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56•无底洞
作者:连传浩。
鹰眼观大地,每日新闻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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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一做成功之后,就成了一个消钱的无底洞了。
新屋值得欣慰的是,堂屋是堂屋,厨房是厨房,大人是大人的房,孩子是孩子的房,家中来了串门的人,再不用坐在把子上,背靠着泥巴墙了。
但是,两间屋,四口人,并不宽。因为粮食柴草照样没地方放,再加上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仍旧将一个新屋的堂屋中塞满了。
为了提高房子的利用率,我不得不将下面孩子们睡的个房改小一些。
就利用星期天和晚上的时间,将老屋中做中堂的砖坯小心地拆下来,搬到新屋里来,在房中又砌一个房。
这样,两个孩子的卧室,就只能搁一个铺,铺用砖砌一个土仓,土仓里面装粮食,上面用一块破门当铺板。
再在铺旁用砖砌两个“脚”,上面搁一块大板子,一个孩子们学习,做作业的“书桌”就成了。
小房的中间,还有一个放洗澡盆那么大的面积,可以放四把扬树椅子。
这个小房,好处也多:便于扫地,因为面积小;凉快,明亮,因为窗户就在床边桌边;干净整齐,因为什么杂物再也没地方放,是一个标准的小卧室兼小书房。
再用报纸将房壁贴满,桌子上也铺上报纸。难怪和卫卫方方差不多大的孩子,总喜欢在这个单一的专用房里来玩。有时孩子来得太频繁了,影响了学习,卫卫不得不在房门上写上“闲人免进”的字样。
那个砌出来的夹房内,黑洞洞的,主要是堆柴草。
将这个夹房如果堆一房把子,一直堆到屋檐,可以烧两三个月,夹房的墙角里,还可以放粪桶及各种农具。
遇到家中来多了客人,没地方睡觉,就可以让男客人到夹房里去睡,就在柴草上将被子一滚,又暖和又柔软,粪桶在身边,起夜又方便。有么办法呢?只能将窄屋的缺点,当成优点来享受了。
一次,汉口翠伯伯的小儿子到我家来玩,他坐在这个卫卫的小房里,欣赏了半天,他说:“浩哥,别看这个小房,才过瘾。我不知道哪一年,也有一个人专用的这样小房,就好了。”
我说:“你接了媳妇后,就不是这样的房了。”
“那还不晓得是哪一年的事。汉口的人,都是一家挤在一起,哪有你这个条件啰。”
是的呀,人就是这样,乐中有苦,苦中有乐。
塆里关心我的人,到我家来玩时,都说叫我把个门夹做起来。不就是几包水泥和沙吗?如果不做,既难看,冬天北风往屋里钻,又很冷。
一次,四元哥在我家打牌,可能是夜晚的北风从后门门缝吹进来有点冷,就说:“浩,把人顾着再说,把个门夹做起来。”
“现在顾不了这些事,要做的事太多了。”
“没有水泥我借给你,前后门一包就够了。”
我开玩笑地说:“借个我还是要还,送给我还差不多。”
“好,送给你,送给你。”
“那我明天就去拿?”
“可以。”
我第二天去拿的时候,他家果真有一包水泥,我说:“莫吓死了,我要给钱的,不过你莫向我要,等你忘了,我就好不给。”他也笑起来了。
一包水泥,四块钱,可我硬是过了个把多月,才还给人家。
水泥有了,做屋还有一点多的沙。但我自己又不会做,我见清浩在汉口建筑队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副业的,就叫他来做,他笑着说:“还没有做过这个玩意,试试看。”
虽是生手,但他做的慢,边做边改,也还做得可以,就像给一个少眉毛的人画了眉毛一样。看着要顺眼多了。
我见自己还有一点沙,胜灾家打灶,说是借,挑去了几担。再加堆在外面下雨流失,我想,不如为点难,将这一堆沙用了算了。
于是,我又开始筹钱,用板车到横店去买石灰。每天晚上,我一个人至少要开三个小时的夜工,将灰和好了之后,就自己粉刷。
堂屋中要讲美观,我怕粉刷得不平,就丢下来不粉,等放了寒假,请师傅来粉。
我就只粉房里,反正只要把砖粉进去了就行了。外面再套上白灰,屋里也要亮堂一点,干净一点。这一来,我个把月的晚上,就不愁没有事做了。
听有的人说,现在流行卫生墙,就是在堂屋的两边,用水泥灰粉一米多高,再在上面涂上油漆,人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就不会靠得背上都是白灰了。
他们还说,文牌塆很多人家,将之前粉上去的石灰都铲掉了,重新做的卫生墙,那到底好看多了。
于是,就有人对我说:“人家花那么大的工,将粉好的墙灰又铲掉了,你现在墙上是光的,趁这机会做卫生墙。做个屋又难,新屋就应该有个新样子。”
我想,这也有道理。春环也认为,明年卫卫就十岁了,如果十岁想热闹一下的话,也是要将屋弄得好看一点。
意见统一了,就总是穷了,我又将其它该花钱的事压着,拖板车到横店去买了四十元钱的水泥,二十元钱的菜,用这个星期日,请来了胡师傅、姜治平、彭耀其,再加清浩,文志炎也热心快肠地来帮做小工。
一天的时间,就将堂屋粉刷了,也做了卫生墙。这是塆里的第一户做卫生墙,来玩的人都说:“到底好看多了。”
这几天,春环的母亲在这里,她老人家的看法跟我们不同:“再莫说舍得,花几十块钱搞这些名堂。屋只要能住人就行了,装修屋不如装修肚子,不吃好一点,把身体拖垮了,是么样做事呢?”
她的话不无道理,但针无两头快呀。
后来,就再也没有精力给屋加价了,因为两个孩子都在读书,队里的收入这几年也不好,分红也不多。
一直到了单干之后,杨金州来我家玩,他又“逼”着我往屋上加价。
杨金州是我的学生。那还是74年10月,杨大塆的杨宗道送他弟弟来读初中一年级。我一见是读小学时的同学,就说:“这是你的弟弟?怎么现在才来呢?开学已过把月了,学校里收不收哟。”
“你们学校的老师,我只认识你。你一定要帮忙说一下,家中太困难了,没钱他就不来。是我从工厂里回来休假,发现他没上学,才送来了。”
我跟陈文会一说,杨宗道将学费一交,就把杨金州收了。晚上,宗道来我家,非要我去他家吃饭。
正月玩龙灯,他们塆玩的是百节灯,又接我去看灯。
我有一次到杨大塆走访,太晚了,金州又留我在他家和他睡了一晚上,他喜欢谈家常,我可能睡着了,他还在说。
单干后,毕业多年的杨金州,还来帮我栽了一天秧。自我做了屋之后,就来少了。
有一天,他见就的两个房门还没有做门夹,厨房中还有一方没粉刷,就表示一定要给我帮忙,他说他会做,已经是泥工师傅了。
他几乎天天晚上来闲聊,我打呵欠,看时间,有时暗示天不早了,他也不想走。
没办法,我只好买回一包水泥,看他那架式,还像个师傅的样子,虽没清浩做的大门夹好,但手脚快多了。
果然他做完了之后,晚上又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目的,他叫我给他说个媳妇,我大笑,他被我笑糊涂了:“怎么?二十多岁了,还不该谈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转这么大个弯呢?害得我又往屋上加了价。”
“未必还加坏了?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我又没有什么给老师吃,也没有什么给老师拿,只有出点力气,不然,怎么开口呢?”
“你这是放长线,可我不是当媒婆的人啦。”
“你的学生还不多?”
“我的学生也是你的同学呀,你看中了谁?这是什么年代,为什么不敢自己去谈?”
“我没有对象,我是想叫你在老家祁家塆给我谈一个。”
“为什么要谈那么远的?”
“我家条件不好。但我塆里在外还有点名气。”
“那我更难办,远处哪有我的学生?”
“找亲戚呀。”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找我为你当媒婆了。”
“嘿嘿,选亲不如择媒,我信得过你连老师。”
“看来,你在学校学的东西不多,在社会上学的东西还不少。”
我没有办法拒绝,你总不能打他,骂他,叫他不来吧。
后来,只好带他去连岗,福哥也为我张罗,去问了一下传伢的母亲,她有个女儿,但她老人家不同意。
福哥又和我、金州跑到大郑塆去问一个有女儿的人家,人家也不同意。
我又逼着玉娥带我们去她娘家胡李塆,这个女青年算还好,见了面。但来的几个妇女到杨大塆金州的家一看,也不同意。
我只好将玉娥和她的亲戚又带到我家来招待人家。仔细算起来,杨金洲没要我的工钱做的两个房门夹,也实在是太贵了。
多年后的一天,陈顺明表弟来我家玩。他和方方虽是表叔侄关系,但两人年龄差不多,又是同学,故相处得比弟兄还亲密。
他现在黄石建筑公司,手艺也学得差不多。在他的劝说下,又将上下两个房全部翻了地坪。这个看似简单的事,也够麻烦的。
先将上边我们房中的东西全部搬空,放在堂屋中塞满了,再到处捡破红砖,锤碎,由顺明掌作,方方做小工。
上边房做成功了,将东西搬进去,又来如此做下边房,将下边的夹墙,土仓全部拆除,再来翻地坪。
在黄陂汽校工作的清浩,见我们在花精力办这边的两间屋,他的三间屋空下来没人住,就叫我将那三间也一齐办一下。
这麻烦就大了,因为清浩的三间,就只堂屋粉刷了一下,其它的地方都是毛坯子。
清浩说:“卫卫也谈了朋友,这三间屋你们住着,但如果不装修,除了难看之外,对屋的损坏也蛮大。”
我说:“这不是一分钱二分钱的事,不说是石灰、水泥,光是沙就得几汽车。”
清浩说:“沙我叫车子送回,这不要你管。”
见他如此说,卫卫明年要结婚,才又花了一千多块钱,将这三间屋的内外一粉,地坪全部一翻。
只是由于经济上跟不上来,清浩这三间屋的水泥沟没有做,屋内地坪到春季很容易返潮。后来,清浩的单位拆旧屋,他又将旧屋的布瓦送一汽车回了。
这虽没要我花钱,也是利用了好几个星期日的时间,才将这些瓦加密到屋上,不再漏风漏雨了。
家庭的困难是事实,但我家的两个房子的内外部粉刷了,这在塆里,还不多见。
一次过年之前,姜治平见我在屋的门面上刷石灰,就说:“你把个屋办得这好,在塆里赛了面。”
我说:“赛个屁的面,驴子拉屎,外面光。”
我之所以说我这两间屋是个外面光,是因为还有一间房的红瓦下面没盖油毛毡,下点大雨,有的地方就漏雨。
钱,虽只买一筒油毛毡就够了,但相当麻烦,比做新屋还麻烦一些。要将上面的红瓦全部传下来,将小瓦条子全部撬下来,再来盖油毛毡,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干的事。
因此,就将此事拖下来了。
直到1993年,我在重一中学教书,请来了福哥帮忙,顺便利用放午学的两个小时的休息,叫了七八个同学骑车到我家帮忙下瓦。
下午,我请了半天假,和福哥,自己家里人,将红瓦传上去盖好了。
俗话说:“做屋不了檐,一放三五年。”
我这个两间屋,何止是三五年?1976年做屋,到1993年才盖油毛毡,一放就是17年了。
遗憾的是,卫生墙上从没刷过油漆,堂屋的地面也没翻地坪。这个无底洞,再不用往里面塞钱了,因为平房再成了历史,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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