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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柜」发生在大学宿舍衣柜里。

尊重多元合作 北同文化AllForQueer 2022-11-25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一些国外的权益倡导者认为,向身边的同事、亲友公开,坦荡地活着,是打破恐同情绪的方式之一。


几十年来,对于是否要出柜、什么是出柜的议题,有很多争议和反思。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旧在思考,“出柜”意味着什么?“出柜”是怎样的过程?我们还需要“出柜”吗?


我们回顾了伍思薇(Alice Wu)去年10月9日公开发表的文章,她讲述了几十年前向自己出柜的故事。伍思薇是华裔美籍导演和编剧,《面子》与《真心半解》都出自她的镜头之下。她讲述的故事,关于文化冲突、漂浮感、自我觉察,和与自我身份的和解。


在今天,“出柜”不仅仅适用于酷儿们,它更是一种重建连接、被你信任的人“看见”自我的过程。正如思薇在文中所说:“出柜是一件持续一生的事——学着了解我们自己,然后向别人坦露自己。”




“我觉得有点抑郁”,这周早些时候,我对一位好朋友说。


是这样的:我正坐在电脑前,吸着奶茶,打算写些关于“出柜”的文章。


幸运的是,人到中年时,我坦然接纳了自己的同志身份。我今年五十岁了,我在19岁时出柜。如今我活在柜子外的日子,比呆在柜子里的年头要长。


但当然,我人生的前十九年,绝对与舒服无关。我向自己出柜时的经历令人百感交集:尴尬、诡异、兴奋、孤独,又十分平庸……向自己出柜时,我正在大学读一门女性主义研究的课程。


那是89年的秋天,大地震刚刚席卷了三藩湾区。我选了教授 Estelle Freedman 的一门课。她是杰出的历史学家,正直的人道主义楷模,是那种将改变你一生的老师。


研究美国女性和女性主义历史的Estelle Freedman教授。图中引文大意:“女性主义相信,尽管男性和女性生来平等,大多数的社会在整体上赋予了男性特权。作为结果,社会运动需要实现男性和女性的政治平等,同时注意到性别总与其他社会建构相交织。


在那个秋天的下午,教授布置了一项作业:向你的家人写一封出柜信。当然了,信不用真的寄给他们,只是为了交作业。这是个无害的思维训练。我——仍然是“直人”的我——却感到了一阵惊恐。之后,我把这项作业抛向了脑后。


交作业的前一晚(漏交作业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其他恐惧!),我走下楼,借了两个录音机和一卷延长线。一些背景资料:我和父母说普通话沟通,但我只会讲,不会读或者写。因为我们从未用英文交流过,我们没有任何形式的文字往来。因此,我打算录下我可能会——打电话或者面对面——向他们出柜时说的话。只是假设。


但首先,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我住在一个两室套房的里间。既幸运又麻烦的是,我的室友也会普通话。我担心她一旦走进来,会无意中听到我的录音,然后一下子明白我是同志。于是我把一个录音机放在房间里,放着卡特·史蒂文斯(Cat Stevens)的 Footsteps in the Dark, vol. 2,然后把另一个录音机和延长线拿进了步入式衣帽间,最后关上了柜门。


我录下了……一些话?我忘了我都说了些什么。但我还记得我的羊毛衫的味道,和我的法兰绒衬衫。我记得卡特·史蒂文斯用朦朦胧胧的嗓音唱着,“我听着风,我灵魂的风……”我记得我不知道“gay”在普通话应该怎么讲。


在演出的Cat Stevens


我给教授Estelle写了一封信,她和我的室友不一样,她不懂普通话。我写了语言是如何决定现实的——当你不知道一件事的名字时,你很难相信,你可以成为那件事。我写了不知道“gay”用中文怎么说,写了这件事于我意义有多重大。我还写了卡特·史蒂文斯如何让我想起了《哈洛与慕德》(Harold and Maude),我高中时最喜欢的电影,尽管它本质上并不是一部同志电影。还是说它其实就是?


我写了封很学术也很动情的信——我记得我在信里用了“解构二元制度”这样的词语——直到,在四页纸的信(双倍行距)的最后一段,我写道:“我猜,我写了这么多是因为——我是同志。是这样的。我承认。”这一部分,我记得很清楚。


这几乎是个残暴的领悟。以及非常荒谬:我坐在柜子里,出柜。我被一阵宽慰涌没。然后是恐惧。然后是深深的孤独。然后因为“我仍能感到孤独”而宽慰。毕竟情况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图源 |《真心半解》


时到如今,在制作了两部讲述亚裔美国酷儿的电影(《面子》和《真心半解》)后,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的人生中还有人不知道我是同志的话……好吧,他们真的、真的根本不在乎。


我一直在想,“出柜”并不只是告诉一个人你的性取向。它其实相当于告诉一个人:“这是我。你看到我了吗?”我们中的太多人——酷儿,直人,黑人,棕色人种,黄种人——因为疫情,七个月来都被关在自己家里。当我们被彼此分隔时,所有熟悉的沟通方式如今都像被按了静音键。


那天我给朋友说:“我觉得我有点抑郁。”她说:“我也是。”我们觉得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向对方出柜了。这让我明白“出柜”是一个持续一生的过程——学着了解我们自己,然后向别人坦露自己——每年你都有些变化,然后你去向那些重要的人分享这些变化。


伍思薇在工作


所以在疫情期间,我提议寻找新的方式,来向重要的人袒露真实的自己。我不会装作这一定完美无缺,但我很好奇我们将会体验些什么。这是我打算做的事:


我打算手写信,寄给我人生中重要的人们:过去出现过的、现在生命中的,以纪念那个久远的作业。这次“出柜”可以用任何方式,只要能让彼此更亲近。我还打算把正在消失的手写信笺的艺术带回潮流(毫无疑问,《真心半解》赞扬了写信!)我会因为你愿意加入我而感到战栗。给任何人写信吧——你高中倾心的对象,你的儿时好友,你的丈夫,你的死党——任何你今天就想见到、也想要被他见到的人。这封信不需要很长,一段话就已足够。我只希望你能尽量真挚、诚恳得写这封信。


希望你能够以任何你觉得舒服的方式“出柜”。与此同时,朋友们,今天我要和签字笔和文具们约会。


图源 |《真心半解》


作者介绍


伍思薇(Alice We)是网飞热播剧《真心半解》(the Half of It)的编剧,导演和制作人。思薇是华裔美籍导演和编剧。在斯坦福大学取得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后,她加入微软进行软件开发工作,最后成为全职电影制作人。


她的处女作《面子》(SAVING FACE)——由Michelle Krusiec 和Joan Chen主演、Will Smith 制作——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世界首映,并被索尼经典购买了发行权。这部广受好评的电影获得了数项电影节的赞誉,包括GLAAD媒体奖的杰出电影发行奖提名;伍思薇也因此获得了哥谭独立电影奖(Gotham Independent Film Awards)的突破导演奖提名。


伍思薇


伍思薇编剧并执导了她的下一部电影,《真心半解》。这部电影由她和Anthony Bregman 、M. Blair Breard共同为网飞制作。电影剧本是2018年的“黑名单”(the black list)剧本,这是向好莱坞制作人调研得出的、未被制作的精良剧本的清单。《真心半解》由Leah Lewis, Daniel Diemer, 和Alexxis Lemire主演,是一个当代的单相思故事,讲述一个害羞的优等生如何帮助对恋爱一窍不通的高中橄榄球员追求他和她共同暗恋的女生。



本文观点不代表机构立场

  作者:Alice Wu

翻译:Ivan

排版:Tenlossiby、琳溪

封面图:《真心半解》

原文链接

https://www.advocate.com/commentary/2020/10/09/director-alice-wu-bring-back-days-coming-out-l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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