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36•革命化春节
作者:连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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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还没开始评选优秀教师之前,我就考虑,眼看来校快工作一年了,该给学校里一点什么样的表示呢?
说实话,在校教书,确实比在队里出工强多了。
在校教一年书,也没在队里出一天工流的汗多,跟又脏又累的农活比,我算是天天在休息了,自己觉得没干出什么,而老师和学校领导还是给了我荣誉,我应该对学校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感谢。
请老师们到我家去吃一顿,别说没那么大的锅灶,屋里坐人都坐不下去,舆论也会认为,不是年不是节的,你连传浩又没什么喜事,发了疯?经济上也承受不了,老师们也不会去。
评上优秀教师之后,心情一舒畅,办法也来了。对!就这么办,花不了几个钱,也提高了自己。热爱学校的表现,大家也看得见。
于是,还没有放寒假,我就开始了准备——给学校的每一个门上都贴上春联。
不知怎么,这几天,我的心情特别好。过年,比往年要强一点,方方可以不要人引,卫卫可以引弟弟了。在学校一年的工作,也名利双收。
寒假的晚上,可在家写春联,那春节期间,又干什么呢?在队里出工时,每年的春节,自己就像个苕一样,又不会打牌,又没有蛮多的亲戚走,队里又没出工。
今年的春节,报上登着党中央也号召全国人民过革命化的春节。再结合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我又有一个设想在心里形成了。
但这个设想,不是像写春联那样,我一个人熬几个夜就行了,这个设想,靠的是大家。我虽信心十足,但由于靠大家,我决定先去投石问路的调查一下。
我把突破口放到了在十一中读高中的几个小青年身上。找谁好呢?要在思想上激进一点的,又要有点号召力的。我一下想到了我的表弟胜灾,他是高中生的合适人选。
那天晚上,我到我舅舅家去找到胜灾。简单地谈了一下报上登的过革命化春节,着重讲了一名高中生应有的理想、前途和现实中该怎么做,大有激励他去参加当年的“五•四”运动的架势。
他听得不耐烦,直问我春节想干什么?我绕了十万八千里,再才说:“我想在春节期间成立一支反修防修突击队,在大路边去干几天的义务劳动。从正月初一就开始,平整农业学大寨的方格田。”
胜灾一听,怪我不相信他,把他的思想觉悟看低了。他立即说:“我等一会就写一份倡议书,我还要把这份倡议书拿到我们学校里去。至于我们队里的几个高中生,都包在我身上。”
我舅舅也说:“这可以,青年人过年玩着也是玩着,我们那时候土改斗地主,不晓得做了几多义务工。”
第一个人成功了,后面的就好办。我想了一下,又去游说左港小学初中毕业班的张正方,因为他家不但是旧社会苦大仇深的贫农,而且他的父亲、伯父、叔父都是共产党员。
我一去,将在胜灾家的情况一介绍,张正方的父亲,新村队的队长张国海就笑起来了,忙说:“连老师,谢谢,谢谢!”
他手上拿的是一根大公鸡的烟,又忙去房里拿出一包圆球的,我没让他拆开:“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来叫你的儿子过年去做义务工,你怎么还说谢谢呢?”
“那还不谢,你带年轻人过年去平田,那个田是我们队里的。冯书记批评了我几次,说那个田角里那么大个墩子,在个大路边,太难看了。我队的劳力又少,一直抽不出人干这件事。你说该不该感谢?再说我家正方,就是农忙假回队里栽个秧,星期天总不出工,你们搞义务劳动,不把他也带勤快了吗?”
正方还没来得及插嘴,就让他的爸爸先表了态,作为他又是左港小学初中毕业班的团干,忙笑着说:“连老师,我去,我去。”
我又想起了张运珍,她是初中已毕业在队出工的女青年。她父亲张志伟是横店木材站的站长,属国家干部,是这么大的个横店公社,为数不多的坐过了飞机的人物。
我到他家,将陈胜灾、张正方的情况又跟他重复了一次。他说:“传浩,来,来,你不抽烟,喝杯这个茶怎么样?这是我从长白山带回的。”
这年头,有这么好的茶叶的,恐怕只有他家了,我当然不能却了他的热情。
他说:“运珍去横店去了,她就是喜欢这些热闹场合,这事包在我身上。你这个年轻人脑筋活,想出了这么个紧跟形势又有影响的点子……”
接着,他又谈到了他的大儿子张松波,松波和我是九年的同窗,后考上了大学,现在武汉测绘学院工作。
松波的一首二胡拉得出神入化,每年暑假,他总要回来玩些时,我就成了他家的常客。
志伟老人感叹地说:“你传浩要是当年也读出去了,现在的发展比松波还快,你的脑筋活……”
“哪里,哪里,都是你老的夸奖,我的发展现在还是有啊,修补地球。这是多大的手笔呀!”
“对!对!年轻人是要这样乐观一点……”
“好,不多打扰了,运珍回了,你老跟她讲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
不等学校里放寒假,我就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成功地发动了十几人。
像新村的抗美援朝的功臣徐传乐的儿子徐克勤;退伍军人冯大国的弟弟冯小国;解放重庆的“老八路”冯子清的儿子冯秋苟;老贫农冯先登的儿子冯善魁;左港队的高中生胜灾、清浩、国顺、光明,初中生国珍、香勤、焕友等人,都表现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
学校放寒假了,我还是照样下湖挖藕,忙菜地,做点家务。晚上,在腊月二十六之前,我就将学校里的近三十副春年写好了。
我将过革命化春节的事写了一份报告,将这样做的意义和具体程序都写上去了。
参加者,以在校学生为主,主办者,以新春大队的名义,我将这份报告给冯书记看后,他很高兴。
他说:“今年报上登的是特别强调要过一个有实际意义的革命化春节,公社的大队干部会上,也提到了此事。会后,幸福大队的书记杨宗福对我说,他们准备开出一个蓝球场,做两个铁蓝球架子。你看我们大队的球场现成的,明天我去横店买两个篮球回,也劳动也打球。”
我说:“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冯书记又说:“你这个报告上说想在那月三十晚上在大队办公室开个会,我同意。具体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徐才元,他是管校代表,他会支持的。”
徐才元一听,说:“好主意,三十晚上我到会,我还要去找新上任的民兵连长哩,让他也来。”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大队新上任的民兵连长付志强到我家里来了,他一进门,喜上眉梢:“连老师,有板眼,这个点子出的好,徐主任跟我一讲,我又到冯书记那里看了你写的报告,我就立即赶到横店去做了一面旗帜。你看,怎么样?”
付志强和我在堂屋中将旗帜展开,好大一面红缎旗,上书七个金黄色的大字“反修防修突击队”,我也喜不自胜,想不到大队这么支持,也支持得这么具体。
付志强说:“旗帜这两天放在你家,大年三十晚上的会我也来参加,就在会上举行一个授旗仪式,正月初一,你就准备一个长竿子,将旗帜插在义务劳动的工地。”
接着,他跟我又进一步地完善了开会的程序。他说:“会场由我来布置,你只将队员们在吃了年饭,九点钟之前带入会场就成功了。”
说完他就要走,我留他吃晚饭,他说:“不必了,我还要回去写会标。”送走了付志强,我又将旗帜展开欣赏了一下。
再只两天就过年了,春环也再不让我下湖挖藕。
好在家中人少,过年也没什么贵客登门,不存在什么办年菜,到了三十里下午,随便是鱼是肉,炒几个菜就行了,因此,也没什么忙。
我自己也知道,每年的腊月二十九,甚至三十的上午,总有人送红纸来叫我给他们写春联,这是完全不能拒绝的事。
我心想,学校是个国家单位,他不比农民单个的家庭,讲那些陈规旧俗,非要到三十的下午,快吃年饭前再贴对联,那学校里的二三十副对联,那么短的时间,怎么贴得完呢?
我就二十九里一清早,将昨晚搞好的浆糊和春联拿着,一个人去贴起来了。
王金汉一家,回他岳父家过年去了。郑老师早上起来要来帮忙,我忙谢谢了:“郑老师,年内真正的无日了,当家的人,哪里没有一点事的呢?你老去忙吧!”
郑老师一边在门口帮董老师洗床帐被子,一边看我贴在教室门上的春联:“传浩,老师为学校的个个教室送春联,没有谁舍得花这大的工夫。”
“也只今年一次,今后再不这样了。第一年进校,大家对我不错,表示一下。”
“一次也难得,好多人都认为这是校长的事,了不起也只在校门口贴一副就行了。你这个个门都贴满了,真正是迎接开门红,满堂红。”
当我贴到郑老师家门口时,郑老师不过意:“传浩,我马上就写我门上的,要你贴怎么像样呢?”
“你老是书法老将,我写的字是难看多了,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很早就想好的这副对联,你老不要,再贴到其他的门上,就不合适了。”
郑老师和董老师两位老人忙擦干手上的水,抢着来帮忙贴他们家门上的对联“将心血浇灌春苗”“用汗水融化坚冰”“摆渡人家”。
董老师笑道:“传浩,我们哪达到了这高的境界,人家看了这副春联,不笑话我们吗?”
“那不会,我读小学时,要不是郑老师像春联上面写的那样待我,我今天还能成为一个老师?再说,对联的意境也不全是写实,还可以写虚,用来作为勉言呀。”
“对了!对了!”郑老师高兴地接着说:“传浩教一年书,大有长进,对联本来就是勉励人的嘛。我最欣赏的是传浩你把我们称为摆渡人家,我教几十年的学生,不知有多少到东南西北去干大事去了啊,可我们还在小学里摆渡。”
我贴完了学校所有的春联,准备回家,董老师一把将我拉住了:“传浩,你来我家坐一下,我有个事问你。”
“就这里说不一样吗?”
“不一样,只几分钟。”
我来到她家一看,桌上一双筷子,一碗腊肉下麺,一个方凳。我一看,什么都明白了,立即转身。
两个老人一下子拉住我,董老师只问了我一句话:“你吃不吃?”
看着他俩那么慈善真诚的眼神,我不忍拒绝了。撒谎说吃了饭的,也说不出口,我一清早来贴,两位老师已经开门在做事了。
我吃着吃着,人不禁动了感情,就说:“郑老师,我读小学时,家中连遭不幸,你老还记得给我写的一句成绩单上的评语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郑老师笑道:“评语是记不起来,但你的身世和遭遇,我也忘不了。”
接着,又谈了一下往事,我怕春环又喊来了,就道谢回家了。
春环,也在洗衣服,她说:“我是准备去喊你吃早饭的,怕你又吼我,饭在锅里,我们都吃了。”
“我也吃了。”
“在哪里吃的?”
“郑老师家。”
“你这个人么样这样不讲礼性呢?”
“好,我不讲礼性,不讲礼性,你洗你的衣服,我来洗碗。”
果然,我还在洗碗,国庆、建军就拿着红纸来要我写春联。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怕晚上开会人家先去了等我,就早早地吃了年夜饭,想把碗筷屋里收拾一下,这时,门外是冯秋苟的声音:“连老师,吃了年饭吗?”
“吃了,吃了,门没闩,可以进来。”
“我不进来,徐主任已到了大队办公室,我和冯善魁也来了,徐主任叫我来喊你。”
我没洗碗,就和冯秋苟一起来到了大队办公室。
我一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一个像葫芦一样的大灯泡,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墙上贴的一张新毛主席像,像的上方成弧形地贴着“除夕夜新春大队反修防修突击队成立誓师大会”的会标。
看样子,这个会标还可以保留下来,今后上级领导来检查大队工作,也算是成绩吧。
乒乓球台子做的主席台上,还铺上了红桌布,桌布上放着一套小锣小鼓的响器。
徐主任对我说:“我来时走到上左塆,碰到付志强才回去吃年饭。他在忙布置会场,他说他要不一会就来了的。你现在就叫他们这新来的几个年轻人将锣鼓打起来,按你们先约定好了的,他们一听到锣鼓声,才好来。”
我说:“好,那我们去敲打。”
徐主任笑道:“你也想去过瘾?你就和我坐在这里,他们听到锣鼓声来了,也有个人接待呀!”
“对!对!好,秋苟,正方你们四人就去吧,从左港一直打到新村。”
他们四人在办公室里练习了一会,统一了一种打法,就走出办公室的门:“铿铿锵!铿铿锵!铿锵!铿锵!铿铿锵!……”
人越走越远,声音传得越来越小。
他们走后,徐才元向我递烟,我说:“您老又是领导,又是长辈,经担不起!”
“这一根你一定要接着,今天又是过年,大队也应对你表示感谢。”我只好接下烟,顺手放到桌上去了。
他又担心地说:“他们来不来哟?又是过年,这又是尽义务,又不能像通知开会那样,要是没有人来,那才不好下台呀!”
我说:“照说不会,我天天在和他们联系,他们和我一起下湖挖藕也在谈此事。年轻人,我想这点上进心还是有的。”
话还没说完,冯书记的小女儿冯香琴,我舅舅的大女儿陈国珍等女中学生来了,我问她俩:“那些男生呢?”
“他们都一起去玩敲锣打鼓去了,说是再号召更多的人来。”
我问国珍:“你哥那么大的个人,也打锣去了?”
“他在家中抢记他的发言稿。”
果然不到一小时,大家都笑嘻嘻地来了。
这些青年到底是“知青”,一个个还蛮懂事的,进了办公室的门,都问候道:“徐主任,连老师,恭喜!恭喜!……”
付志强也喘着气进来了,他说,他听到锣鼓声,在路上跑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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