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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一生14• 去汉阳做砖

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05-01

作者:连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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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也就是1967年,铁面无私的红卫兵小将死守着岱家山关口。任何形式的交通运输工具都不准运大粪出城,一律由卫生管理部门用粪船通过长江水路运送出境。

从此,汉口积肥结束。

队里还是可以在滠口水码头买起船的大粪,也可以买汉口烟厂的烟灰、肉联厂的下脚水等,但这都需要钱。

队里有的是富余劳力,就决定派一部分人到汉阳三砖瓦厂去搞副业,工分和补助等与去年积肥一样。

这可不比积肥,虽不臭,不丑,不熬夜,但它是体力活,每天硬干8小时,要棒劳动力。

这是大队里接的关系,各小队都派人去,姜清芬以大队队长兼会计的身份在三砖瓦厂带班。

队长又要将我留在队里,我说这又不是收粮季节,留在家里浪费劳力,干脆多上些人,农忙再回。

其时,春环怀个大肚子,几个月后,家中就要添丁了,春环也不能再顶着出工赚那么多的工分了,我就要趁这几个月出去多赚点,力争以后的日子多些保证。

与积肥一样,小队里又是冯书记带班。我舅舅要去,但他个子是小了点,怕把一个当家人为赚几个小补助把人累垮了,我舅母就没让他去,他只一心为队里找门路,叫汽车,买各种肥料。

我们到了汉阳三砖瓦厂,一看,嘿,都来了。他们也互相取笑,说我们这些“四不清”的牛鬼蛇神想不到在这里大团圆。

小徐张塆的徐德发书记也来了,他笑呵呵地说,管它这里几累人,累死拉倒,总比在屋里挨霉受气强一些,连曾经是“四清”工作队的红人、大队团支部书记,后被巡视组整下去,他今天也来了。

一百多号人,厂里给我们腾出几排宿舍,有的睡上下铺床,有的睡竹板床,一人一铺位,大门大窗,通风透气,水泥地面,凭票进餐。把这个环境一看,跟去年积肥一比,天壤之别,真不知那段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有桌子凳子可容上千人的大食堂,上十个窗口卖饭菜。饭后,厂生产科的王调度跟清芬说,叫我们从农村来的社员下午休息,各人可自便到各个车间去看一下工人的操作,熟悉一下环境。

他说,只要你们有力气,注意安全就行了。我们的宿舍和小徐张队是隔壁到隔壁,又像回到做水利时的工棚睡觉一样,睡前,总想到别的队宿舍串串门,聊聊天。

第二天清晨,听到厂部的高音喇叭唱着《东方红》的歌曲,我们就起床了。繁星点点,食堂里已是灯火通明,像热闹的大商场。我们排队买了馒头稀饭早点,辣萝卜咸菜是不要钱的,随便拈。

我们一边过早,一边听姜清芬安排我们干活。过晚早稍坐片刻,高音喇叭又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我们就走出食堂,奔向各自的生产车间,开始上班了。

刚来的生手,往往是拖水坯。一人一乘铁架子板车,一人紧跟一人,将板车送到出水坯的机子口,只半分钟,八十四块砖就上到了板车上,人拖车就走。

拖到了晒场的巷道内,板车歇在巷道中间,板车两边一边一人,他们只要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将砖花着码到晒砖的货位上去了,八十四块砖,又是水泥路面,拖起来是不费力的,但比拖粪要些技巧和小心。

拖砖要将腰向前躬着,车把手掌平,不然很容易翘车,出现砖滑脱落地,砖受损要扣钱不说,车因重力后移产生的推力常有追尾的风险。空车返回机口等待上砖的间隙,可以休息两三分钟。

因为机子像放水一样,安排拖水坯的车就多些,歇车不歇机。

出砖和码砖,熟练了之后,是砖厂里很舒服的活,很多工厂女职工也干做种活,所以厂里给我们出勤的补助也低,一人一天一角五分钱,也就是中午食堂里的一餐素菜钱。做了一个星期,我叫清芬给我换了一个工种:打大车。

打大车其实就是上土,一天有三角钱的补助,我就是冲着补助高才调换的。



那天上早班,我和姜才功跟带班的向上班的地方走去,我们正顺着小铁路往前走,后面有列电车开到我们身边停下来了,带班的叫我们上电车。

这列电车挂有十辆大铁斗车,斗车两边各站一人,看样子是两人共上一车土。来到土场,带班的给我俩一人发一把铁锹。锹像扬谷的掀蓬,锹把比掀蓬还长,整锹有七斤重。

斗车很慢地滑到土场的底部,每辆斗车相隔一定距离。我俩是新来的,乘的最后一辆斗车,为的是要我们学着怎么让斗车滑下土场的。

上土时,人都是站在高土坡上往下面斗车扔土。当我俩将斗车刚上平车斗,准备还堆高一点,以显得好看些的时候,见前面的九辆斗车的土已经上得不能再满了。

见我俩是新来的,也没人催我们,但我还是慌了起来,他们怎么上得那么快呢?这时,坡上开卷扬机的一位老头子高喊:第一个斗车不要上了,免得大家都等着你们。

我俩的车尾现在又变成车头,十乘车又被推往下坡,挂好勾子连在一起。那位老头在我俩的斗车上挂一个带钢丝绳的铁钩,闸门一推,十辆斗车就慢慢地上爬,上土的工人这时就坐下来休息。

我一看,真丢人!我俩的斗车几乎是平的,可人家都堆得像座山,用锹拍得又结实又好看。第二次上土轮到我俩装第二车,这是按轮流的规矩定的。

才功也觉难为情,叫我鼓劲上快些,这次土坡比前次还矮点,上土更舒服,一锹土,就势一顺就进了斗车,我俩动作很快,不敢怠慢。

当卷扬机拉斗车跟人一比时,我们的斗车上又比别人矮些。

我俩更不过意,才功掏出大公鸡的烟,那位挨着我们的师傅没接,但教了我们几招:土块要切大一点,越切大越好,装车的时候,不要慌着往车里甩,要一锹一锹稍慢一点往车里放,像放鸡蛋一样。

锹要侧着往下放,一块土一块土架起来,土的空间就大,到了尖子上,土块再才切小点,最后切成很薄的土片,像贴纸一样在土上面贴一层,用锹轻轻一拍,就好看了。

你们那样慌脚溜手的瞎甩,土散开了,没空隙,土就要得多,到了最上面,土一散开还掉在地上去了。

土之所以能随意切成块而不易散,是做砖要这个湿度,是每天晚上用水龙头湿了水的。

打了一天大车下来,人还没什么感觉,可几天之后,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睡在床上不好翻身,再过了几天,才一切恢复正常。

打大车打长了的人,如果春节玩龙灯举灯头,那真是举手之劳不费力的。活虽辛苦,干习惯了也没什么,但生活确实不错。

听工人讲,打大车的人以前是直接发补助钱,但钱发得再多,有人还是不够用。这个出勤高补助,是用来保障生产的,不是给你带回家的工资。

为了使大家有劲干活,厂部就将出勤补助全部用于改善生活。由于土场离食堂太远,午饭就由食堂工人随电车送来,统一伙食。不是鱼就是肉,五人共餐一大脸盆,有时还有剩下的菜咽不完。

打大车的补助每天是吃光了,但生产队里每天还给每人六角钱的补助。由于午餐吃得很好,晚餐,我最多只花一角钱买个小菜,有时只花五分钱买个小菜。

早上吃五个馍馍,给半斤饭票,也只要一角钱的菜票。饭票是我们带米来换的,也就是说,我一天只花两角钱的生活费。

小队一月补助我们十八元(左港小学的公办教师,月工资是三十四元五角),我一月只花六元钱的生活费,买牙膏、看电影,也花不了两块钱,一月下来,就可节约八九块钱了。

我每月又花三四块钱为自己买件衣服,因为我实在是没有穿戴了,连结婚都没置衣服。再将四五元钱在每月回去拿米的时候,交给家里零用。

由于我每晚在食堂里买的总是素菜,就“出名”了。冯书记等人总是笑我说:又出了个姜在恒。我就“反击”,你们知道我中午是过的什么生活吗?他们就说,我们中午还不是吃的肉。

有时,被大家“逼”得没治,也买一个粉蒸肉,有一满饭碗。我买了一个,他们也笑我,因为他们不但买了粉蒸肉,而且还在喝酒,有的人还买两个粉蒸肉,反正一个也只三角钱。

吃菜方面,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也随人闹一次,但在喝酒和打牌方面,我一直没有破步。

有一次,彭显高的舅舅(也算是我拐弯磨角的一门亲戚),正自酌自饮。我见食堂坐满了人,他旁边还有空座位,就喊了声叔叔,坐在他旁边吃饭。

他非要拉我喝酒,我最后还是端着碗离开了。当着这么多人,他觉得难为情,以前见了我,他总要问彭显高的情况,问他为什么不出来做砖。可自从这次拒绝了他的好意后,他见了我总爱说我“臭夹生”。

因为这里不比积肥时,如果在积肥时不陪他们喝一点,四个人就显得四分五裂。打大车遇雨天休息时,虽也打打牌,但我是不打钱的玩一玩,等有了人来接替,就让给别人打钱,我也不在一旁看牌,就到厂俱乐看大字报,或者睡懒觉。

有天晚上,我被吵闹声惊醒了。原来,是王家院子的老王因打牌输了钱在哭,他说,我们左港队三人扎台子赢他的钱,如果不将钱退给他,他就去告诉杨队长。

杨队长是厂部工人战斗队的头头,他每天派人背着枪到各生产车间去巡逻(砖瓦厂因占地面积太大,没建围墙),也偶尔到宿舍区巡逻。反正我也被吵醒了,就起来相劝。

老王说,这是我家屋做的布叫我带出来卖的钱,她在坐月子,还没满月。明天我就要回家拿米,要将这个钱送回去,我袋里再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要往外走,我就跳下床一下子拉住他,然后调头又这样劝,那样劝姜才六他们三人:你们又不是前几天没看见,杨队长来抓赌,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黄光华那么大的年纪,当他父亲还有多的,杨队长不也指着鼻子尖像吼小孩的吗?

饭票、菜票都收走了。要是赌钱,连人都带走了。才六等人才极不情愿地把钱退给了老王。看来,赌博,有时赢钱的好,有时输钱的好,还真交不了差。

抓了几次临时工赌餐票的行为后,杨华堂又亲自给我们上了一次特殊的班。头天晚上,他就通知我们明天不上班,过了早后到厂俱乐部门口集合。

我想,搞糟了,肯定是要赶我们回家,那天,杨华堂吼黄光华的时候就说过,再这样下去,迟早要你们滚蛋的。

第二天,杨队长弄了六辆大卡车开到俱乐部门口,叫我们全部上去,还有厂里的正式工。

每辆车上都有一面“武汉地区工人总部战斗队”的大旗,车辆两边都贴有“要文斗、不要武斗”“坚决支持新水运战斗队”等标语,车子开到正街上,杨队长领头喊口号,我们就跟着喊。

看这阵式,我感到担心,这一定是杨华堂带我们去声援他的"同道的",该不会发生武斗吧?

果然,车子在水运学院门口停下了。杨华堂又带头高喊口号,将我们二百多号人带进了校园。

校园内,一遍狼藉:花坛践踏了、路灯打破了、电杆砍断了、玻璃粉碎了。

我们来到一间学生宿舍,明显地看到这是战斗后的现场,没有一张好床,有的床单上有大块的血迹,窗户连同砖块都垮塌在地上……

水运学院的造反派介绍说,他们这次受伤和牺牲的人不少……

回厂后的这天晚上,再没有人提打牌的事,都在谈国家形势。

上床后我也在想:有人为了关心国家大事而流血牺牲,有人为了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而废寝忘食地写大字报;有人劳动累了就喝喝酒,打打牌。

而我,只顾上班,既无权“抓革命”,又不是真心的“促生产”,只不过是为了每月省几块钱带回家。

要是跟这些敢于在“灵魂深处闹革命”的人一比,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但也觉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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