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ÙN解读 | Kalman Pool:“轻”瞬间,重要吗?
“在被遗忘之前,我们会变为‘刻奇’。‘刻奇’,是存在与遗忘之间的中转站。”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巽美术馆,“不能承受之轻”展览现场,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我们用什么来记下与自己相关的瞬间?照相设备出现之前,人们想要记下的瞬间必须被人工延长,然后再通过绘画、雕塑或文字等方法保存下由瞬间转化而成的实体。摄影摄像机的出现使人们可以随时记录想要记录的一切瞬间,拍照功能强大的智能手机使这一纪录行为变得更加便利。瞬间,成为了一件很“轻”的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各种现代技术的加持下,当代艺术也变得更“轻”。无论从媒材上来说,还是从观念上。一些艺术品不再以实体的形式呈现在美术馆里,或者说,那个“实体”只是当代艺术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
巽美术馆,“不能承受之轻”展览现场,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艺术往往升华记忆。有意义的瞬间可以被复制、生产、放大、变形、加工。无数的方法可以用来对抗遗忘。但是,难道人类因此而变得没那么健忘了吗?
巽美术馆,“不能承受之轻”展览现场,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Kalman Pool(刘锦鹏)的作品无意间回应了这个问题——当代人对抗遗忘的方式,建基于想象、变形和重复。
"自我滤镜"
宫廷和宗教的画匠几乎不会刻意创作自画像,将自我当作创作的素材之一是十分晚近的事。如今自拍几乎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自画像”再也不是画家的专属,每个人可以在每一刻轻松地记录自我。
伦勃朗,自画像,图片来源网络
然而,与自画像一样,自拍也并不是每个人自我形象的真实呈现,而是在特定的环境下(通常是整洁的背景)以特定的姿态完成的自我呈现。同样,Kalman Pool的《自画像》并不是一幅绘画作品,而是用手机滤镜、电脑图像生成软件对艺术家的自拍进行再加工的丝网印刷作品。
《自画像》与艺术家本人,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这意味着Kalman Pool的《自画像》不需要物理意义上的“原作”,每一次印刷的过程都可以被看作是艺术家自我再一次生成的过程。甚至,直接在二维的图像世界,还可以对它进行再加工,因为呈现实体只需要丝网印刷这一个相对简单的、不受地域限制的操作。滤镜的工序,则更是可以直接挪用的“记忆”手段,因为艺术家无需参与滤镜的制作,更无需弄明白图像生成软件背后是怎么一套技术——他只需要对画面本身负责。
和大多数人的生活一样,Kalman Pool部分作品的创作过程往往只需要他自己,以及电子设备。他的充气装置亦是如此。
“充气,漏气”
孩童时代对充气城堡的记忆是鲜艳的、柔软的、有弹性的,那是一个能够短暂地脱离成年人、满足幼年时期幻想的地方,因为里面可以有动画角色,可以有公主怪兽,可以有城堡花园。而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支付和收取充气城堡的小时费成为了与它发生的唯一关系。
作为艺术品的充气装置也可以是轻便的、可携带、可移动的“庞然大物”。材质的光滑和膨胀感使它们透出地外世界的荒诞感。许多艺术家将充气装置用在城市公共艺术中——被充气后的庞然大物甚至可以使冷峻的城市建筑成为张牙舞爪的怪兽。
Filthy Luker & Pedro Estrellas,Climax 2018,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美术馆语境下,Kalman Pool用VR雕塑软件创作的异形生物不可避免地需要成为有象征意义的个体。Boy是艺术家自己的化身,Couple是通过空气脐带连接的双胞胎,Yeye是艺术家从前养的宠物狗……在观众看不到的美术馆幕后工作中,他们每天都会漏气,工作人员则会拿着一个小小的电动打气筒给他们补气。
Boy,Kalman Pool,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Koo,Kalman Pool, 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Kalman Pool认为,这个充气、漏气的过程体现了这些“异形生物”的生命性。或许,对他来说,这些充气物一经生产出来,就不再仅仅属于他自己,就像刚刚醒觉过来的弗兰肯斯坦。然而,这些充气物毕竟无知觉、无器官,他们轻盈、持久地成为艺术品,不会被触碰,不用与任何一个孩子产生接触。因为不用真正去“活着”,他们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象。这仿佛也可以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
“隐退描绘对象,呈现变形”
福楼拜说:“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而Kalman Pool的绘画作品隐退了描绘对象,呈现出天马行空的“变形”。甚至不像立体派错置了画中人物的五官,Kalman Pool画面上的主体从来都是随心所现。
ff,Kalman Pool,图片由巽美术馆提供
“在画ff这幅画的时候,我的朋友只是来刚好来我的工作室玩了一圈,然后刚好我有空白的画布,我就说不如我给你画一个。但其实我知道我画出来的都不一定是是他本人,可能是他的一个动态,或者说别人会说更像是一个所谓的灵魂画,我像是灵魂画手这样的感觉。用一种抽象的形态表现出来,所以其实我的创作其实有决定性的瞬间的,就是我在划线的那一个瞬间是定格的,我觉得这也跟我早期的摄影训练有关系,捕捉一个决定性瞬间,其实是我所有作品中的一个主线。”
实际上,用绘画来捕捉“决定性瞬间”和布列松的摄影所呈现的那种“决定性瞬间”有本质的不同。摄影起码基于真实的瞬间,而Kalman的绘画却是在描绘想象中的一瞬。画框四周艺术家用粉色荧光颜料绘制的他自创的“文字”和他在每幅画上的签名“11.11”更是如此。他甚至不希望这些符号被具象、客观地解读,他希望观众能与它们发生主观的、直接的共鸣。
回到最初的问题:由于能够轻松地记录生活的瞬间,人类就变得没那么健忘了吗?Kalman Pool用他的作品告诉我们,建基于现实的记忆可以转化成为无数个想象的瞬间。留下这些瞬间,或许记忆与遗忘就没那么重要了。
巽美术馆是广东顺德一家非营利公共艺术机构,由收藏家吴美曼女士创办并担任馆长,于2020年9月12日开馆。它坐落于顺德华侨城欢乐海岸Plus内,展厅面积约1000平方米,由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的中国设计师简俊凯担纲设计。
地处顺德这一典型的资本特征与城市消费文化的现场,让巽美术馆在成立之初就有了非常明确的学术定位:消费社会 — 这一看似极为应景的时代主题中,艺术馆力图尝试因地制宜地思考消费资本逻辑,以谱系学的严肃与知识分子的良知,开掘更多有挑战力的,既是观念的、文化的和现实的真问题,来揭示被景观文化所淹没的现实,寻找被资本地图所抛弃的飞地。
Duende Art Museum (DAM) is a non-profit public art institution in OCT Harbour PLUS, Shunde, Guangdong Province, China, which was founded and curated by collector Ms. Wu Meiman (Mandy), and opened in September 2020. The exhibition hall in DAM covers an area of about 1,000 square meters which was designed by a Chinese designer Jian Junkai (Can) who worked in Zaha Hadid Architects. Located in Shunde, the city with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of capital and the culture of urban consumers, DAM has established an academic positioning “consumer society” -- a theme that has huge relevance with the current 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