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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既是儿子,也是女儿丨Transtory

跨之声 跨之声 2021-06-30


舒清的照片。讲述者舒清供图


采写丨小凌

讲述丨舒清



舒清对性别最早的认知,来自于妈妈的一番话。


小时候,妈妈一直希望给舒清添个妹妹,最终却没有实现。妈妈告诉她:「你既是儿子,也是女儿。」


想「变成」女孩子


舒清的童年,就和所有普通小男孩的一样。除了她常会被熟人开玩笑,说她像个女孩子。


童年时,舒清并不排斥自己的男孩身份,这让舒清对自己的性别认同也有些许迷茫。


她常和小男生一起玩耍,但与他们不同的是,舒清不像他们一样嫌弃女孩——她和女生也一样可以玩得很开心。


正因如此,舒清和家里的堂姐妹、表姐的关系一直很亲近,这为她提供了被接纳的契机。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想做别人眼里的男生,是在高中时期。舒清说,那时她想「变成」女孩子。


她常常做梦或者幻想,窗外会出现一架UFO,从上面走出几个外星人,能够用神奇的技术,将她的身体转换成女孩子的。


Photo by Sharon McCutcheon on Unsplash


那时的她很羡慕女孩子。


她和男性朋友可以一起吃饭、回宿舍、聊游戏,但她不满足于男生间「更多关注当下发生的事」的、粗线条的友谊。


她羡慕女孩子之间的亲密和友谊:


羡慕女孩子们一起逛街,为彼此挑选漂亮衣服;羡慕女孩子们可以手牵着手走在一起,不必刻意保持距离;羡慕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


正是在这个时期,还在读高中的舒清第一次偷偷穿了姐姐的衣服,满足了希望「成为女孩」的自己。


考上了大学的舒清,第一次有机会接触互联网。那时正是网络小说迅速崛起、飞速发展的时候。舒清像身边的很多同龄人一样,喜欢上了网络小说。不论是言情、宫斗的,还是玄幻、修真的,她都会去读。


当她读到有「性转」情节的小说时,会有一种代入感。


主角的性转,和她曾经「变成女孩」的想象不谋而合。阅读中的她和主角一起,暂时摆脱了一直跟随着她的男性身份。


在书里,舒清感受到了一个更真实的自己。


Photo by Ehud Neuhaus on Unsplash


从男朋友到女朋友


大学寒假,舒清在离学校很远的工厂做假期工。车间里,她结识了自己的初恋。


寒假结束,大家都要回到各自的学校。曾经和舒清一起工作的女孩向她告白,坦言希望舒清可以做她的「男朋友」。


舒清答应了。


虽然是异地恋,但大部分时候她们的关系很好。舒清很想处理好「男朋友」这个角色。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舒清越发觉得男朋友这个角色不太适合自己。


在这段关系里,她总是被弄哭。那时,她比女朋友更爱哭。每当舒清哭泣时,女朋友都会一边哄她,一边抱怨她怎么又哭了。


大学毕业之后,舒清来到上海工作,和女朋友分手了。但与女友交往时的异样感、不协调感,一直伴随舒清,且变得越来越明显。


分手后的第一年,舒清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自己的器官。她甚至想过要如何阉割了自己。


就在这个时期,舒清接触到了「药娘」群体,并开始了HRT(激素替代治疗)。同时,她也开始尝试中性打扮,留起了长发。


Photo by Luke Stackpoole on Unsplash


在舒清来到上海工作的这段时间,一位男同事与她愈发亲近。


他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吃饭、打游戏。在舒清找租房的时候,他甚至还邀请舒清去自己的房子里小住。


有一天下午下班,他们走回家。她走累了,试探着挽上了他的左手腕。他一开始很抗拒,但在舒清的坚持和「只做一次」的保证下,他才没有再拒绝。


舒清挽着他走着,走着,直到走到人流多的地方才放手。


这段经历很奇妙。舒清感到害羞,同时又倍感温暖。她想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疲惫时,刚好有一面不高不矮的墙可以给她依靠。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是让舒清一直留恋至今的经历。


那个下午,正在HRT的舒清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女性」:异性恋的。她发现自己与男性间可以产生浪漫情结,甚至想要和男性建立恋爱关系。


Photo by Everton Vila on Unsplash


骚扰、「劝诫」和抑郁


听从自身心愿的舒清,在生活中遇到了许多的困难。


在职场上,舒清时常要忍受男同事们的调侃甚至是骚扰。他们一声接一声地叫舒清「美女」,调侃的语调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除了同事,舒清还不得不忍受陌生人的骚扰。


那时她每天步行去上班,要经过一个沿河的城中村。在一个行人很少的早上,舒清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中年老汉,那老汉走到她身边对她说:「我注意你很多天了。」


舒清害怕得拔腿就跑。受惊的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绕远路上下班。


当她把这段令她恐惧的经历讲给同事们时,女同事纷纷表示了关心,她们与舒清产生了共情。


可男同事们却在调笑,嘴上说着「你太美了,他看上你了」「我也注意你很多天了」之类的话。


这无疑是二次伤害。本就感到受伤的舒清,更加挣扎和痛苦。


Photo by Fakurian Design on Unsplash


这年国庆假期,已经具备了一些「女性特征」的舒清回到了家乡。


舒清和亲族里的亲戚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谁家发生什么小事,家族里的人都会很快知道。舒清的长发,霎时间便成了亲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到舒清披着一头长发回家,从父母到叔婶,再到姨舅,都开始劝说她把头发剪短。


他们说得最多的话是:「家里不赞成男的长发,你要随大流,不要搞特殊。你这样没人喜欢你,家里人都不喜欢你,外人更不会喜欢你,大家都会笑话你,说你不男不女的。」


最后,就连和舒清关系亲密的堂姐都劝她剪掉头发。在堂姐的陪同下,舒清剪掉了花三年才留出的一头长发。


之后,她就再没留过长发。头上轻飘飘的重量会永远提醒舒清,向家人出柜有多困难。


她打消了向长辈出柜的念头。


Photo by Alexander Krivitskiy on Unsplash


然而,背离了自己真实意愿的舒清因此坠入了抑郁状态。


独自住在他乡的舒清,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一年内走出房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说自己那时就像是个怕光的鬼,即使是到楼下扔个垃圾,也要左顾右盼,找个不会被人看到的空隙。


最严重的一次,抑郁还伴随着急剧的病痛,一同找上舒清。她突然发起高烧,一连三四天都要去医院吊水降温,可每次一回家就又会高烧,一连几天无法入睡。


这样的状态,终于让舒清第一次尝试求助。在药物的作用和表姐的安慰下,舒清的状态渐渐好转。但抑郁确实就如甩不掉的黑狗,仍死死咬着舒清。


第二次因为抑郁去就医,舒清把自己曾HRT和中性打扮的经历都告诉了北医六院的医生,这也是她第一次向医生坦白这段经历。


从医生嘴里,舒清第一次听到了「跨性别」「性别酷儿」,第一次知道了跨之声和北同的公众号。由于她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跨性别社群,医生推荐她先多做了解,鼓励她继续探索。


舒清在离开上海时,火车出发前拍摄的照片。讲述者舒清供图


社群带给我的……


在这次采访前,舒清刚向堂姐成功出柜。


本来,她决定什么都不再想,过一天算一天。但为了配合采访,舒清回忆了很多。就在回忆和思考的过程中,舒清向堂姐说出了自己的性别认同。


这也是她第一次向家人出柜。


舒清的姐姐是护士,工作中也接受过关于性少数群体的培训,所以很容易就接受了她。


姐姐回忆起舒清与初恋女友分手后的表现,回忆起舒清留着长发回家的那个假期。她也向舒清坦白,那个假期时就已经感受到了舒清的变化。如果舒清是跨性别女孩,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次出柜的成功,离不开来自社群的精神支持。


接触到跨性别概念后,舒清意识到还有很多人是和她一样的跨性别者。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跨性别者,也是很正常的存在。她说,社群里一位叫猪头猫的朋友给了她很大的鼓舞。


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很多顺性别朋友都能够理解跨性别、接纳跨性别。


前进的路上,她不再是那么孤单。她的未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Photo by Cindy Tang on Unsplash


现在,舒清在跨之声做社群志愿者。作为一名跨性别女生,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阻力,她的状态也会时好时坏。


有时她会觉得,面对社会与家庭的压力,自己根本没有HRT和SRS(性别重置手术)的希望,以后要怎么办呢。


但有时,她也能想起自己对未来的期许:她想要出国,想要进入更加包容的外企,想开个属于自己的咖啡馆……


作为跨性别者,在当下与梦想中的未来之间,一定会有数不清的沟壑。


大多数跨性别者,都要承受性多数人群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和困难。正因如此,为社群贡献力量的舒清是那么值得敬佩。


也许当下不够圆满,但仍有许多和舒清一样的伙伴如星火般聚集在各处,给更多像舒清一样还未接触过社群的伙伴带去归属与希望。


多元已是历史发展之趋,社会进步之势。也许我们看不到梦想中的那一天,但总有人能够看到跨性别者被接纳的时刻。


我们正是在为此努力着。


舒清的家的傍晚,讲述者舒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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