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第一位接受手术的跨性别者身上,她见到了自己的影子|Tran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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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Kev
受访人丨红叶
她的名字是红叶。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红叶所代表的,是她跨性别生活中的种种辛酸,还有痛苦。
红叶是一名跨性别女性,如今从事教师职业,过着平淡的生活。她对幸福未来,依然抱以追求、期望。红叶希望日后来到一座理想、包容的城市,她能以自己真实的身份,坦率生活,融进女性群体。
然而未来对于红叶是朦胧的。她担心自己会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一辈子无法做自己。
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家人。对红叶来说,家人依然是一座座传统思维的大山,横在通往理想生活的道路上——前途会是什么样子?
一直以来,红叶对于自己跨性别的身份怀有深深的恐惧,直到对自己慢慢接受,自我认同感提升,这些恐惧才逐渐淡化。
生活里,依然不乏支持红叶的朋友。这是她最为感激的一点,不被这个世界完全的抛弃。另一方面,红叶也是在与自己的和解中,自信慢慢多起来。
从小至今,红叶过着平凡安宁的生活,不过家中父母是传统的人,小时候所受的教育严苛。在那个还算无忧的童年,红叶隐隐有着一种感觉,自己和同龄的小朋友有些不合群。
许许多多的迹象,让她发觉自己不一样。这些迷惑,在她小学读到一篇文章后,更加强烈、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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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篇刊登在杂志上的人物故事。让她深深记住的是,主人公名叫张克莎,是一个“男孩”,但从小就认为自己应该是女孩。强烈的共鸣,相似的身世,让红叶心里一阵温柔。
那是和红叶一样的跨性别女性,同时也是中国第一位接受性别肯定手术的跨性别者。她的一生坎坷曲折而传奇,但鲜为人知。在她出现十二年后,金星才完成了性别肯定手术。
张克莎,出身于高干家庭,有五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她是家里第七个孩子,被称为“小七子”“幺儿”“七姑娘”,备受家人宠爱。
那个节俭的年代,衣服总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家里姐姐穿完的衣服,几个哥哥们不愿穿,就全部留给张克莎。母亲也喜欢把小张克莎打扮成漂亮姑娘。
小时候的红叶,上学时也总是喜欢偷偷穿女生衣服,但只能穿在里面,不敢外露出来。她尤其喜欢冬天,因为这时穿女装不容易被发现。
她向往着花花绿绿的女孩衣服,更向往女孩子们的模样。凭什么她自己不能像其她女孩一样穿漂亮的衣服,不能打扮成自己真心喜欢的样子?
但穿女装这件事,红叶还是不敢告诉任何人。在内心里她认为自己很变态,直到长大,她才认识到自己复杂的性别认同,以及世界上还有和她一样的跨性别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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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孩子相处的时候,总有许多的不愉快,不融入。因为红叶是一个性格腼腆安静,身体柔弱的小孩子,和活泼的男生们玩不到一起去;而女生又不愿带她这样一个“男生”玩。
长久以来,红叶感到孤独。
童年的张克莎早已认定自己是个女孩子,只是生错了身体。平时生活中,她更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绣花、织毛衣,也和其她女孩子一样蹲着上厕所。
她因为个子小,常常遭男生们欺凌。人之初并非性本善,孩子们对张克莎充满极度的恶意。她的额头上,至今还留下当时男孩们殴打她的伤痕。
但张克莎还是毅然决然地将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留起了长头发,也总是攒钱买布,给自己做女孩的漂亮衣服。
在学校她不愿和男孩子们一起上厕所,总是憋着回家。面对这样与众不同的她,周围人纷纷投来更大指责和异论。这样的压力,对她一个孩子来说多么难以承受——张克莎在高中那一年休学了。
如今身为教师的红叶,常常教育学生们包容。除了教会他们书本知识,她更会告诉TA们:
不要用刻板观念去看事情,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每个人对于每个事情也都会有不同看法,要用辩证的眼光对待世界,去接纳那些不违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即使不喜欢也不要做恶毒的攻击。
红叶希望这些能够影响学生们,等到TA们成长起来的时候,新一代人的社会会对跨性别,以及其他种种事物多一些包容。
红叶也注意到,那种隐隐的性别意识可能就是天生的。做女生时总带给她无比的自由,还有内心的愉悦。渐渐随着接触信息变多,了解到跨性别群体,红叶也就更坚定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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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从没有接触过性少数的人群,也不敢和这样的人交流。记得早期她碰到过一些同性恋的朋友,从来只是默默看着,不敢正面与他们交流。
当时出于误解、了解不足,她感觉他们有些恶心,现在看来才发现TA们很棒,能够直视自己而且表达自己。
休学那年张克莎上高一,刚满十六岁,一段初恋在此时绽开,也给她痛苦的生活带来一丝光明。
「湖南话叫假妹子。这种话我听多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所有人都认为如何把我变回男孩子的时候,只有他,认为我有可能变成女孩子。」
那段时间,张克莎陪同父亲在疗养院生活。医院的走廊里,她和一个男孩子偶遇,发展成后来的无话不谈。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留下她和他许许多多的话语,以及快乐的回忆。
直到男孩父亲出院,他们要分别,他俩才发现这段感情难舍难分。临别时男孩送了她一支口红,说他想考上医学院,然后亲自给她做性别肯定手术。换作别人都不会,都不敢去做。手术完成后,他要她做自己的妻子。
那是一场永别。男孩后来当了兵,上了中越自卫战战场。她在书信里鼓励他,没事的,先参军再当军医。半年后,战友带着男孩的一摞信件找到她。男孩已死。
后来她也上了战场,心想给男孩报仇,也想在部队医院里完成手术,实现她自己,也是他对她的夙愿。
红叶羡慕着张克莎的果决。一直以来,红叶总觉得前途是迷茫的,她只敢对身边的朋友一点一点试探,小心翼翼透露真实的自己,只为争取到未来可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生活。
一部分女性朋友能够接受她,但很多男性朋友在试探时明显对她感到恶心。最难过在一次,红叶对一个最好的女性朋友说出了真实想法。听完,那名女性朋友非常嫌弃,瞬间对她变冷漠。内心里,红叶非常受伤。
后来,红叶交往了男朋友,也有过女朋友,不过,她更喜欢女生。与女友交往的过程中,红叶发现自己并不能像女友期望的那样,像“真正的男人”一样保护她。
其实在内心深处,红叶更期待、更需要着别人对自己保护。后来,红叶的需求和女友的需求算是发生了冲突,慢慢疏离了。红叶对女友很愧疚,也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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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我,红叶总是很模糊,认定自己是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个体。
自小的男性教育教会了她如何去承担事情,所以面对生活她很少会畏惧退缩;但在恋爱关系中,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女生,需要别人照顾。
在军队里,张克莎每天和男兵一起作息起居,感到很不舒服。后来,张克莎提前退伍,留起长发回到故乡。依然是因为她的跨性别身份和女性的外在,归家的她彻底失去了身份户口。
在那之后,她的一生又经历了多次风雨,所有的都是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在报纸上偶然看到关于同性恋研究的论文后,她赶紧联系作者,后来辗转到北医三院,走进手术室,化蛹为蝶。
但苦难并没有随之结束。相继又有几个男人为她倾心,但她要保住工作,不得不隐瞒身份。身份问题也因此成为老乡敲诈勒索她的把柄。
后来,碍于世俗的传统婚姻观念,真情真意爱她的男人又失去了。因为她不能生子,不能帮男人传宗接代。
一个不能与她走在一起的男人,痛苦郁郁而终;另一个,同样地爱她,同样地难舍难分,但不知晓她内心深处的苦衷。
张克莎说:「我曾渴望有个家,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一个爱我,而且让我有着强烈感觉的丈夫。这一切我都拥有过,只是曾经拥有,而我最盼望的却是天长地久。」
相比张克莎,红叶的生活波澜不惊,生活中从来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只因为她的跨性别身份,走在街上时常感到压力,周围投来的注视,奇异的眼光,让她没法放松。
她希望着改变。
大家本都是普通人,区别人与人的应该是道德、素质、涵养等等。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为外人所知的一面,也或多或少有些古怪之处。但跨性别群体之所以显得特殊,或许只是因为传统的观念、误解而引发的种种歧视。
红叶认为自己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对她来说,得到内心的宁静可以很简单,也许只是三月的晚樱,温润的漓江,还有一份简单的食物。
红叶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够以一个女性的身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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