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和肥胖的“双向奔赴”

自1975年以来，全球肥胖率几乎翻了三倍。与此同时，抑郁症的发病率稳步上升。自21世纪初以来，许多研究已经开始研究抑郁和肥胖之间的关系，并发现肥胖人群中抑郁症的患病率是正常体重人群的两倍。最近，《Nature》杂志的一篇文章讲了二者之间存在恶性循环。

阿德莱德南澳大利亚大学附属澳大利亚精确健康中心主任Elina Hyppönen说，二者之间的关联有一部分是直观的。她说:“肥胖的人会感到羞耻和耻辱，这势必会影响心理健康。”这两种情况也受到一些相同的风险因素的影响，包括不健康的饮食习惯、缺乏运动、睡眠模式紊乱和药物滥用。

但事实上，肥胖和抑郁之间的关系要复杂得多。过去十年的研究描述了这两种情况之间相互交织、相互重叠的生化反应，每一种都在加剧另一种情况的恶化，为肥胖或者抑郁雪上加霜。

炎症加倍

肥胖的人通常患有慢性炎症。脂肪组织包含一系列免疫细胞，这些细胞产生与炎症相关的信号蛋白。因此，肥胖的人可能会产生过多的炎症相关信号蛋白。其中一些蛋白质，如细胞因子，与心理健康问题密切相关，通常被用作抑郁症的生物标志物。

一些研究发现，细胞因子会降低血清素，这是一种调节情绪的关键激素。它们通过刺激一种酶（又称为激酶）来改变氨基酸的供应，而这种氨基酸是制造血清素所必需的。

细胞因子效应为肥胖人群患抑郁症的风险更高提供了一种生物学解释，但它是双向的(见下图的“恶性循环”)。研究还表明，无论体质如何，患有抑郁症的人，体内的细胞因子浓度本身就很高。

图：抑郁和肥胖之间的恶性循环

促炎细胞因子会导致胰岛素抵抗，导致2型糖尿病。而且，因为患有这种类型糖尿病的人体重增加的风险更大，因此，抑郁症引起的细胞因子水平升高同样可能导致肥胖。伦敦国王学院的精神病学家Hubertus Himmerich说，“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University of Calgary)的神经科学家Stephanie Borgland赞同这一分析。她认为，“肥胖和抑郁症患者的促炎细胞因子增加，很难说是哪个导致了哪个。”事实上，她补充说，这两种情况彼此“成全”。

压力互通

皮质醇通常被称为压力激素，因为它是在苛刻或潜在有害的情况下产生的。皮质醇增加血糖水平，为大脑提供更多葡萄糖。这在短期内是一个有益的回应。但研究表明，抑郁症等情绪障碍的发作会延长这种压力性的生化条件。

例如，在2016年，科学家每天观察41只猕猴(Macaca mulatta)一小时的行为，持续2周。结果发现，有抑郁行为的23只猴子分泌的皮质醇明显多于没有抑郁行为的对照组的猴子。

在人类身上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在2019年的一篇论文中，研究人员评估了89名男性的心理健康状况，并采集了血液样本来测量皮质醇。他们发现皮质醇水平与抑郁呈正相关，也就是说，抑郁症程度越高，皮质醇水平也越高。

与卡尔加里大学的Borgland合作的精神病学研究人员Valerie Taylor说，这代表了肥胖和抑郁之间的另一个关键联系——皮质醇会增加食欲。“皮质醇的产生使你容易发胖。这有自我安慰的一面。这就是为什么当你分手时，你会很想吃巧克力冰淇淋。”而肥胖又会增加抑郁症的风险。

因此，如果抑郁症会增加皮质醇，那么肥胖可能是一个连锁反应。但是，就像细胞因子一样，皮质醇效应也会向另一个方向靠拢。肥胖，独立于抑郁，也与高皮质醇浓度相关。一项针对肥胖而非抑郁症的荟萃分析发现，体重指数每增加2.5%，头发样本中的皮质醇水平就会相应增加9.8%。

与抑郁症有关的高皮质醇会引发肥胖。与肥胖相关的高皮质醇也会加剧抑郁。这确实是一个恶性循环。

英国诺丁汉大学的临床精神病学家、研究员Richard Morriss说:“肥胖和抑郁是双向的、多因素的，所以真的很难区分。对那些既肥胖又抑郁的人来说，真正的痛点在于，抑郁症的基本特征是缺乏动力，但要解决肥胖问题，你需要有动力来合理饮食、合理运动。”

如何治疗这类“双向奔赴”

这对治疗意味着什么？

Morriss说，首先，人们对肥胖和抑郁症之间的联系的认识很低。他认为应该像对待厌食症一样认真对待肥胖。“太瘦被视为一种心理健康问题，但如果太胖，则主要被当做一个身体问题。”

Morriss补充说，当患有抑郁症的肥胖患者接受治疗时，这两种情况通常是分开处理的。“抑郁症的心理治疗往往忽略了肥胖因素。”干预治疗一种疾病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对另一种疾病产生负面影响；因此，这两者应该密切关注。

更麻烦的是，体重增加几乎是所有抗抑郁药的副作用。Taylor说:“你服用药物是为了减轻抑郁症，但它会导致你体重增加，从而使抑郁症恶化，所以你就服用更多的抗抑郁药，如此循环下去。”

体重增加并不是服用抗抑郁药的肥胖患者的唯一问题。在2021年的一项研究中，Morriss和他的同事调查了3.2万多名患有肥胖症和抑郁症的成年人的医疗记录。服用抗抑郁药的人出现并发症的风险增加，包括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目前还不完全清楚是什么推动了这一趋势。Morriss建议人们在服用抗抑郁药12个月后应该接受复查。其他研究也表明，在一般人群中使用抗抑郁药时，这些健康问题的相对风险也出现了类似的上升。

这并不是说抗抑郁药没有发挥重要作用。事实上，Taylor建议先治疗抑郁症再治疗肥胖。她说:“你必须首先治疗抑郁症，因为在你精神状态良好之前，你无法做出重大的生活方式改变。”“当你情绪低落时，是无法减肥的。”但她补充说，因此，医生需要考虑抗抑郁药可能对肥胖人群产生的潜在副作用。

解决肥胖问题也不容易。2021年，Himmerich和他的同事们对24项关于肥胖和抑郁的研究进行了系统回顾。这其中包含3200多人的数据，目的是研究通过节食减肥是否能够改善抑郁症状。

Himmerich说，关于哪种饮食方式能最好地帮助人们摆脱抑郁，存在很多争论。关键问题包括，是否需要集中精力减少卡路里，以及像omega-3脂肪酸和维生素这样的补充剂是否可能有帮助。Himmerich承认，这个问题没有直接的答案。他说:“科学不是很清楚，因为有太多相互矛盾的研究。但我们的系统研究表明，限制卡路里的饮食可以降低人们的抑郁评分。”

然而，对于那些减肥过快的人，还有一个严重警告！Himmerich说:“严格减肥后，人们的体重很快就会反弹，结果可能比开始时更糟。因此，减肥需要循序渐进，最好能在专业指导下科学减肥。”

遗憾的是，这种量身定制的治疗并不适用于绝大多数肥胖和抑郁症患者。Morriss说:“病人只能找到能带他们走一段路的人。”他说，在治疗技术发展到能够应对和处理这两个问题之前，肥胖和抑郁的共同问题不太可能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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