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 何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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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Preface
行动研究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便是反思。不过，到底什么是反思？它对实践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让我们来分别看看杜威（Dewey）、舍恩（Schön）和鲍德（Boud）等对此话题的贡献。
这篇译文也许没法完全回答这个问题，但它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可能的进路。我们也会持续以原创文章、译文与文摘来厘清相关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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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和《我们如何思维》
杜威将反思性思维（reflective thought）定义为“能动、持续、细致地思考任何信念或假定形式的知识，根据支持它的证据得出结论”（Dewey 1933：118）。他列出了五个阶段或方面：
暗示，即寻找可能的解决办法。
理智化，即对疑难进行分析，并且形成问题的过程。
提出解决疑难的假设，搜集事实或论据。
对一种假设或想法从理智上加以认真地推敲。
在实际行动或构想的行动中检验假设。（见Dewey 1933：199-209）
从上述描述中，我们能大致感受到反思性思维这一过程是怎样的。我们能看到它与舍恩的反思实践观有所关联，特别是在关注问题本身，以及利用不同情境做对比试验这些方面。
“在每一次反思活动中，人们都会发现自己要面对一个既定的、当下的情境。他们必须从这个情境中推断或判定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这一过程——根据眼前的事物得出有关不存在的事物的想法——就是推理。在场的事物（what is present）将我们的思维引向有关不存在的事物的想法，并最终接受新的想法。”（Dewey 1933：190）
然而，这中间也存在问题。
首先，这五个要素可能被人们用一种比较线性和机械的方式来看待。它可能被当成某种行动计划。在实践中，当中有两个阶段有伸缩性，一些阶段可能会被忽略（同上：207）。不能制定任何固定的规则，这是一个关键的洞见。然而，杜威仍然使用“阶段”和“时期”这样的术语，仿佛排定了某种顺序。他似乎半信半疑间提供了一个确定的方法。
其次，没有真正理解反思是一个互动或对话式的过程。杜威的研究基于这一理念，即“学生教师（student teacher）个人学会单独对某一特定经验进行反思”（Cinnamond and Zimpher 1990：58）。在一定程度上，这一点也由于他对积极实验的强调而被弱化了，因为实验意味着有获得反馈的空间。但，疑虑犹存。他的论述不太关注人们的自我意识、参照框架，在与他人对话中，是以怎样的方式形成的。我怀疑这反映了某个更大的问题。杜威经常说，“仿佛正确论述思维的本质，将使过去别人所承诺的那种思维之完善成为可能"（Rorty 1987：xvii）。他可能受到了他那个时代的语言的限制。
最后，虽然杜威确实关注到了情感的位置（the place of emotions），例如能够引发反思的疑惑——但那是有限的。考虑到他在其他地方关于智力和情感的论述（如Dewey 1916：335-6），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现象。今天，来自精神分析传统的洞见，让我们能追溯出一些关键的、情感的面向（见Salzberger-Wittenberg等 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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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体验本身——关注感受
鲍德等人（1985）的研究的优势在于对情感的关注。对他们来说，反思是一种活动，在这种活动中，人们“重新捕捉他们的经验，思考、反复琢磨，并对其进行评价”（同上：19）。他们把杜威提出的五个方面改写为三个：
•回归经验——即回忆或详述重要事件。
•关注（或连接）感受——这有两个方面：利用有益的感受，消除或控制障碍性的感受。
•评估经验——这包括根据自己的意图和现有的知识等重新审视经验，还有将这些新知识整合到自己的概念框架中。（同上：26-31）
这种探讨反思的方式有一种优势，即与常见的工作模式相联系。例如，我们经常被鼓励在监督和写日记的时候关注上述三个领域。然而，有一种倾向是注重对行动的反思（reflection-on-action，见下文）。他们对“刻意”学习的关注，确实倾向于反对将反思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正如Cinnamond和Zimpher（1990：67）所说，“他们把反思变成一种心理活动，排除了行为因素和与其他相关人员的对话，从而限制了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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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恩和《反映的实践者》
舍恩的伟大贡献是透过行动中以及对行动的反思这两个概念，将它们置于理解“专业工作者的工作内容”的核心。在行动中反思（reflection-in-action）的情况下，
“在每个例子中，实践者允许自己去经验独特的、不确定的情境带给他的惊讶、困惑或不一致。他对眼前的现象进行反映，亦对隐含于自己行为中的先前理解进行反映。他执行了一项实验，以寻求同时产生出对现象的一个新理解以及在情境中的一个改变。”（Schön 1983: 68）
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不能严格遵循既定的理念和技术——教科书式的方案。我们必须仔细思考，因为每个案例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我们可以借鉴前人的经验。
我们可以将其与对行动的反思（reflection-on-action）联系起来。这将在之后进行。工人们可以写记录，与主管讨论事情，等等。对行动的反思让我们花时间探索为什么会这样做，小组中发生了什么，等等。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会形成一系列关于我们的活动和实践的问题和想法。
“在每个例子中，实践者允许自己去经验独特的、不确定的情境带给他的惊讶、困惑或不一致。他对眼前的现象进行反映，亦对隐含于自己行为中的先前理解进行反映。他执行了一项实验，以寻求同时产生出对现象的一个新理解以及在情境中的一个改变……他不让方法与目标分离，而是在框定一个问题情境时，互动地界定出两者。他不把思考由行动中隔离出去……因为他的实验是一种行动，所以实验的实施是被建构到他的探究之中的。”（Schön 1983: 69）
这种区别始终是某些辩论的主题（见Eraut 1994和Usher等人 1997）。事实上，他很可能没有弄清楚反思过程究竟有哪些要素——按照Eraut的说法，有一个时间方面的问题——“当时间极短时，决策必须迅速，反思的范围极其有限”（1994：145）。对于行动中反思的心理现实，还没有详细的心理学解释（Russell and Munby 1989）。
舍恩的研究影响深远，许多面向教师和非正式教育者的培训和教育项目，在组织体验（organizing experiences）和教学内容这两方面，都采用了他的核心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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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Argyris, M. and Schön, D. (1974) Theory in Practice. Increasing professional effectiveness, San Francisco: Jossey-Bass. 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双环学习（double-loop learning）”的说法、所信奉的理论和行动中的理论（theory-in-action）之间的区别。
Bolton. G. (2005) Reflective Practice. Writing and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2e. London: Sage. 探讨实践者如何批判性地与自己的行动和感受互动的通俗文本。
Boud, D. et al (eds.) (1985) Reflection. Turning experience into learning, London: Kogan Page. 研究反思本质的系列读物。早期的章节特别引入了杜威和库伯（Kolb）的理论。
Clift, R. T., Houston, W. R. and Pugach, M. C. (eds.) Encouraging Reflective Practice in Education. An analysis of issues and programs, New York: Teachers College Press. 到目前为止，围绕教学中的反思性实践项目这批书中最好的一本。这里有一些真正的佳作，包括Yinger的‘实践的对话（the conversation of practice）’；Cinnamond和Zimpher的‘作为社区功能的反思性（Reflectivity as a function of community）’；Valli的‘反思性实践的道德方法（Moral approaches to reflective practice）’。
Dewey, J. (1933) How We Think, New York: D. C. Heath. Classic and highly influential discussion of thinking. 经典的、极具影响力的关于思维的讨论。
Lave, J. and Wenger, E. (1991) Situated Learning. Legitimate peripheral participat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 Press. 对学习作为参与实践社团（community of practice）的重要探索。参与从边缘走向“中心"。学习并不被看作是个人获得知识，而是一个社会参与的过程。情境（situation）的性质对这一过程产生了重大影响。相关章节：合法的边缘性参与；实践、人、社会世界；具体的实践社团的案例。
Lipman, M. (1991) Thinking in Educa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正确普及了要想让学生变得“更有思想、更有理智、更有判断力"所必须具备的思维、性格和方法。把课堂看作是探究的共同体。第一部分关注思维教育（教育实践的反思模式；思维的艺术；认知）；第二部分研究寻求课堂思维的标准；第三部分，思维：意义的锻造；第四部分，探究共同体的性质和用途（包括共同体中的思维和探究共同体的政治意义）。
Newman, F. and Holzman, L. (1997) The End of Knowing. A new developmental way of knowing, London: Routledge. 作者们试图为“现代主义”的认识方式提供另一种选择——被执行的活动：“一种实际的、非认识论的、非学术性的前进道路”。值得庆幸的是，作者还批判了“后现代主义者"的一些自命不凡，并寄望于维果茨基（Vygotsky）和维特根斯坦（Wittenstein）的综合。各章探讨了认识论的偏见；彻底改革现代认识论；一些“故意不系统地思考一种新的管理国家的方式"；一个对话的共同体。
Schön, D. (1983) The Reflective Practitioner. How professionals think in action, London: Temple Smith. 374 + x. 这本有影响力的书探讨了专业知识、专业背景和行动中的反思。探讨了从技术理性到行动中的反思的转变，并研究了各种专业判断实例所涉及的过程。
Schön, D. (1987) Educating the Reflective Practitioner, San Francisco: Jossey-Bass. 这本书是对1983年书中思想的发展，有以下章节：理解专业教育中艺术性的需要；建筑工作室作为反思行动的教育模式；反思性实践如何发挥作用；对改进专业教育的意义。(有益的批评见M. Eraut (1994) Developing Professional Knowledge and Competence, London: Falmer; and R. Usher et al (1997) Adult Education and the Postmodern Challenge, London: Routledge）。行动中的反思这一概念在这本书中被进一步探索：M. K. Smith (1994) Local Education, Buckingham: Open University Press.
Smith, F. (1992) To Think: in language, learning and education, London: Routledge. 研究日常思维、创造性思维和批判性思维中思维过程的不同方面。
其他提及的文献：
Cinnamond, J. H. and Zimpher, N. L. (1990) ‘Reflectivity as a function of community’ in R. T. Clift, W. R. Houston and M. C. Pugach (eds.) Encouraging Reflective Practice in Education. An analysis of issues and programs, New York: Teachers College Press.
Dewey, J. (1916) Democracy and Education. An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education (1966 edn.), New York: Free Press.
Dewey, J. (1920) Reconstruction in Philosophy (1948 edn.), New York: Mentor.
Eraut, M. (1994) Developing Professional Knowledge and Competence, London: Falmer Press.
Rorty, R. (1987) ‘Introduction’ to J. A. Bodson (ed.) John Dewey The Later Works 1925-1953 Volume 8, Carbondale, Illinois: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Munby, H. and Russell, T. (1989) ‘Educating the reflective teacher: An essay review of two books by Donald Schön’, Journal of Curriculum Studies 21{7): 71-80.
Salzberger-Wittenberg, I., Henry, G. & Osborne, E. (1983) The Emotional Experience of Learning and Teaching,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Usher, R., Bryant, I. and Johnston, R. (1997) Adult Education and the Postmodern Challenge, London: Routledge.
作者 / Mark K. Smith
译者 / 十七
编辑 / 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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