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25岁欠120万,被网贷“网住”的年轻人

闵思嘉 闵思嘉 2021-01-19

点蓝字 |关注我

导语:

最近豆瓣的“负债者联盟小组”出圈,组员超过三万人,点进去,满屏都是“25岁欠120万”,“94年负债265万”,诸如此类的标题。 他们有一套常用语,钱还清了叫“上岸”,会在组里给彼此加油鼓劲儿,每还一笔钱,就在组里“打卡”更贴,以示坚持和进步。 也有人把这里当成树洞,自我警示,在主楼里大骂来钓鱼自己的网贷机构。还有人会分享自己的还贷经验,怎么样操作可以每个月少还一点,怎么样规划能够顶过最艰难的前两个月。 “慢慢就会好的”,他们都这么说。 于是我和一些因为网贷而改变人生的青年人们聊了聊。有了下面这些故事—— +从学生下手,还贷的是父母+学生是毛毛雨,创业贷才是大头+噩梦的开始,一只猫+在网贷公司工作的那些人后来都怎么了?+谁更精明?

1、从学生下手,还贷的是父母
 
网贷平台通常都会找学生下手,在“负债者联盟”小组里,有很多人,都是在即将离开大学校园时,接触到的网贷产品。
 
小汪就是其中一个。

她在临近毕业时接触到网贷,贷了1万元,给自己换了一台iPhone,那时候她的薪水刚刚5000。
 
去到公司上班后,口红、香水、星巴克,很快成了她生活中的易耗品。

尝到消费的甜头后,她下载了十几个类似平台,都开上了户,这个借5000,那个借8000,多到她自己都记不清借过哪些。
 
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双十一秒杀,双十二疯抢,房租押一付三,健身卡美甲卡美发卡。

贷出来的钱都花掉了,每个月的工资还进去也填不了多少钱,不知不觉地,总额就滚到了10万。

小汪被很多网贷平台拉了黑名单,催债的人每天电话轰炸,甚至找到了单位里来。

小汪不敢去上班,工作也没了,只能告诉了家里人。但因为面子,她不敢跟家里人说自己欠了10万,便只说了6万。
 
小汪家在湖南的村里,她还是那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一直以她为荣的爸妈吓傻了。家里种地打工,6万等于天文数字,母亲哭着要上吊:你是要我死啊!

组里这个水平的负债者很多

但毕竟就这一个女儿,家里卖了买在县城里的养老房,东拼西凑借来6万块,给小汪填窟窿。
 
小汪还上6万,松了一口气,计划做得很好:“剩下的4万,就不给家里增加负担了,自己攒攒,总能还上。”
  
但小汪还是没能从深渊里走出来。

她发现还上那6万以后,自己的额度又恢复了不少,跟着又是三八女王节,也该交新一季房租,她又贷了1万多出来。
 
每个月2-3%的利率,再加上逾期款项7%的违约金、服务费,这5万多,很快又滚到了10万块。
 
小汪最后一次出现是跟朋友借钱:“我简直想死。”

但当小汪讲完缘由,谁敢借钱给她?

小汪朋友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很不解:“明明当时欠的是10万,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给家里人说只欠了6万?”
 
和小汪类似,中中把自己掉入网贷陷阱的原因总结为“不属于自己的消费”。
 
在接触网贷前,中中她自己攒的压岁钱都有接近2万,但在迷上淘宝直播以后,这钱很快花没了。
 
最夸张的时候,“我和室友需要两个人去把直播购物的快递箱搬回来”。

中中买回来的很多东西,到最后连快递箱都没拆封,但直播间抢购的衣服化妆品都不能退,钱等于白花。

中中和小汪这样的学生,是网贷机构最喜欢的群体,这种喜欢甚至是双向的。

对收入VS消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概念,是学生群体的特点,也就容易对自己的能承担的消费能力和偿还能力产生期待偏差。

在网贷产品看来,简直就是最好的羔羊。

他们对社会生活充满期待,容易被消费文化带动,借款金额不上不下,几万也是有的,就算自己还不上,还有背后的一整个家庭,再加上初入社会,也更容易被工作、家庭、社交等社会生存价值绑架。
 
学生借钱,父母还贷。收割一个人,就是收割一个家庭数十年的财富积累。

 网购下来的快递箱子

2、学生是毛毛雨,创业贷才是大头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搜创业贷,光是从2019年4月到现在,就有165篇文书。

“负债者联盟小组”里有不少人是因为创业欠债的。大约分为好几种。
 
比如小工就因为创业失败欠债7万,加上结婚彩礼,东借一点、西借一点,利滚利就到了几十万。

另一种就是直接在类似美团这样的产品上,通过“生意贷”等业务借款的群体。

生意贷和消费贷不一样,主要用于美团商家使用,借款额度也远大于消费贷,最高能借100万,算上利息费和手续费,一旦开店失败,就是越滚越大的雪球。

我的美团生意贷

今年6月,裁判文书网上有过几封关于美团小贷扰乱金融市场非法放贷的判决,在美团上诉以后,文书都撤下了,不过也还能搜到报道。
 
美团生意贷还有很多暴力催收的新闻,比如佐岸就面临了暴力催收,他说美团直接给他通讯录里所有联系人发短信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欠钱不还”,打过去问美团,客服表示不知道,都是第三方公司在负责收款。
 
“我都录音了,我要起诉他们”, 佐岸这么说。
 
他是少见的抗争者。比起他4万多的欠款,看起来还有点希望,组里多的是做生意欠下几十万的人,这让人想起前些年连猪都能飞起来的互联网创业浪潮,
 
1994年的锋本来小有所成,后来跟朋友合伙开公司,他拿出来的几十万和融资的200万,都没了:“合伙人拿去澳门,赌了28天,全输光了。”
 
他自己在疫情中挣扎一年,终于扛不下去,关了公司。

全面爆发的债务,让他只能从网贷中想办法,于是前前后后从各种平台借了30多万来周转填窟窿。每天被平台催收,再加上跑各个执法机构申诉诈骗的生活,几乎掏空了他。

朋友卷钱的案子,到现在也没立案。
 
“现在的状态,就是每天都熬夜到凌晨四五点,醒来是下午两三点,就是想躲开高峰期,不想每天接那么多催收的电话。”

催收电话
 
3、噩梦的开始:一只猫
 
有不少青年的负债,从一次看起来很合理又流行的消费开始,比如,一只猫。
 
虫子在新一线城市工作,薪水不高,每月到手4000,去除房租和基本生活开销,就没剩多少了。
 
他很宅,养猫一直是他的愿望,可惜小时候父母不让,学生时代住宿舍也没机会,虫子只能老买火腿肠去喂学校里的流浪猫,还因此被学校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教育:别给猫喂火腿肠,盐太多了!
 
终于工作了,“可以养猫了”,虫子这么想着。他想回去收养大学校园里的流浪猫,但无奈住的是出租屋的次卧,属于没有稳定独立住房,不符合国际领养条件,他只能眼睁睁的地看着自己四年来喂熟的大橘被一个北京女孩领走。
 
后来,虫子就有了女友,跟他一样爱猫,但喜欢品种的。女友加了好几个猫舍的微信,曼康基短腿好可爱,海双布偶甜美无边,金渐层也虎头虎脑,可价格都要上万。
 
这是虫子的第一个女朋友,想着“猫也是两人的纽带啊”,虫子最后便用了网贷借款2万,月息3%,花了其中的1万8,带回家一只英短,其他的猫粮玩具猫砂什么的,几大千就出去了。
 
原本想着2万块一个月还点儿,也不是问题,但猫生病了,猫藓,严重到背部溃烂。虫子没想到给猫治病这么贵,打针,内服,药浴,两个月花了1.5万。

女友嫌弃租的房子没空调没电视,虫子都给置办了一套,又是用的分期,滚来滚去,等虫子反应过来,债务已经变成了5万。女朋友知道后,也跟他分手了。

 虫子本来想养只这样的流浪橘猫

为恋爱花钱的人不止虫子一个。30岁的诗人把自己的网贷明细做了清晰的表格,在冬至那天发帖在“负债者联盟”小组里。

他说:“今天是冬至,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黑夜总会过去,但是网贷这条路的黑夜还是没有尽头。”
 
除去这部分网贷的借款以外,诗人还有四张信用卡,每个月倒来倒去的5万借款,欠着亲戚朋友3万,他母亲的2万信用卡额度,也被他用完了。
 
诗人最担心的,是被已经订婚的女友知道自己欠了这20多万。
 
“我俩2017年认识,那时候我工资每个月才3500,为了追她,钱不够了就用借呗和信用卡,借呗有10万的额度,积少成多就这样了。”
 
诗人的女朋友后来知道了他用借呗,和他大吵一架:“我不想以后的每天都生活在还钱里。”
 
但那时候,诗人其实并没有借太多钱。
 
因为异地,诗人在探望女友的差旅游玩上也花了不少钱,终于撑到2018年,女友换了工作,来到他的城市,两人过上了同居生活。

感情更好,开销也更大了:“她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好,给了我家的感觉”,说起这话的时候,诗人的语气里透露着甜蜜。
 
但20万的借款就像定时炸弹,滴答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诗人也是个上进的人,一度报班学习,希望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多做点兼职挣钱,但2020年的疫情,让一切都陷入停摆状态。
 
“如果分手也是我自找的,是我亏欠她。”

诗人的账单
 
成功上岸的鹿鹿总结经验说,一定要告诉自己,“这不是我需要的东西”。

她欠的消费贷在组里并不算多,也就1万多元,买的都是美妆类产品:“总觉得用了那些化妆品,就和博主们一样漂亮了。”
 
还完钱后,鹿鹿把自己用花呗购买的成盒口红一直放在床头,颜色都是鬼打墙,提醒自己不要再冲动购物。
 
“消费贷”是青年负债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群体,从原生家庭到学校再到拥有自己的独立生活空间,“消费”成为了他们构建起个人生活的手段。

一个特点是,头部网贷产品通常与消费场景高度绑定,一边是让你消费,一边是隐去服务费手续费、弱化实际利息的分期快捷付款,提升的是消费的快感,后置的是还贷的压力。
 
“今天花明天的钱”,与其说网贷产品是在兜售贷款,不如说整个网络环境都在兜售一种消费态度。

它与城市梦、现代梦、白领梦绑定在一起,也与这个盛世为青年一代人绘制的蓝图重叠在一起。
 
当网贷额度滚到青年们无力承受的时候,梦就该醒了。

我的美团能借17万
 
4、在网贷公司工作的那些人后来都怎么了?
 
小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辉哥突然联系不上了。
 
辉哥在外人看来是典型的精英型人物,和老婆一起是双海归家庭,没有留在北上广深,而是去了这些年支持新产业发展的成都定居,在一家“金融公司”做程序员,老婆开淘宝店,买点海淘化妆品,日子很好。
 
辉哥的公司其实是做小额消费贷的,赚得盆满钵满,有一天,公司的客户,一个还不起钱的河南大学生,在学校跳楼自杀了。
 
案子一出,跨省执法的经警带走了公司包括辉哥在内的所有人,几个老板早就听闻了风声,跑了。
 
“他就是一个写代码的,能知道啥啊。”辉哥老婆对小重哭诉道。
 
因为核心犯案人员在逃,案子拖了很久没判,辉哥也一直在里面。
 
原本听说是要判三年,但他在里面积极合作,还帮警方写了不少代码,便获得了和老婆积经常联系的机会。

“就快出来了”,每次辉哥都这么安慰老婆,“还有,小重要生日了,记得帮我祝他生日快乐。”
 
“谁能想到一个海归精英会这样呢?”小重摇摇头。

辉哥喜欢用Leopold的键盘,很适合程序员
 
另一个案例有点好笑。
 
土土的老公是北京人,家里不缺钱,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年内就换了六家公司,加上今年这情况,就歇了半年。

等到夏天回暖的时候,终于找了个公司去上班。土土还挺高兴:“终于不用每天看他打游戏了,看到就烦。”
 
结果老公刚去上班的第三天,就失踪了,从七点打到十一点,手机还是关机。
 
因为刚去没一个星期,土土连他是哪家公司,干嘛的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是某某大厦,便打车去到那里,楼里早就下班儿了,就保安还在值班。
 
保安眼皮子都不抬:人找不到?去旁边儿派出所问吧,今早来了一堆警察,12楼公司的人,都带走了。
 
土土叫上爸妈,赶去派出所,才知道,原来老公的新公司,是做网贷的,但利率太高,打着擦边球,早就被盯上了。

警察一直埋伏着,今早蹲点儿,所有打了卡的,一并带走。
 
“估计他真的没上班儿的命!”土土讲起这话的时候,老公已经出来了。

她把这事儿当笑话说,我们听的人,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土土老公上了三天班的公司附近

5、谁更精明?
 
以前我也是个坚持不用信用卡的人,后来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你每月都还清,就没利息,自己的钱还能存起来吃利息,等于你赚钱了。”我就这样开始用起了信用卡。
 
像我这样的人在年轻人里有42.1%,除去这部份人,依然有 44.5%的年轻人有“实质性负债”。

而这些贷款中的大头,基本都是被用作“消费”、“提高生活质量”、“休闲娱乐”中了。
 
经常在信用卡之间倒来倒去,但从来不逾期的蚊子称这为“精明的消费方式”——

“薅羊毛啊,有一点儿是一点,逾期的都是自己忘了,怪不得别人,再说了,那些网贷分期,太贵了,自己不学学基本知识就瞎用,怪谁呢?”

 提升生活品质占网贷用途大头

 但真的精明吗?

印象最深的就是看到小组里很多人写,美团之类的产品,因为自己借了又还,可再借的额度变得越来越大。
 
“钱没还够,额度管够”让中中恨透了美团的“临时额度”。
 
本来一开始,中中在美团只有7000额度,买买买用完以后,她发现又多出来一个6000的临时额度。

前前后后加起来,中中总共借了差不多1.2万。“这次借500,下次借1000,想着500分期到12个月也没多少钱,最后才发现无力回天。”
 
不要小看这个服务费,一个简单的财报就能说明问题。
 
2019年蚂蚁金服的收入结构里,蚂蚁小贷前三季度利息净收入为5.48亿元,手续费净收入有28.12亿元,是利息收入的5倍。

中中就是其中典型被隐形手续费“收割”的群体。
 
查了下大家对网贷品牌的使用认知比率,还是几个正规的,比如蚂蚁花呗、京东白条占大头。

再去看它们的财报,2020年6月底,蚂蚁集团微贷科技平台信贷余额2.15万亿,其中消费信贷约1.73万亿,近三年的复合增速为76.4%,几乎呈现指数式增长。
 
2019年末,京东白条的资产规模为698亿,相较于2018年末的344.5亿元,同比增长102.6%。
 
就像冬日雪地捕鸟,总要给点甜头尝尝。
 
你说猎物和猎人,谁更精明?

PS:最近公众号打乱了推送时间,喜欢我可以点个“在看”,或者关注并星标我哦~这样就不会错过推送啦~

《拆弹专家2》说:毁灭吧!香港
童话大王郑渊洁,最开始是想当掏粪工人和诗人的
油腻虽可耻但有用
被盯上的女人:拐活的1万,杀死配阴婚10万
因为丁真,直男的世界观崩塌了
海南岛,今年国内最差电影节
李现和陈立农卖腐,卖不过肖战×王一博
香港导演脾气大,是一种文化
说什么“演员请就位”,明明是资本挖好的坑
《一秒种》,究竟删了几秒钟?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