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老师质问为什么藏女装的她，成了拥有无限可能的主人公｜Transtory
受访人姝瑶，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郑思芳
姝，好貌也；瑶，美玉也。「姝瑶」是前男友起的名，比起原来那个听起来像男生的名字，姝瑶更愿意听到有人这样叫她。
梦
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躺在小床上的姝瑶，没有听老师的话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睡午觉。她脑袋瓜里想的是，变成公主，穿上白雪公主身上蓝色的蓬蓬裙；但姝瑶也记不清楚，这是不是一个做过的梦。
穿上好看的裙子，是姝瑶从幼儿园时起就开始琢磨的事，但她一直没能把它变成现实。
2015年，为了准备艺考，姝瑶独自搬出家住宿舍，有了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而穿女装的自由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亚麻布粉色格子裙，因为很好看，姝瑶买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小时候的梦才渐渐变为现实。在宿舍里，姝瑶会换上喜欢的裙子照镜子，镜子里的她同时也是她喜欢的模样。
没能走完艺考的路，高考后姝瑶成为了一名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住进了多人间宿舍。
学校宿舍楼有学生自律委员来宿舍楼查违禁物品的惯例，姝瑶没有在意过，因为学校对违禁物品的界定含糊，姝瑶觉得她没可能被查处。
但衣柜是姝瑶藏着「秘密」的地方——上面是男装，她不会特地打理，下面的女装却会被她叠放得整齐。
没有人会突然来翻这衣柜，只有在宿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姝瑶才会把喜欢的裙子拿出来穿在身上。
晚上十点，像往常一样，学校的自律委员会来男生宿舍楼进行例行检查。来检查的都是大三的学长，那时候姝瑶还在读大一，TA们互相都不认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当自律委员从衣柜里翻出女装的时候，姝瑶才看见面前一张张充满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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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女装翻出来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的？」有人反驳：「女朋友的衣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这么多。」
有人感到不解，有人觉得奇怪，只有姝瑶一下子没了想法，看着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见的衣服，姝瑶没办法说不是自己的，于是她支支吾吾地承认了，也没再解释其他。
自律委员会便把从衣柜里翻出女装的事，上报给了学院的老师。
在学校的办公室，老师用「正确」的恋爱观开导，中间质问姝瑶为什么把女朋友的衣服带进宿舍，最后以「注意影响」为结尾。
和那个被迫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晚上一样，姝瑶也失去了向老师解释的力气。
事情最终还是传开了。男生们不会当着姝瑶的面大声谈论，但他们在不远处的窃窃私语声总是会掺杂着笑声传入她的耳朵。
身边的老师、同学也会在她看见和看不见的角落悄悄议论着她。
到现在，姝瑶都没有想明白，女生的衣服为什么会是宿舍的违禁物品。
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没有再出现在姝瑶的生活中，后来她看清楚了许多事情，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默默受委屈。
藏
文学社团是学校里少有的能让姝瑶感到自由的地方。在这里，穿裙子只会被当作是兴趣爱好，没有人会对她说什么。
姝瑶一下就融入了从前并不曾拥有的环境。每一次文学社的例会，姝瑶都会穿上裙子参加，后来她也成了文学社的副社长。
姝瑶还是会羡慕动漫社的cosplay。她看见过动漫社很多人穿上角色扮演的服装后，完全看不出性别。
然而，姝瑶还在为脸上略显突出的眉骨而苦恼。身上男性的体征并没有在她的努力下完全地被遮掩下去，尽管从高中时起，她就努力地想完全做一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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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经过一个相同情况的姐妹的介绍，姝瑶认识了这么一群人，也是在那时，姝瑶才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无法认同自己被指派性别的人。
不过，姝瑶认识的这些人都藏得很深，几乎很少有人知道TA们的性别认同。在很多人眼里，TA们也经常被看做是「异装癖」。
私密协会经常会组织去KTV、轰趴、剧本杀，规模不大，姝瑶看着像在过家家，但也乐在其中。每次活动大家会穿上女装，在这里大家才能摆脱平日的束缚。
姝瑶自认为她在白天和晚上有着两种不同的人格——白天是普通实习生的上班时间，没人知道她真实的内心世界；晚上是情绪释放的时间，同时也是她把所有的想法写进小说的时间。
大学即将毕业，忙于实习的她没有再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姝瑶的性别认同也从没对身边的同事提起过。
为了躲掉家里安排的相亲，姝瑶今年没有回家过年。
父亲是极强势的人，一想到父亲可能因为所谓不能「传宗接代」的原因而拒绝接受她的变化，姝瑶便始终没能正式地和父亲出柜。
家人曾经发现姝瑶藏起来的女装，他们也问过原因，但她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正面地回答过。
叔叔因为常年跨国工作，40多岁仍没结婚，从而被家人们数落。姝瑶可以理解叔叔有他的苦衷，也害怕家人同样的冷眼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晚上姝瑶常驻的贴吧也会时不时地被藏起来。贴吧里有许多跨性别者的家长，但也有对跨性别不友好的人，而后者的举报经常让贴吧不断地寻找新的「隐匿点」。
姝瑶总能循着曾经关注的网友找到贴吧的踪迹，但频繁的更换和变来变去的暗号都一再证明，像姝瑶一样的人还不能正常地在阳光底下呼吸。
在贴吧里，姝瑶能够把白天的所有情绪发泄出来，分享她的经历、想法，以及终极目标：去泰国做性别置换手术，找个好老公，领养小孩。
姝瑶写的小说世界里有两个平行时空：一个是青春校园，一个是斗智权谋。
校园里的主角和姝瑶有着差不多的经历，但又有着姝瑶更向往的生活；在权谋世界里，姝瑶又会把自己藏到关键的「跑龙套」里，做着最平凡的事却又身怀绝技。
小说中描绘的世界看起来和她的生活很远，却又藏着白天她不肯展露的心事。
无限可能
比利时电影《女孩》里，主人公Lara本是家中的「长子」，在父亲的鼓励下接受激素治疗并完成了她的梦想。
姝瑶羡慕电影中的主人公，有家长的鼓励和支持，也有着不断为之努力的目标。她希望这样的事情离她并不遥远。
姝瑶用「无限可能」来形容自己。
「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前途未卜；谁也不知道我会变得怎样，但我相信我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现实不像电影，不能预知结局，但姝瑶对未来的展望都在她人生的终极目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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