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跨男的他，因为不是女孩子而被心动女生拒绝｜Transtory

受访人笙笙和朋友出门时，朋友帮忙拍摄的照片。图片由笙笙提供

文｜Kev

（本文根据受访人笙笙的经历而写作）

照片上的男孩，英俊而清朗。他叫笙笙（shēng），今年21岁，是一名跨性别男生，在长沙过着安静平和的大学生活。

他像其他男孩一样拥有普通的人生烦恼，可谁能想象，这样的他，曾经在探求自我的道路上痛苦挣扎过。

面对周围人的不解，他疯狂地向整个世界证明自己，苦苦寻求答案，直至终于找到那条身份过渡的出路。

历尽煎熬后，笙笙从那个深柜中不被看见的男孩，做回如今潇洒的真实自己。

他终于对这世界、对自身认同逐渐释怀，赢得了旁人的关心与支持，理解与尊重。

多年前，儿时的笙笙便展露出与别人不一样的性格。

他活泼、大度，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玩追逐的游戏。这样的他，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因为在人们眼里，他的外形是一个「女孩」。

家中还有三个表弟，比笙笙小四岁。他们常聚在一起玩耍。

笙笙渴望融入，无形中又好像有一个「姐姐」的身份束缚着自己，不能去亲近他们。

笙笙时常想，自己能不能和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交换人生呢？

有一次，三个表弟来到笙笙家过夜。天晚了，他们不愿上床睡觉，妈妈就对他们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就到。」

表弟们问：「那姐姐呢？」

笙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得到「男子汉大丈夫」的形容。

此时笙笙对自己的跨性别身份浑然不觉，只是发现自己厌恶穿裙装，讨厌被人认成女孩。不知不觉中，他也渐渐对身旁女孩产生了情愫。

Photo by Kevin Gent on Unsplash

他喜欢上了学校里漂亮的班长。那是一位学习优秀的女孩子，成熟且优雅，也是班上男孩们的梦中情人。

不过，笙笙与她并无交集，只听闻她的流言——同学们传她和班上一名学习优秀、长相帅气的男生要好。

笙笙明白，自己成绩平平，同样也是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机会呢？彼时，他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恋爱。

刚步入初中的笙笙，皮肤晒得黝黑，穿着「土气」，不懂得什么打扮，外表像不少女孩一样留着长发。

自然而然，他也和班上同样「土气」的同学一起玩耍。

后来，他认识了后座一位女生。她比他高半个头，身上散发着一股文学气息，总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读书，痴迷于文学。

她身上那种沉稳、儒雅的气质令他着迷。女孩待他友善，常像家人一样照顾他。或许，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与此同时，班上还有一个人，同样默默喜欢着这名后座女孩。

那是一位性格豪爽的女生，擅长照顾别人，无形中成为了笙笙的情敌。然而，这个本该是「敌人」的人，竟渐渐对他萌发了心意。

没有告白，只记得一天在图书馆，身旁无人时，她悄悄亲吻了笙笙。

那是笙笙第一次被别人喜欢。他感到惊讶，慌乱不已。想到自己的外貌又土又黑，他不免感到自卑，却无法拒绝女孩的示好。

于是像所有中学时期青涩的爱恋一样，两人上课偷偷地互相望着，下课等待对方一起走，心有灵犀；还有，趁着午休悄悄往对方课桌里塞零食，一起出去玩耍。

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一对热恋的小情侣，却从未有一个名义。

如今聊起此事，女孩将她和他的这段恋情划为她曾经恋情的一部分，而笙笙对别人讲起过往恋情时，却从未承认这一段。

他心中知道同性恋的存在，但始终无法接受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他是什么？好像关系中一个受照顾的小孩，爱耍小脾气希望对方来哄。

可在笙笙意识里，自己根本不是作为女孩子在和另一个女孩子尝试同性间的禁忌之恋。

他跟她的关系在初三那年无疾而终。

有一天，班上新来了一名爱踢足球的小男生，笑起来像小狗一样，可爱又阳光，吸走了女孩心中全部的爱。于是，笙笙被冷落了。

Photo by Soragrit Wongsa on Unsplash

2017年，正是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候。那时，他迷恋上了网络，偶然接触到了「铁T」一词。

那时他常关注的贴吧是「帅T吧」，并且经常被屏幕上那些不符合社会二元性别规范的女孩所吸引。

他在心中暗暗震惊：她们都是女生，却那样英气十足，帅气如男子。

犹豫了许久，他向妈妈提出剪短发的想法。妈妈表示支持。

考虑到笙笙将升初三，学校要求少年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允许打扮，不允许留长发，而短发正好方便打理，于是他找到了小城市里最好的理发店。

剪发那天，笙笙选了一张宋威龙的发型照片，那是一位当时很火的男明星。

剪短发后的效果其实并不理想，锅盖头，却足够让他欣喜。那是他第一次隐约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真实的影子。

彼时的笙笙，身上仍穿着一件女款羽绒服。他还记得当时坐公交车回家，车上的人们纷纷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仿佛有个男孩穿了件女式花衣上车。

他不习惯那么多的注目，内心却满溢着快乐，因为这是他改变的第一步。

笙笙第一次剪的锅盖头。图片由笙笙提供

剪发以后，他依然厌恶着自己身上的女性着装，渴望改变衣着，于是让妈妈上网买了一件潮牌卫衣。

这件衣服令他爱不释手，他一直穿在身上很久很久。

那不仅仅是他第一次自己做出选择购买的衣服，也是他向自己的真正性别过渡的开始。

他不再是人们表面上看到的「女生」；相反，他是一名真正的男生，有着一个长期不被看见的男性灵魂。

剪过短发后，他一夜间从那个「土里土气」的孩子，变成社交聚光灯的中心，很多原本并不熟悉的同学突然对他热情起来。

或许是因为，当时同学们认为短发女孩最酷，女孩们愿意跟这样的「酷女孩」玩，因此让笙笙陪她们逛街，假装他是她们的男朋友。

即使是「假装」，笙笙心里也高兴得很，因为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回了真正的男人。

笙笙第一次自己做主购买的卫衣。图片由笙笙提供

之前已经冷落他的前女友，这时也对他重新热情起来。

微妙之中，两人的关系角色也置换过来，笙笙变成了照顾女孩的一方，每天为她买午饭。

两人貌似和好如初，可在笙笙心底，他永远记着过往的伤痛，包括女孩的冷眼与变心。

他对她的热情日渐减退，直到最终，两人退回了普通朋友。

临近毕业，一次元旦文艺汇演上，他看到领舞的一名女孩子四肢灵活轻盈，随着音乐舞动身体，那般自如。

他坐在后排看不清女孩的样子，只见她美丽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那一瞬间，他被女孩的舞蹈打动了。

汇演结束后，他迫不及待地找同学打听女孩的名字和相关信息，托人带给她零食。

后来有一天，女孩礼貌地回给了他抹茶饼干和一张字条，上面写道：「谢谢你的零食和好意。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但是，我只喜欢女孩子。」

其实，当时的笙笙依然是人们眼中的「女孩子」，依然是深藏柜中的跨性别男生；可他看到「女孩子」，便因这三个字而停止了追求。

因为「女孩子」与他毫不相干。

这一瞬间，他似乎离她那么近，又那么遥远，仿佛他有那么多的希望，又完全没有希望。

如果他是女孩子，那么他在此时遇见她，可能还会开始一段甜蜜的爱恋；但他想，这没有可能。

他甚至没能仔细看清她的样子，只有那个舞蹈女孩的轮廓，反复映现在他脑海中。

不知为何，笙笙心底越发渴望改变性别：从身体，到人们对待他的方式。

从小他以为自己只是发育缓慢，总有一天，他会变成自己心目中的大男孩。

他等啊，等啊，等到他认清自己的脸永远不会生出棱角，声音永远不会浑厚低沉，身体永远不会矫健有力。

笙笙想，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生出哪怕一丝的男性气息。

时间过去了，他注视着自己的面目无可控制地走向女性化。

他身材瘦小，即使与人合力，也搬不动一桶水。

他被迫背负着「弱女子」的皮囊，更没有一个合法的男性身份和女孩谈恋爱。

Photo by Japheth Mast on Unsplash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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