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位跨性别男性的相识，让TA打开了多元性别认同的大门｜Transtory

身披非二元性别骄傲旗（Non-binary Pride Flag）的受访人黑糖。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藏锋

（本文根据受访人黑糖的经历而写作）

作为性别酷儿的黑糖，从小就是个「非常规」的人。

身边的人大多是男生穿裤子、女生穿裙子这样符合刻板印象的装束，但对于黑糖来说，只要喜欢的衣服，不管「男装」「女装」，其都愿意去尝试。

小时候的黑糖觉得头发越长越好看，因此不喜欢剪头发；但剪发之后，面对大人「假小子」的调侃，七八岁的黑糖心中升起的却是一种有趣与新鲜感。

爱好方面，能够吸引住黑糖的，往往是那些边缘化的东西，异宠、幻想生物、日本视觉系摇滚……这些大多数人视线以外的东西，却是黑糖热爱甚至沉迷的。

这样的不同也让黑糖觉得自己和班里的女生不太「合得来」，而同班女生也觉得嗓音洪亮、做事不拘小节的黑糖是个「神经兮兮的人」。

然而，黑糖和男生的相处也没有那么融洽。黑糖就好像落到黑白棋盘上的一抹灰色，只是当时的黑糖并没有意识到。

但偶尔，「换一个性别」或是「变成一只雌雄同体的裸海蝶」这种想法，会蹦到黑糖心头。

就在小学五年级时，黑糖开始了一场「扮演游戏」。

黑糖剪短了头发，在学校宣布「自己是个男生」，并且要求同学们用「哥」来称呼自己。

黑糖将这场游戏进行了一些日子。同学们会用奇异的目光打量黑糖，父母也不同意为其购买男款校服。

黑糖的猫。图片由本人提供

后来，有种浅淡的遗憾敲打着黑糖，遗憾自己不能成为「真正的男生」。

那是第一次，黑糖伸出手去尝试剥掉身上的标签。

到了荷尔蒙上升的初中，黑糖发现自己喜欢女生。受大环境影响，黑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喜欢女生的自己，难道心里住着一个男孩？

没有人告诉黑糖答案。

升入高中后，黑糖做出了以女同性恋者身份向全班出柜的决定。

在一堂「任意主题演讲」的语文课中，黑糖选择了讲解「同性恋平权」，并宣称自己是位「女同性恋者」。

认真的讲解换来的却是同学们的一片哗然，老师草草点评了两句就收了场，后面等待黑糖的，是打给家里的电话，鸡飞狗跳的家庭论战……

因为性格不合，黑糖和当时的女友并没有走到最后，而脱离了一段关系后，黑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对男生动心。

这开启了黑糖对性取向的探索与迷思：人竟然可以既喜欢男生又喜欢女生吗？

对那时候的黑糖来说，这些都是令自己困惑却不得答案的事情。

在探索之中黑糖知道了多元性取向，却还没有接触过多元性别这个概念。

黑糖的美甲。图片由本人提供

让答案渐渐浮出水面的，是在大学时期和一位跨性别男性的相识。

如果没有遇到他，黑糖也许会和网络上一些围观者一样，只把多元性别当成一个「梗」、一种「玩笑的工具」。

在那位跨性别男生与人语音通话的过程中，满是女声的背景音引起了别人的好奇。

他自然而然地向对方解释，自己是跨性别。

听到这件事的黑糖觉得很「神奇」，跨性别这个词第一次闯进黑糖的世界。

在此之前，黑糖在网络上接触过「女装大佬」「两性畸形（即间性人，但畸形一词有歧视色彩）」，但从小受到教育令黑糖也习惯性地按照第一性征划归性别。

黑糖很惊讶对方会不认可自己的指派性别。一面是好奇与困惑，一面是对于对方讲述烦恼时的心疼，黑糖开始一步步走进这位跨性别男性的世界。

尽管初期有些冒犯与冲突，但从小对小众事物感兴趣的黑糖渐渐理解了对方，也在和对方的交流中看到了更多。

LGBT+的相关知识，让那些关于自己的困惑渐渐有了答案。

成长过程中那些电光石火的瞬间，曾经是被忽视的。自我的感受，身份的探寻，曾经被大众高谈阔论的「理应」所淹没。

像大部分人一样，黑糖被看不见的线牵着行走，刻意忽视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那位跨性别男生告诉黑糖，这世界上不止有男性和女性，让黑糖看到了一个更清晰的世界，看到了非二元的自己。

「即使有天我真的变成了男性，我也会去试着体验女性的性别表达。」黑糖是这样说的。

对于黑糖来说，最舒服的状态不是二元论下的「男性」或是「女性」，而是一种「无」的状态。

「无」，是没有形状恣意流淌的水，是不受阻隔随性游浪的风，是自己，是十多年来困惑的谜底。

一种剧烈的欣喜汹涌在黑糖心中，为「我」终于看清了「我」。

黑糖平时使用的挎包。图片由本人提供

那位跨性别男生不仅是黑糖打开多元性别之门的钥匙，更是鼓舞黑糖勇敢表达自己的伙伴。

黑糖一度觉得，少数群体把自己隐藏起来比较好，可以减少麻烦的发生。

就像高中时期的大胆出柜，换来的是与传统的父母漫长的争吵与拉锯，而高中的语文老师甚至不愿意讲出「同性恋」三个字，似乎这是不该提起的。

还有一些听闻的事情，似乎都暗示着少数群体保持安静沉默的姿态更好。

在《哈利·波特》剧组宣布要启用性少数演员时，黑糖身边的很多人都在说「不应该高调宣传其身份」，黑糖也抱持着差不多的想法。

那位跨性别男生却说：「干嘛要藏着掖着？就是要说出来！」

他对性少数身份的坦荡与直率影响了黑糖。与他的交流与思想碰撞中，黑糖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权利」。

黑糖不再将一些性别表达视作「变态」的行为，而是开始从心底尊重不同人的选择，尊重多元。

作为性别酷儿，在着装方面黑糖会走不同风格的路线。

但无论是打扮成刻板印象中男性还是女性的样子，对黑糖来说都如一场「扮演」；而真我始终是不需要被标签化的。

黑糖灵活的日常装束。图片由本人提供

作为师范生参加教育实习时，黑糖对一所高中的校服印象深刻。

男生穿蓝色校服，女生穿红色校服——黑糖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划分，但这种思维其实根植在很多人心中。

身为非二元性别者，黑糖在习惯了二元性别的世界里常不被人理解。

和一些朋友出柜时，对方往往脱口而出：「那你到底是男的女的？」当和母亲说到「不要叫我女儿」时，母亲激动地诘问：「你不是女儿是什么？」

开放的思想和特殊的身份认同让黑糖与性少数人群相处得更好，其更能理解黑糖，在思想上有更多共通之处。

黑糖也有过非二元性别的伴侣。

与非二元伴侣的相处，给了黑糖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两人在一起时，黑糖能自由而自然地切换不同状态。

在之前的恋爱中，黑糖更多遵循着传统异性恋的角色分配——与女性伴侣相处时，黑糖常常是「主动者」「照顾者」的角色；与男性伴侣相处时又调换过来。

黑糖尽管心里更渴望的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恋爱，但在和男性、女性交往时，还是会被「不成文的规则」所影响。

黑糖发现，比起刻板印象中典型的男性或女性，更吸引自己的是那些「中性化」或者「非常规」的人。

比如短发的女生，穿裙子的男生，或是非二元者……这些打破常规局限的人总是能引起黑糖更多兴趣。

黑糖钟爱的日本视觉系摇滚，乐队成员身着奇异的服饰，带着美艳的妆容。

唯美的、妖娆的、激烈的……饱含情绪的唱腔，压抑里又充盈着希望。

这些「非常规」中的自由、热烈，对于不喜欢被「常规」束缚的黑糖来说，是繁杂现实生活中的一块净土，为黑糖构筑了一个绚丽的异想空间。

黑糖享受视觉系摇滚带来的视听双重刺激，其毕业论文也选择了对日本视觉系摇滚的分析。

现在，黑糖是一位画师，日常的原创角色中也常常有酷儿的身影。这些能带给黑糖一种快乐，满足了自己对「非常规」的兴趣。

日本的视觉系摇滚乐队之一的「JILUKA」。图片来自网络

回顾探索历程，对于黑糖来说，这是一个混合着痛苦、安心、欣喜的过程。

这种探索让黑糖认识到了全面性教育和关注心理的重要性。

黑糖自己，还有结识的非二元好友，都一度在困惑里懵懂行走，或是刻意忽略那些内心的真实感受，直到接触了多元性别的知识，笼罩在心头的疑云才终于消散，走出了纠葛的状态。

黑糖希望，人们能更重视生命教育，重视心灵。

如果有像自己一样的孩子，正确的指导和学习能帮助其平衡指派性别与身份认同的矛盾，去接纳自己，拥抱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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