LGBT相关的资料时，我第一次了解跨性别群体的存在。
然而当时，我并未真正觉醒。
Zorro理想中的样子，类似于「西装暴徒」：身材健壮，肤色健美。Zorro是正装爱好者，有很多衬衣、马甲和西服。图片由受访人Zorro提供
生活太忙，向内探索的时间太少。我对自己缺乏清晰的认知，在T和跨之间纠结不定。
平时和Les群聚，我已经发现了自己和T其实不同。T总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女生身份，而我不能。我排斥和Les中的娘T打交道。
回头一看，小时候我就自我认同为男性了。看问题的角度、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都是男生那样。这种感觉是天生的，没有受外界的哪怕一丁点儿影响。
而且，小时候我就喜欢女生。街上漂亮女生会让我多看两眼，想用男子气概去吸引她们的注意，保护她们。
我从小浸泡在传统的中式文化里，骨子里也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从那时起，我就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闯荡世界。
可以前我不懂什么是跨性别，身边大人们更是不懂。我经常说自己是是男生而不是女生，大人们对此一笑而过，只认为童言无忌。
Photo by Aiony Haust on Unsplash
大学的同城Les篮球聚会上，我认识了一个帅气阳刚的男生M。
M满身散发着魅力。他长我两岁，是在一群球友中最man的人，也是Les聚会上唯一的跨性别男生。除了个子矮点，他在外形上已经无限接近顺性别男性。我心生亲近。
我主动和他交好成为朋友。直到我们最后天各一方，我依然没有忘记他的独特。
M心里早已明确认知自己是跨性别，而我依然深陷在纠结中。或许我在心底早已确定自己的性别，但无法像他一样勇敢承认自己，拥抱自己真实的一面。
我们相识是在2012年。他是朋友，也是兄长。他给年轻的我解惑答疑，为我指引人生道路，推进我的成长。从他身上，我才逐渐深刻地了解了跨性别，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跨性别男生。
他告诉我，别人的眼光不是那么重要，做自己才会开心。是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的女朋友——我直接称呼为嫂子——和M一样年长于我，且社会阅历丰富。
我们三人如同至亲。大学周末时，我会去他们家玩，若是有问题烦恼，我就询问M和嫂子，让他们帮我解答。
2016年，我离开故土，走向心中的远方。但是只要每次回国，我依然会找时间和他们多聚，就好像在陪伴我的家人。
Photo by Kylo on Unsplash
我大学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实习期间就被安排去酒店当门童。
由于这天生指派的女性性别，我被要求必须女性着装，穿高跟鞋，化妆上班。
实习每一天都是煎熬。我内心百般反感排斥，但脸上不得不推满假笑，强力地压制自我，说服自己去接受。为了完成学业，我只得忍受这样的不适和伪装。
大学毕业后，我又去面试澳门的酒店，因为澳门和境外酒店行业的工资更高。因为外形的问题，我没通过面试。我无法再像实习期那样，过度压抑自己的本心，所以我没有妥协。
出国以后，我的生存环境有了很大改善。我所工作的地方，LGBT群体众多，人们对TA们的接纳度很高。而且，人在国外，工作时间和经济压力小了，可支配的时间变多，我终于有了机会自由做自己。
每天下班以后，我便是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然后去楼下健身。回家路上，我总能看到无限深邃的蓝天，还有大片悠悠的白云，宁静，辽远。这里的生活节奏和云一样慢。
到了周末，我会和朋友看电影逛街吃饭，或是参加音乐会，晚上去酒吧小酌一杯。我的日子与普通人并没什么两样。
2017年还未开始HRT（激素替代治疗）的Zorro。图片由本人提供
后来，我在公司里认识了现在的女友。
在公司组织出游的路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们坐在大巴里，别人都是玩手机、闲聊或睡觉，唯独她靠在窗边静静地看书，读一本文集。
我也爱好文学，这个女孩令我感到与众不同。我坐在她的身边与她交谈一路，对她渐生好感。
我认同自己后的生活，也渐渐和阳光一样明朗起来。
起初我还有些乐不思蜀，后来多多少少想念起了远方的中国，想念起了地大物博、美食丰富、四时风景不同的家乡。
我幻想未来有一天国内外恢复正常通航，女朋友和我来到大理的农场或者海边，举行婚礼。那有明媚的阳光，和煦的风。远处是美景，近处是美食和祝福我们的亲人朋友。
我确实期望，未来国内大环境会对性少数群体能够更包容，更接纳。至少，我能顺顺利利地见女友的家长，双方父母都能完全地接纳我们。
Zorro与女友的合照。图片由本人提供
自我认同感提高以后，身边也有越来越多各种身份的跨性别朋友进入我的视野。
TA们是我的同事，或是在外面碰到的餐厅服务员、理发师……这一切开始促使我进行向内探索和觉醒。
我的一群同事是来自泰国的MtF，大方热情，待人友善。
公司开Party的时候，她们穿上艳丽衣裙，打扮得性感火辣，自信地展现自己的身材和魅力。平日工作时她们认真、可靠，玩乐的时候热情四射，享受当下。
我很喜欢和欣赏她们，从她们身上我获得了很多鼓舞，更有勇气坚定地做自己。
我陆续上网搜索了许多和跨性别相关的信息，加入了不少微信群和社群，发现还有很多同类的跨性别兄弟。群里有兄弟做完了手术，坚持激素和健身，身材和外形与顺男无异。
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能够做一个身材强壮，留胡子，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的中国男人。
从前的无力感减少了，终于我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一切都明朗起来，生活有了希望。
不少社群里认识的伙伴与我志同道合。TA们成功成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是我的将来时。
大家各有各的故事，各有不同的烦恼和快乐。群里氛围融洽，我们经常在一起互帮互助。后来兄弟们给予了我一些宝贵的手术建议。
做完平胸手术以后在海边的Zorro。图片由本人提供
我喜欢一个讲LGBT的美剧《超感猎杀》（Sense 8）。
剧中的跨性别女性有一句台词：「我意识到最不能原谅的、真正的暴力，是我们过于恐惧自己真实的自我时，对自己施加的暴行。」
这部影片给我了无尽的勇气和前行的动力。
曾经在酒店实习的我，就像在对自己施加暴行。以往我不敢于接纳自己。因为我女性化的身形太单薄瘦小，也撑不起我喜欢的满柜西装。
开始过渡后，生活越发美好。我可以变得更加开朗，自信，更有勇气接纳自己，也更加快乐。健身以后，我的身材可以变得强壮，大号男装变得合身了。
过去内心敏感的我，如今性格上更加善解人意和体贴。从前的「劣势」变为优势，愁苦变成了欢乐。性别认同只是一个标签，而找到属于自己的标签终于能让我放下纠结和恐惧，做个更好的人。
美剧《超感猎杀》中Zorro最喜欢的一段台词。图片由受访人Zorro提供
很多时候，不一定是外界不接纳我们，而是我们自己不敢接纳真实的自己。
我们需要打败的敌人，首先是内心的胆小、敏感、脆弱。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尽情的做自己而已。
当我们真正接纳了真实的自己，外界的矛盾，歧视和尖锐也会销声匿迹。
幸福的秘密是自由，
自由的秘密是勇敢。
不勇敢的人，很难快乐。
2019年底的Zorro。图片由本人提供
1
END
1
往期回顾
咨询陪伴
跨之声推出咨询陪伴项目
多位心理咨询师等你预约
点击这里了解详情
即可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