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弗朗西斯·凯雷:为云朵太阳画笑脸的建筑师,用爱串联人们与土地
Architect / 建筑师
202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被授予来自非洲的建筑师弗朗西斯·凯雷(Francis Kéré),近日,《安邸AD》独家拜访了他在柏林的建筑事务所。凯雷从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一个缺乏基础建设的小镇前往欧洲接受高等教育,并创办事务所,最后站在了建筑界最大的舞台上......但他常常回到故乡,带着100%的爱与热忱,去创造连接土地与社区的建筑。
“那个甘多的男人”
建筑师迪埃贝多·弗朗西斯·凯雷(b. Diébédo Francis Kéré),生于1965年,2022年普利兹克奖桂冠建筑师。
史上第一位非洲裔、黑皮肤的普利兹克奖得主,凯雷的成长背景如他的建筑一样与众不同,他的过往人生,是一个启发人心的励志故事。
他在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的甘多(Gando)长大,一个没有干净饮水来源、电力、基础建设的小村庄,也没有学校。凯雷是村长的长子,父亲希望他学习读书写字,七岁时便离乡背井到外地上学,是村里第一个上学的孩子,一离开便断了通讯,无法常回家。
凯雷望向窗外,眼神中透露着希望与坚定。前景中的两张Ziba凳是凯雷在2017年为英国蛇形画廊夏季展馆创作的,其原型是布基纳法索的木凳。Ziba椅目前由意大利品牌Riva 1920出品。
什么让一个孩子忍得住离乡寂寞?好好读书并坚定地、始终如一地完成理想?凯雷毫不犹豫地说:“是爱,你爱你的社区,你与那里人们紧密连结。我真心相信,好好学习,再将所学用在自己与自己的人民上。如果不爱我的故乡,我不会再回到那里的。”
摆弄着模型的凯雷。
他常说起一个小故事:幼时放假回家、要再启程去上学时,村里的女人们都会把身上的一毛钱给他,鼓励他,因为他是村子的希望。来自非洲的谚语“养育一个孩子,需要整个村庄的力量”(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放在凯雷身上再合适不过。
认真画图中的凯雷,以及他的手稿。太阳、云朵......他喜欢为自然之物画上笑脸,美好的环境让人想互相拥抱。凯雷向往人们之间的愉快互动,哪怕吵闹喧嚷,也别显可爱。
向左滑动
小时候的他,看到家人每两三天就得修房子,自己跟100多个同学坐在炎热的学校教室里,没有通风与采光,然而外头艳阳充沛,他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得更好?“想改变”是他成为建筑师的原点。
甘多小学。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摄影:Erik-Jan Owerkerk
向左滑动
20岁时凯雷获得奖学金,到德国柏林工业大学读建筑,以建筑学高级学位毕业,自此之后频繁来往柏林与家乡两地。2001年还是学生时,他与甘多村民齐心协力,以当地最传统的黏土材料造屋,一次次手工槌打黏土,成为光滑可作为墙面的建材。甘多小学建成后,校舍通风、明亮,凝聚了村落,让好几百个孩子上学,是他第一件作品、也是最具代表性之一。
马里国家公园。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
布基纳法索Léo外科诊所与健康中心的医生宿舍。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
布基纳法索Léo的外科诊所与健康中心。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
位于Koudougou的布基纳法索理工学院。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
位于布基纳法索Laongo的歌剧小村(Opera Village,在建中),其中包含一座剧场、若干工坊、学校、住宅与健康中心,其概念源于德国艺术家博伊斯(Joseph Beuys)的“社会建筑”。图源©Kéré Architecture
向左滑动
凯雷在甘多盖学校、医院与社会福利中心,当地人以这些房子为傲,而外地人讨论、想亲眼见识……后来,整个布基纳法索都认得这些建筑了。有些人并不识凯雷,便以“那个甘多的男人”称呼他,即便他早已是享誉全球的建筑师,是耶鲁大学、慕尼黑大学的教授,他说:“这对我意义很大,意味着你做的事情真正串连起了人们与土地。”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永续、环保、生生不息……
从模型中“透视”的建筑师。此模型源于2017年凯雷为英国伦敦蛇形画廊夏季展馆打造的“树冠”屋顶,其造型灵感源于人们在自然中相会、交流的场景。
我们问凯雷在建筑之外,平时阅读什么?他打开背包拿出一本书,出乎意料地,是《孙子兵法》。2014年凯雷在一场演讲上,他亦以《管子·权修》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精准地解释了自己在家乡的造屋理念("If you think in terms of a year, plant a seed; if in terms of 10 years, plant a tree; if in terms of 100 years, teach the people.")。显然地,他不只游走西方与非洲文化间,东方哲学亦为这位谦逊的建筑明星带来灵感。
模型以天然材质为主,其中包括凯雷在建筑实践中常用的黏土、红土石。这些材料在当地触手可及,常被制成日用物,从材料架上的容器中可见一斑。
普利兹克奖的评审这样评价凯雷:“以作品向世人昭示,根植于当地的材料,能够创造无限力量。他的建筑,为社区而建,与社区共存——从建造、取材、规划到社区的特质都融入建筑。”
过去,甘多村里年轻人们一旦离乡,就不会再回来了,但凯雷的所为,不仅是建造绿色建筑,更凝聚了社区与国族情感,创造就业机会,改善生活质量,最终转变了甘多的命运。他在甘多的办公室有一百位员工,像是师傅与学徒般的关系,他毫无保留地将盖屋的技术传下去,如此便能永续地服务家乡。不只布基纳法索,莫桑比克、肯尼亚、乌干达……都有凯雷的足迹。
贝宁新国民议会大楼建筑模型。
凯雷被视为当代绿色、永续建筑的英雄,总是巧妙地使用当地材料,连结并顺应自然气候,浑然天成。人们好奇他的灵感为何、如何处理材料?他感性地说道:“我生长在一个人们与自然共生,尊重大自然的地方,我的文化相信,树木有灵,树木带来生活的和谐;而我在西方学到的,是知识与专业建筑教育,我将在欧洲学到的技术转译在非洲,成为我的建筑语言,是两者融合为一的我;若我生在美国,日常开着大车子,我的思维举止必定与现在不同。”
实验中的建筑模型。
“利用当地最容易取得的元素与材料”是凯雷最核心的建筑理念,无论在项目在世界何处、客户是谁。布基纳法索资源匮乏,人们天生懂得以现有的东西完成事物,而不是去索取所没有的,这也成为凯雷总以当地材料、最极简、低限的设计架构,创造最大功能与美感的“风土建筑”风格。
“黏土、红土石是人类历史上早被用以盖房子的材料,使用这些便不会造成环境负担,也舒适、永续、历久弥新。”他强调。“不要因为富裕,你就浪费材料;也不要因为贫穷,就不尝试创造出好的质量。”
柏林-甘多
柏林典型的围合型建筑,中间带有庭院,Kéré Architecture建筑事务所落址于此。
如今,在柏林多元文化聚集的Kreuzberg区,凯雷办公室坐落于典型的围合式中庭建筑(Höfe)中。从2005年成立Kéré Architecture开始,就像是生了根,他一直在这一带工作、生活,上班下班,日常生活里几乎不搭交通工具,他喜欢走路,走远一点,就步行到旧机场的宽广公园上。
事务所的员工来自全球各地。凯雷的左右手、事务所创意总监Fabiola说:“在这个办公室里,一切是透明、开放、流动的;弗拉西斯常常旅行,到布基纳法索工作、到慕尼黑教书,在世界各地出差,但我们永远都找得到他,在这里,我们没有阶级之分。”
早晨的办公室里,空气里有日常忙碌节奏,还有点咖啡香气,事务所不到20位员工,来自世界各地十几个国家,英语、德语、法语交错着。自从三月中宣布凯雷为2022年普利兹克奖得主的消息后,他成为全世界最红的建筑师,从家乡布基纳法索的总统、各地合作伙伴,到世界各地的记者们都等着见他。
模型室呈开放式布局,让聚集、讨论、交流在此发生。
在书籍、模型与天然原材料之间,一只建筑师人偶俏皮地出现。
向左滑动
获得建筑界最高荣誉之于凯雷的意义,是肯定了他长久以来所为,是对的、有价值的好事,值得一座普利兹克,他说:“我从事做这份工作很多年了,不简单,但我做到了,”不只是布基纳法索人民、整个非洲都兴奋雀跃,以他无比为荣,“我现在更有自信,充满能量,获奖让我的声音更有分量,当然我得更小心地去运用这个声音,更仔细地做好工作。”
办公室的墙面上挂满了凯雷收获的荣誉与奖项,它们也提醒着建筑师要更小心地去运用自己的声量。
承载整个非洲大陆的期待,有压力吗?“当然有,但能持续地做建筑、推动人们创造、完成他们的工作,这样的喜悦比起负担要大太多了!”
作品反映着创作者的性格。凯雷的为人,正如他作品温暖朴质的质地,真诚、耐心、热忱。就算已经站在国际建筑的最大舞台上,他初心未变,总是谈着如何为家乡做更多更好的事。
INTERACTION
话题互动
建筑之于你的功能是什么?
在你的印象中,
哪些建筑作品最能连接你我与社群?
文末留言聊聊。
以上内容来自《安邸AD》2022年6月刊
摄影|Robert Rieger
撰文|许育华Kerstin Yuhua HSU
编辑|Windy田海凤、陈桑雨
视觉设计|Mok Mo
推荐阅读
“空间主义之父” 建造的红色乌托邦
陈泰铭的山居与收藏:两座山峰,常攀常新
在胡同口的长方形盒子里,
来一场诗与散文间的“世界灵感之旅”
点击上图直达小程序
或点击“阅读原文”购买这本《安邸AD》5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