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40•奔汉口
作者:连传浩。
鹰眼观天涯,每日新闻时评。
防失联,加微信yygtya。
第二天,房里不见亮色,就被学生们喊醒了:“连老师,怎么还没起床呀。”
“一大半人都来了,叫我们来拿办公室的钥匙打蓝球。”
“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呢?我估计五点钟都没有。”
“大家都说睡不着。”
我开门将他们让到屋里,在电灯下一看,哎呀,一个个挺精神的,有三个同学背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的书包,还有两个同学腰间束着皮带,很有一点小红军的神气。
同学们见我上身穿的是毛衣,忙关心地问我穿的是什么衣服,我说我跟大家一样,也忙拿出了一件借的别人的军衣穿上。
一个同学说:“这才是真正的军装,你们看,扣子上还有‘八一’两字。”
我将钥匙给他们,并嘱咐:“打球时小点心,别把衣服搞脏了。蓝球在我的办公桌下面,我炒点饭吃了再来。”
我到学校一看,学生们几乎到齐了。陈文会刚起床,他说:“你昨天叫他们来这早干什么呢?四点半钟,就有学生来把我吵醒了。”
“我叫他们太阳快冒头时再往学校里走,他们现在都说睡不着。”
接着,左祖奇,王金汉都起了床,陈文会拿一筒麺到厨房去打开炉子下麺,叫我们都来吃,我说我吃过了。
他三人还在吃麺的时候,同学们就到齐了。
大家不停地催,我说:“我刚刚看了陈主任的手表的,六点钟都不到,早得很。在学校里自由活动一下,时间还好过一些。”
几个女同学闲得无聊地说:“要是上学迟到了,在路上走再快还是来不及,如果上学来这早,走得再慢,也不会担心迟到了。”
我也接着她们的话说:“这话说得对,这就叫早起三光,晚起三慌。”
“那是什么意思呢?”
“起得早,脸洗得光,头梳得光,饭吃得光。起得晚,洗脸慌,梳头慌,吃饭慌。”
“看来,还是起早好一些。”
“那当然啰,为什么说早起三日当一工呢!”
同学们见三位老师已过完了早,有的也穿起了绿军装,就又催起来了。
我将同学喊进教室说:“现在六点刚过一点点,你们再将衣服鞋子检查一下,口袋里的钱检查一下,厕所里去一下,时间不就到了吗?六点一刻钟集合出发。”
因为时间实在太早了,出发时,走到新村队路口,就停下来整队,再叫大家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像军人一样穿过新村。
新村起来出早工的社员,以为真的是路过的解放军,一见是我们左港小学的师生,都笑道:“搞得像真的一样!”
我说:“去瞻仰毛主席旧居,走毛主席的路线,难到不是真的吗?”
叶明清笑道:“你传浩说话又在钻我的空子,我是说像真的部队一样。”
特别是到横店街上,当我们这支五六十人的小分队像解放军一样突然地出现,队伍整齐,歌声嘹亮,赶集的人和卖菜的人都自动地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
有些人见了校旗,自言自语地说:“左港小学的伢们还蛮听话,这么早就到哪里去呀?”
来到火车站的站台上,陈文会一看手表,还不到七点钟。陈文会叫大家进候车室坐一会,他去联系买票。
我走到候车室门口朝外一看,见两个穿铁路制服的女服务员在打扫站台,我就悄悄地告诉两个女同学,叫她俩去称人家“服务员同志,我们是学生,让我们帮你扫”,千万别说是老师叫我们来的,两个女生一笑,就走过去了。
可两个服务员谢绝她俩不给扫帚,两个女同学只好用手捡站台上的果皮垃圾,两个女服务员不过意,只好将扫帚给了她俩,又去拿来了扫帚扫。
候车室里有同学一见,也用手捡候车室里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可这也没有“消磨”掉多少时间。
我就站在站台上将哨子一吹,同学们一听,以为是火车来了,急忙在站台上站成了四路纵队,面对着铁路,俨然一个准备上车的样子。
我叫旗手走出队列,站在我身边,举着旗子别动。
我站在纵队排头中间,喊一声:“成体操队形散开,现在准备做广播体操。”
候车室里的乘客也陆续地出来观看我们做操,我一边吹哨子,自己也一边做,“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同学们按照“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拍节,做得意想不到的规范。
做完操后,我们再到候车室时,陈文会已将车票买好了,一人发了一张。
大概时间快到了,候车室内的乘客都站在了站台上,我也带着学生们列队出来了。
当我们在站台的中间拉开距离成四路纵队站好的时候,其他乘客就没和我们在一起,都向站台两端走去了。
当祁家塆那个方的火车徐徐进站的时候,我见火车头上的几个师傅向我们微笑,好像有意照顾我们,几个车门正好在与我们相差不了几步的地方,火车停稳了。
车门还没开,我就欢呼:“同学们,这趟列车成了我们去武汉的专列了。”
车门开了,下车的人只有几个来横店卖菜的孝感人,同学们帮他们接下菜担子,就都很顺利地上了车。
看来,我们这次的活动,赢得了一个非常好的开头:车站服务员的谢谢,火车司机的微笑,卖菜人的感动。火车鸣笛,开动了。
火车在运行,同学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谈天说地,有的盯着窗外,有的观察车厢。
我见他们都是在闲等时间,就对身旁的一个女生说:“我们来和男生拉歌,好吗?”
“谁领头呢?”
“就你呀!”
“那……车上这多人,不丑吗?”
“这你就是第一次参加集体社会活动了,现在,这个车厢就成了课堂,说不定乘客也要和我们一起唱哩。你胆子放大一点,往前面传话,叫你们女同学作好拉歌的准备。”
这个女同学就对身边的同学说:“传话过去,叫女声准备和男生拉歌。”……
我身边的个女生就开腔了:“女同学,请注意,现在,我们为乘客们献上一首歌,《毛主席窗前一盏灯》,预备——唱!”
女生异口同声:“毛主席窗前一盏灯,春夜秋冬夜长明,伟大的领袖窗前坐,指明中国锦绣前程……”
车厢内刚才还是乘客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有节奏的车轮声伴随着歌声,飞向整个车厢,传递着中学生们热爱领袖的激情。
“男同学呀!”“来一个呀!”“男同学呀!”
男同学在车厢的那一头,正听得津津有味,以为是女同学在为乘客表演,现在一“军”“将”到自己头上来了。
再说,在校时又没进行这方面的项目“彩排”,一下子就乱了阵。
女同学一见男同学你望我,我望你,又喊:“一、二、三!”“快、快、快!”
如果要是在学校里,男生会甘当失败地沉默下去,可这是在火车山。不少的乘客,还在座位上回过头来看男生。
果然,“时势造英雄”,男生中有人领头了:“远飞的大雁,预备——唱!”
“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啊,翻身的农奴想念恩人毛主席……”
男生的这一唱,是逼出来的,再加上全车厢的注视,真的一下子来劲了,唱得一点也不比女生逊色。
歌声一停,女生也来了劲:“男生唱得好不好?”“唱得好!”“男生唱得妙不妙?”“唱得妙!”“再来一个要不要?”
这时,有几个青年乘客也喊起来了:“要!”“要!”“再来一个!”车厢内,变成了联欢会。
时间在飞逝,火车在飞奔,歌声在飞扬。
到了汉口车站,顺利地从两个车门下了车。乘客们都急匆匆地走向出站口,我们的同学,仍是成四路纵队站在月台上。
等出站口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叫同学们将各自的车票拿在手上,走到门口查票的服务员面前时,主动向人家示意一下。
一个服务员笑着对陈文会说:“到底是学生,规矩多了。”
出了站,我叫同学们在车站前的小广场上休息一下,主要目的就是上厕所,并指引厕所的位置。
见各组的人已到齐,仍是陈文会和旗手带头,我断后,从车站路出来,左拐弯向沿江大道走去。
一路上,很多路人都将目光投向我们。
由于按我们在校的布置,在大街上行走一律不准讲话,目的是不让汉口人听出我们的口音,不让城里人知道我们是乡下人,要把我们整齐的队伍、自觉的纪律,让城里人给我们作个评判,看他们怎么看待我们这支小小的学生队伍。
有汉口人在互相议论:“嘿嘿,又好像我们串联时的味道了。”
“人家这可比你那红卫兵串联时规矩多了。”
“左港小学,左港小学在哪里?”
“没听说过。”
“一个学校怎么只这些学生呢?”
“那还不是人家学校里选拔的优秀生。”
一路上,总有一些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市民谈论我们。
到了江边的轮渡口,陈主任到窗口买票,我叫大家在堤上坐一会,我又鼓励他们:“再在船上和到了农讲所,更要显出我们的风采来,让汉口人对我们括目相看。”
票买好了,学生们一个个地将“硬币”投入收票箱内,下着台阶到趸船上去候船。
在趸船上,大家的心情再也无法控制了。我就开笼放雀,让大家唱所欲言的谈笑。
看样子,来过汉口的同学,像这样亲临长江的同学确实不多。
单说我自己,如果不是舅弟在武昌的荣军休养院,恐怕也不易一睹长江。
面对一望无涯的滔滔江水,有的同学恨不得一下子乘到江心去看看,迫不及待地说:“人都上来了,这船为么事还不开呢?”
我和左祖奇笑起来了,身边的两个汉口人也笑了,陈文会忙解释:“这不是过江的轮渡,这是趸船。”
“趸船是什么船?”
“趸船就像火车站的站台一样,人站在这个地方,轮渡的船靠拢来了,人再上船就方便多了。”
江心,一艘大渡船正向我们开来,船一靠拢趸船,眼巴巴等待的同学又问我:“船也靠拢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你看那里,那不是人家正在下船吗?要等人下空了,这边的门才打开。”
等同学们都上了船后,有的抢到了座位,有的没有座位,有的坐在同学的腿上。
船一开,没有座位的同学都站在船边,手扶栏,凭栏观江。
有的指武汉大桥,有的指天水相连的尽头,有的低头看船“犁”出来的浪花,一个个欢快地“指点江山”,听陈主任“激扬文字”。
本来有座位的同学一见也放弃了座位,都成群聚在船边。
陈文会边手指边说:那远处江面上的武汉大桥,是长江的西方,俗称长江的上水,水是从那里流过来的。
如果你要去重庆,轮船就由武汉大桥下钻过去,逆水行驶。那个天水相连成地平线的地方,是长江的东方,俗称长江的下水,水一直往那里流向大海,如果你要去上海,也就顺流而下到长江的尽头。
我们刚才上船的一方是长江的北岸,汉口、黄陂都在江北;对岸是长江南岸,武昌、农讲所都在江南……
船上的一位汉口太婆说:“这个老师跟他的学生讲得几过细哟。”
陈文会也操作一口汉腔跟太婆逗乐:“太婆,您家说,不讲细一点,万一走失他们跑到上海去了,我在哪里去赔伢呢?”同学们笑起来了,太婆也笑了。
起了船,不少的同学在上岸的台阶上进行“爬坡”比赛,一出了轮渡门口,见到宽阔的马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同学们又习惯地排好了队,一查人数,全到。
我说:“同学们,要横过马路了,你们看,车子川流不息,为缩短过马路的时间,还是四路纵队并行,中速,不要慌。我们尽量放神气一点,把这马路当成天安门前的阅兵场,只要我们摆出了架势,汽车会停下来让路的。”
这时,我们四个老师也不约而同的在队伍两边如同警察一样,双手向两侧伸直,拦住过往车辆。同学们紧跟着校旗,“临危不惧”,井然有序地横过了马路。
走了一会,带队的陈主任叫停一下,用手指着前面:“同学们,你们看,前面那座老式红楼,就是农讲所的大门。”
在这里,将队形改成了两行,再往前走,楼门正面上方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几个大字也清晰可见了。
陈主任叫我们等一会儿,他说到门口去联系一下。过了一会就笑着转来了,他说人家不看介绍信,也不收费,叫我们直接进去。
关注鹰眼观新,看人间百态。
防失联,加微信yyguanx。
往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