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e pole”：在坦桑尼亚的另一种传媒生活 | 搜信源

主编@冯欣

我们作者团的@Sherry是一位斯瓦希里语/非洲学的学生，去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国家公派留学资格，于2022年10月远赴坦桑尼亚进行为期5个月的访学。我很好奇，坦桑尼亚的人们是如何获取信息、使用媒体的？那里的“00后”（国际上叫作“Z世代”）人群的媒体生活又是怎样的？于是我跟Sherry约了一篇稿，请她讲一讲自己的所见所闻。

  @Sherry: “Pole pole”：在坦桑尼亚的另一种传媒生活

达累斯萨拉姆大学斯语研究所新生周合照
来到坦桑尼亚的第四个月，朋友在微信群聊里艾特我，“怎么最近悄无声息，也不发点视频？”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媒体使用习惯已经不知不觉被改变了。
WhatsApp群聊截图
首先是自己的社交阵地从微信、微博和小红书转移到了WhatsApp和Instagram（照片墙）上。坦桑朋友热情似火，见面还没聊上几句，对面的我已经自动成为他们的“rafiki”（朋友）。WhatsApp之于他们，就像微信之于我们，互加是基本操作。当WhatsApp群聊越来越多，我渐渐从原来每天醒来着急查收微信的十几条消息，到现在点开一个个小红点过百的WhatsApp群聊，然后再忙不迭地挨个回复坦桑朋友的热情私信，“Mambo（你好吗）？”“Poa poa（好得很) .”。
我在国内一度沉迷抖音短视频，经常“戒抖”又“复抖”。但是自从来到坦桑，我的电子设备都显示每日视频软件用时减少。在宿舍WiFi信号不太稳定且手机信号时常在4G和3G之间来回切换的情况下，经本地朋友的强力推荐，我最终选择了据说信号最强的电信运营商Vodacom，并每月花费约人民币255元购买30天内不包通话和短信的41.8G流量套餐。作为一个“吃土”学生，终究还是心疼高额的流量费，不再刷短视频，在无意间竟摆脱了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恶习，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撰写本文时我当月的剩余流量截图
我的坦桑同龄人们不仅热衷于WhatsApp社交，也热衷于刷短视频。同样也是因为坦桑当地的移动网络费用较贵，在学校免费WiFi附近的树荫下，总有一群青年带着有线耳机蹭网刷视频。大多数视频都来自两个社交软件：Instagram和TikTok（国际版抖音）。Instagram自是不必多说，不过它的竞争对手TikTok近年来在非洲异军突起，从坦桑尼亚第一大城市和港口达累斯萨拉姆市街边的巨幅TikTok宣传屏即可见它的大手笔。至于视频内容，和国内的年轻一代一样，大多与娱乐和体育有关。
达累斯萨拉姆市路边的TikTok推广

坦桑的Z世代人群和我们很相似，大家的新闻来源常常是社交媒体，很少有人会认真地每天从传统媒体渠道如新闻网站、报纸上阅读严肃新闻。但年龄大一些的人群，比如我们的老师、教授们会买报纸来读。我为了积累语料，学习最时新的表达，也会常常光顾报摊——此前在国内，初中之后我几乎没有买过一份报纸，所以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桑给巴尔街头报刊亭

在学校里，一期报纸卖1,000坦桑尼亚先令，相当于人民币3元。报纸既有英文的Daily News，The Citizen等，也有斯瓦希里文的Mwananchi, Habari Leo, Zanzibar Leo等。报纸摊主每天会将不同报纸的头版头条摊开，所以坦桑街头的报纸摊常常变成“公告栏”，路人会驻足于此，仔细阅读甚至小声讨论，俨然一场小集会。不过据我观察，围观者基本都是男性，买报主力也是中年男性，学生少，女性也少。

开着震天响广播的Bajaji司机

除了社交媒体和报纸，广播也深受当地人的欢迎。Bajaji（三蹦子）和出租车司机都喜欢在驾驶中播放广播，尤其是深夜，广播之声的振奋可能也是防止他们打瞌睡的一剂良药吧。除了喜欢听，司机师傅们还喜欢就广播中的时政内容和我们侃大山，比如中韩美在当地的援助项目、该国前任总统和现任总统的施政方针以及成效。车开得飞快，广播的语速飞快，他们的思维也转得飞快。有时我在想，在坦桑尼亚经济最发达的城市，最流行的媒介仍然是广播，更何况是内陆省份。比起对读者文化水平有一定要求的报刊以及对网络基础设施要求较高的社交媒体，返璞归真的广播才是广大坦桑人民最熟悉也最是流行的媒介。

我也时常反思，当我进入一个新的媒体环境，我是否会与原有媒体环境脱轨？新环境会对我产生怎样的改变？中国和坦桑尼亚有5个小时的时差，刚来时，我时常担心信息接收不及时，错过一个又一个ddl（任务提交截止日期），甚至为了保证工作效率，电脑直到现在还设置为北京时间，时刻提醒自己正确的截止日期，但还是会错过很多。有时大洋彼岸的情感我难以感同身受，有时热点议题我后知后觉甚至不知不觉。比如2022年底，国内疫情以及防控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常常还没来得及弄懂和消化头一天发生的事件，新的事件和议题就如潮水一样盖住了昨日。当信息潮水连续来得太快的时候，我有时候就断档、脱节了。

但就是在这种偶尔的“断档”“脱节”中，我难得地度过了几个月宁静的生活。当地人常说，pole pole（慢慢来，慢慢来）。有时我在想，我们一定需要高强度的信息流吗？一定需要更强、更快吗？我感觉自己的生活节奏在一定程度上放缓了，竞争意识也有些淡化，自己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平和与开放。我甚至爱上了一种更慢的媒介——书信。

在桑给巴尔邮局寄明信片

斯瓦希里语中有一句谚语，“Waraka ni nusu ya kuonana”，中文是“见信如晤”。在坦桑，每到一个新地方，如果来不及写一封书信寄给天南海北的朋友时，我便会跑到邮局以明信片代替。这个时候，快慢还有什么分别呢？就让一切pole pol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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