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大片还传奇的餐饮人生：他逃亡13年又蹲监4年，现在成了加州台菜大师【餐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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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餐饮家陈立民（Arthur Chen）曾经就是洛杉矶台菜的明星美食人物。但一切在2015年2月戛然而止。

作为一名逃亡了12年的联邦通缉犯，他被送进俄克拉荷马的联邦监狱服刑四年，直到2019年8月才重返社会。陈立民重操旧业，开了一家名叫“颐中福Eat Joy Food”的台菜馆。

2023年7月，颐中福获得米其林超值餐厅(Bib Gourmands)奖，是洛杉矶唯一上榜的中餐厅。

经过监狱的四年，疫情的三年，疫后的一年，被迫离开洛杉矶美食圈八年后，已经65岁的陈立民看到了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他即将重返洛杉矶的美食殿堂。

陈立民对《餐饮家》讲述了他跌宕起伏的餐饮人生。这个故事比大片还要传奇。

 餐饮家

加州台菜大师陈立民

口述 I 陈立民

采访、图片 I Lan Xie

 2023 

65岁的陈立民在颐中福后厨，他听到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的声音。

2023年7月11日，陈立民在这一天接受了《餐饮家》的采访。米其林(Michelin)公布了四家新的“超值餐厅(Bib Gourmands)”。他的餐厅“颐中福Eat Joy Food”名列其中，成为洛杉矶唯一上榜的中餐厅。

“超值餐厅”虽然算不上星级，但米其林表示这个荣誉“绝对不是安慰奖”。它强调的是在这家餐厅就餐时，你的美食体验是“物超所值”的。

另外三家超值餐厅分别在：林肯高地(Lincoln Heights)的Carnes Asadas Pancho Lopez餐厅、高地公园(Highland Park)的Villa's Tacos餐厅、圣莫尼卡(Santa Monica)的Cobi餐厅。

只是“颐中福”对于洛杉矶的主流美食界来说，算是地处偏远。尽管罗兰岗是洛杉矶华人很熟悉的地名，但NBC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报道仍然将“颐中福”所在的地点称之为“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附近的华人经常光顾这里。从60号高速公路Nogales出口下来，拐进这座被称为东方明珠的广场，几乎全是中餐馆。

前些年这些店经常更换招牌，有传言称这是因为住在这边的华人富二代为了“骗”父母的钱，所以假装在这个广场开店。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纽约的名店川山甲在这里开了它在西部的第一家分店。成都老码头火锅和“中餐出海”也都开在了这里。再加上被米其林看中的“颐中福”，这个广场基本上已经被撑起来了。

“2023年7月11日”或许是陈立民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的时刻。曾经，他被台湾媒体称为“饕哥”，是洛杉矶台菜的明星美食人物。

但一切在2015年2月戛然而止。作为一名逃亡了12年的联邦通缉犯，陈立民被送进俄克拉荷马的联邦监狱服刑四年，直到2019年8月才重返社会。

陈立民告诉《餐饮家》，在米其林给予“颐中福”这一荣誉之前，他的餐厅仍然处于赔本运营的困境中。但7月11日之后，米其林为他带来了转机。

经过监狱的四年，疫情的三年，疫后的一年，被迫离开洛杉矶美食圈八年后，陈立民看到了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他即将重返洛杉矶的美食殿堂。

那一年，陈立民已经65岁。在大多数人都准备退休的年龄，他看到了一个充满星光的未来。

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陈立民坐下来，对《餐饮家》讲述了他跌宕起伏的餐饮人生，并决定用倒叙的方式进行他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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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 ⮜ 2023

洛杉矶东方明珠广场

你知道吗？我会卜卦。我熟习易经，曾经也常常卜卦。但在开这家店之前，我并没有为此卜卦。

这家店自2019年10月开始营业，刚开了两三个月就遭遇了疫情，整个加州都进入了封锁状态，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2019年

我从联邦监狱里出来

已经过了60岁

知道命运是什么

不仅开店我没有卜卦

而且从那之后

我已经觉得

人生不必卜卦

但不管我是不是能预知这些挫折，这家店我是非开不可的。我在开店之前就明白，既然那时候我没有选择，非得干不可，那卜卦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卜得好卦，就志得意满；但卜得不好，我难道能不开吗？如果这家店开得心惊胆颤，就跟自己过不去了。事实上，有没有卜卦，你都得做下去。

2019年，我从联邦监狱里出来，已经过了60岁，知道命运是什么。不仅开店我没有卜卦，而且从那之后，我已经觉得人生不必卜卦。不然会搞死自己，不光对我，对天下人都一样。

所以我奉劝天下的人，不必去听信那些卜卦，不必相信那些什么废话。你还是得用你自己的能力去衡量，该开店还是不该开，以及该怎么开。

我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连一根牙刷也没有。朋友资助了我几千块钱，那时候他们还要给我钱，我说没用，没有事情可干。他们就跟我说东方明珠广场这间店空下来了，劝我接手做下去。

这时候我就不得不相信命运。我原本应该可以在4月份就出狱，但因为一些原因，到了8月才出来。而就在这4月到8月的时段里，这间店的原店主在卖这个店，但没卖掉，最后只能在8月1号把店关了。我正好是8月10号出来。

我如果是4月按时出来的话，要开这个店还得花钱，我没有钱，所以就不可能开得成。而待到8月出来，我就可以跟房东租这个店，连地方和设备一起租下来。

我并不想做到最好

我只希望

做一家“第二好”的店

我当时没有第二个选择，一定得开这个店。

我原本不想开的，当时还想着去打工，附近正好有个餐厅想请个经理，我去应征，那个老板说我们小庙怎么能用你大菩萨。

他不晓得我刚从牢里出来的，是真的需要工作。我真的很有诚意地想去打工。这边和房东约好下午4:30签约，下午3:30的时候我还去问那边真的不用我吗？结果不用，那就只能带着刚刚凑够的1万块钱和那房东签约。

房东很帮忙，照理讲我应该花钱买这些设备，但他知道我能玩得风生水起，知道我的经历，就只收了我1万块钱押金。他希望我能带动这个广场的人气。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挺过了疫情，把它做出来了。

密宗有句很经典的话，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用担心，解决不了的事情担心也没用。

所以疫情那时候，我每天的心情仍然很高兴。下班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夕阳，去欣赏夕阳的余晖。

那段日子，虽然疫情遥遥无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但我心里明白疫情一定不会永远持续。所以，我就趁着当下的这个机会去享受这些夕阳。你看，现在我就忙得没有时间看夕阳了。

我今天被米其林推荐，我觉得跟我的人生观有很大的关系，什么事情都应该诉诸于自己的能力与自己的努力，这是我最大的认知。

我最近常常接受媒体采访。然而午夜梦回之际，我也常常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幸运？朋友告诉我说，你不是新人，你有付出有努力，才让米其林推荐你。

朋友的这句话点拨了我，让我知道能得到米其林的推荐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我们的态度。事实上无论是否经营生意，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都应该有这种态度。

我熟读易经可以卜卦，不是随便学学的，是学到有点境界的。但我从来不会去装神弄鬼。

很多人以为易经是拿来卜卦的，其实不是。易经是讲天理，所以说它会有一个太极，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越多白就越少。

而且它会旋转，不是有规律地转，而是不可预测的，就跟你的人生一样，你不会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更不用说明年会发生什么。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生，那你的诉求是什么？就是一个平衡，平衡你的心态和你的生活，要让你的生命发光发亮，这就是易经的真谛。

我的店名为什么叫颐中福？你知道“鼎泰丰”吧？“鼎泰丰”肯定是一个易学大师起的名，它是易经里面的三个顶格之卦，就是鼎卦、泰卦和丰卦。“颐中福”也来自于易经的卦象。

颐卦就是两阳合一，中间像牙齿，所以说和吃有绝对的关系。我们说颐养天年就是这个意思。

颐字实际上就是一个人生的幸福点。“中福”其实是“中孚”，是易经里第二好的卦。我并不想做到最好，我只希望做一家“第二好”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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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 ⮜ 2019 ⮜ 2023 

俄克拉荷马联邦监狱

我是在联邦监狱里学的易经。

2015年到2019年，我在俄克拉荷马的联邦监狱——全美国的21座联邦监狱之一被关了4年半。因为我做了假的银行支票去拉斯维加斯骗了赌场的钱，后来东窗事发，再然后被判入狱。

监狱里面什么最充裕，就是时间。我在监狱里面4年多，把关在牢里当成一个闭关修行，读了很多书，学了很多的东西，把我的人生重新过滤，如同古人闭关修炼。

其实我在监狱里不只念易经，我读了所有的宗教典籍。《圣经》我都读了两遍，中文版跟英文版。我还读了《古兰经》。佛经就太多了，都读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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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各种的心灵鸡汤，有香有臭。

还读了很多古时候论相的书，八字，姓名，面相，紫薇，风水，我全都念了。

我在监狱里4年多

把坐牢当成闭关修行

读了很多书

学了很多东西

念完之后归纳出一个字：“屁”！都是穿凿附会！但易经就不一样，易经真正的意境就是跟你讲大自然的道理，然后做人应该怎么做。后来周文王占周易也有解释过这点。

我就是用我的人生来解释易经，用生命情感生命体验来解释易经，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我不卜卦了。

我觉得如果你有疑惑就要去问你自己，真正在做事情就是要一本初心，自己要有善念，要博爱，要用这种方式去做事情。

就好比我们做菜，原则很简单，我就跟我们师傅说，你不吃的菜就不要给人家吃。

我们做菜难免会出错，但师傅们在做菜的时候，他们都有基本判断，这出来的菜行还是不行，如果你都不吃，我怎么能拿给客人吃。

有些店的师傅会降低标准打发客人，但我们就不会，我们是上下都是有这种共识，所以我们的菜就会比较好吃。

各种书主要都是家人们寄给我的。监狱里对书的数量有管制，不能超过7本，但宗教经书除外。

我比较贼，于是我就叫家人把书都从佛光山寺庙寄出来，这样就会当作宗教的书，躲过了限制，就有很多书可以看了。

我看书不是一本看完再接着看另一本。而是混着看。这种吸收的程度，就跟你在吃东西一样的，你这道菜吃完再吃第二道第三道，跟三道菜一起混着吃是不一样的。

我看书的习惯就像做菜，是Fusion Reading Style。

在监狱里，我还每天手抄《心经》260字，送给狱友。他们很高兴，我跟他们说这个东西可以保佑他们，用英文跟他们解释《心经》里面讲的是什么，告诉他们要怎么样面对在监狱里的生活，出狱以后要怎么做。

按照佛家的想法，我这个算广度有情。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我是个坏人

一个做了不少好事的坏人；

又或者我是个好人

做了不少坏事的好人

让我说，美国监狱就像是度假中心。我快要放出来的时候，就有种小时候放寒暑假快要回去上学的那种感觉 —— 假期要结束了。

在那个环境里面，照理讲，应该是容易抑郁的。

但我没有。

我把蹲监狱过成了度假，有一个原因：我一个人被关起来，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但因为我被关在牢里，我的亲人们的心情就永远不会开朗，他们会很担心我被关在里面会被怎么样。

我要是被欺负了，我也是罪有应得，我活该去死，但我的家人何辜之有，要如此备受煎熬呢？要缓解我家人的那种负面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在里面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是强颜欢笑，等到他们知道我真的有那种快乐，他们就释怀了。

后来我明白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我真的要在监狱里面过得很好，是真的好，不是假的好。当我明白过来之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其实，在被囚中，人的心灵更加清晰，因为没有任何外力影响，反正不愁吃穿。

我觉得我念那些经或者是这些心灵鸡汤，可以帮助产生心灵的解脱，帮你导入一种状况，让你面对一些逆境和负面情绪时，可以马上应对了解，这是最重要的。

所以，因为在监狱里面日子过得很不错，我后来甚至不太想出来了。

而出了监狱之后，我也是真的出狱了。

很多人从监狱里出来后就抬不起头，尤其是华人，感觉坐过监犯过科自己就完了。

如果因为有被关过，这辈子抬不起头了，那你就不用出来了，你出来干嘛？出来后还是把你自己关在一个无形的精神的监狱里。

当然，我现在还是当不了圣人，还是会发脾气还是生气。

但我会尽量克制。我是个什么人呢？也许我是个坏人，是个做了不少好事的坏人；又或者我是个好人，做了不少坏事的好人。

 2002 ⮜ 2015 ⮜ 2019 ⮜ 2023 

洛杉矶阿卡迪亚

但其实，我是逃亡了十几年才终于在监狱里完成了服刑。我之前在德州达拉斯，经营一间华人超市，案发后被判刑。

我那时不愿意被关进监狱，就逃到了加州。

那个时候的我在当地算是有身份的人，可以走所谓的Signature Bond（签名保释，允许被告以签署书面承诺的方式获得保释。

被告通常需要支付一定金额的保释金才可获释，以确保他们会按照法庭的规定出庭受审。但在签名保释中，被告不需要支付保释金，而只需签署一份文件，承诺按照法庭的要求出庭即可）。

我选择了逃亡

变成了一名联邦通缉犯

从此十几年不得安宁

那是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转动的时刻。于是，我签了字，然后选择了逃亡，变成了一名联邦通缉犯。

我逃到了加州，但是我的名字被列进了 FBI通缉名单。从此十几年不得安宁。噩梦不间断地侵扰着我，直到2015年被捕。

那天晚上，我睡了十几年来最好的一觉。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2002-2015年，在加州，背负着沉重秘密的我，在洛杉矶阿卡迪亚（Arcadia）开过一家餐馆，名叫“福轩雅叙（Cafe Fusion）”。

2013年，与资深 媒体人萧丁毓合影。（陈立民供图）

我把福轩做到很火，生意好得令人咂舌。那段期间我们大概是台菜的泰斗。李XX来美国，那些随从和侨界的餐会都是我们做。

我自诩是全美国最贵的台菜，可是这家店一没装潢，二没服务，三没停车，所谓“三无”餐厅，但是价钱又贵，生意又好。

我每次也是开玩笑说，我们这里不算“三无”而是“三好”，好看，好吃，还有好贵。

其实贵与否，我完全是以一个在美国经营餐饮的标准来做。

我们华人不应该自甘堕落去用降低价钱跟人竞争，何苦你卖一个菜比汉堡还便宜？很多中餐厅常常生意都不好，搞削价竞争，最后就是弄死了自己。

我们不要看轻了自己。我觉得我的菜就是要比牛排贵，老美的那块牛排用这么简单的烹制方法能值多少钱？我定价贵，就是因为我比你西餐更有艺术性，我有烹调的奥妙在里面。

所以我特别坚持菜品的质量。甚至疫情期间，我也不跟外卖平台Door Dash和Uber Eat合作，我无法忍受让客人食用外卖平台送到已经冷了的我的菜。那味道全丢了。

我宁可不卖，也不要把我的名声往地下砸。我希望我的客人自己来取菜，希望他们能尽可能不耽误时间趁热食用，而保持对我菜品的认可。

我很会做菜，可以说是家学渊源，我们家很讲究吃。我从小就对食材有了解，知道它该怎么搭配。

高中时，我就会自己在家里做菜，请同学吃饭。大学的时候在美国，大家会带菜聚餐，全部人就期待我的出现，看看今天又搞什么花样出来。

30多年前的德州，在穷乡僻壤，大家看到我做的龙虾沙拉，泪都要流出来。

我爱吃。我到全世界哪里都是要去吃。从前还在台湾时每个月都跑去香港吃，什么镭记啊、新瑞华啊，这些餐厅哪家有什么菜都一清二楚。

当年开福轩的时候，我还在东森台开过一档美食电视节目，叫《饕哥上菜》，专讲北美的好吃的，平时吃不到的海鲜之类的。

当你吃遍天下的东西之后，就会试试看新的搭配。果不其然，很多人很喜欢。我发明了很多新菜。

比如口碑很好的“凉拌龙须菜”，釆用的食材即是台湾人常用的佛手合掌瓜的幼苗。在台湾，大家通常都是炒着来吃。我把它改为了凉拌，运用各种台式的调料，突出了龙须菜的嫩香脆爽。

再比如那道神户牛肉卷，就是我对神户牛肉做最好的诠释。

一般人吃神户牛肉不外乎烤，不然就是做成駝也牛肉生吃。那样吃也都不错，可是有些腻。

我们的神户牛肉切成薄片之后，我用喷枪喷过，有的人喜欢全熟，有的人喜欢半熟，基本上半熟是比较好的。

然后，里面包的是萝卜苗和一小段的水梨，所以你入口时可以解腻。

这种吃法，只要是吃过的人都觉得好吃，为什么？有牛的香味，不腻，然后有微微的一点苦味，它会把梨的甜味给衬托出来之后，让肉吃起来更鲜甜。

我们做的是台菜，但厨房里没有台湾师傅。因为如果是台湾师傅，他对台菜都会有一个成见，自己有一个套路，会觉得他的做法一定是对的，不会听我的。

所以我要找不是台菜的师傅，我跟他讲该怎么做，他用他的专业来把我想要的那种做法发挥到极致。

当然有时候我也不是那么懂，他们也会给我提供意见。甚至客人里面也有高手给我意见。

客人里的那些妈妈煮一辈子菜了，都会有绝活，我也乐于吸收。

比如我们店卖得非常好的麻油腰花。

刚开始有个妈妈客人就说你这个姜没有蝙过不行，要煽到有姜的味道才行。那我就煽姜，也不行，因为姜煽出来后，边上会有一些黑末末，看上去觉得脏。

后来我们用很多的姜滚，煮出姜味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我做菜敢下重本，菜的价钱也就卖贵一些，比外面最贵的的腰花大概还要贵上个五六块美元。

我用的材料就和外面就不一样，所以懂得吃又对口味比较有诉求的人，就能吃出里面的妙处，就会知道多花这几块钱值得。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以前生意不挣钱？因为我这样的要求太苛刻了。有人问我，你花了多少钱买的这个米其林奖。

我开玩笑说50万。其实也不是开玩笑，因为我非要花重本，去追求菜品，我亏了 50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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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克萨斯达拉斯

我在台湾读的是化学，1985年来美国在德州农工大学念企管硕士。我应该是餐饮行业里面少数学过企业管理来经营餐厅的人。

学企管应该说对经营餐厅有点儿帮助，可是我觉得最大的帮助是在每一个从商的阶段里面，你可以从里面总结很多的经验。

硕士毕业出来，我就在达拉斯开始经营超市。说起来，我来美国这三十多年，做了三桩生意都是起死回生型的。这家颐中福之前是一家倒掉的店；02年做福轩，也是朋友做不下去了，我来接手，做到风生水起；达拉斯做超市也是。

那家超市以前在美国华人业界非常有名，是华人中首屈一指的超市，名叫侨冠。我接手的时候，超市负债累累，穷途末路。然后我来重整，不到两年，我把所有的旧债还光，还让供应商把我的应收账额度加倍，从70万增加到150万。

在餐馆里放个杂货架的想法源于陈立民曾经的超市工作经历。

回头想来

是“人定胜天”害了我

最终我被教会的是

“人定顺天”

在超市里，我就看到人生的百态。因为客人来来往往太多了，你就会依靠你的观察力开始慢慢分析归纳，于是就能分辨出客人的意向，只要任何人走进来，我都猜出他要来干什么。

是来买菜，还是要来问东西，还是来找茬儿。这种分析总结，对我之后的经商蛮有帮助的。

你看在我的餐厅里，显眼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杂货铺，陈列着各式地道台湾食品。

你走100家米其林推荐餐馆，看看有谁会放这个东西？东区这么多华人餐馆，好的差的，看上去高端的，看上去低档的，家家户户，就只有我一家放着杂货架。设个杂货架的想法就源于我曾经的超市工作经历。

超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非常赚钱，我就开始了赌。一年里我能去50多趟拉斯维加斯，我曾经是拉斯维加斯豪赌的前1000名之一。

好赌之徒，总觉得自己聪明，算尽天机。回头想来，是“人定胜天”害了我。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你以为是你是开机器的那个人，而最终，我被教会的是“人定顺天”，你要顺着天理去努力，去做事情。

从1985年来美国，到2015年入狱，整整三十年，这是我从命运的齿轮运转声中得到的最大的领悟。

 1970 ⮜ 1985 ⮜ 2002 ⮜ 2015 ⮜ 2019 ⮜ 2023

台湾

童年（陈立民供图）

感谢《餐饮家》的访问，这次的交流让我重新回顾了自己的餐饮生涯，重新感受到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我记得第一次真正听到这声音的时刻。那是1970年的夏天，我12岁。那时，我和家人去海边露营。

夜晚，帐篷里太热，我无法入睡，于是我躺在椅子上，抬头看星空。起初，我只看到了几颗星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看到的星星越来越多，直到整个夜空都被星星点亮。

我仿佛看到了宇宙的辽阔，感受到了自己在这浩渺的宇宙中的渺小。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使我们拥有整个地球，但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我们都是如此的渺小。

小学毕业时，我作为资优生与导师合影。（陈立民供图）

这种感觉让我明白，争夺和竞争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从那时起，我开始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观。

在学业上，我总是保持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从不让自己成为最后一名。这或许是我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也是我对命运的一种解读。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用这种倒叙的方式来讲述我的人生故事。因为在我看来，餐饮的哲学，其实也是天道的体现。

ASK A RESTAURATEUR

《餐饮家》问餐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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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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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 《餐饮家》

答 | 陈立民

姓名：陈立民

性别：男

年龄：65岁

你来自哪里：台湾  从事餐饮业20年

目前的心境怎样？

忙。

最难忘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人生的每一个转折点。最近的就是出狱的那一秒，那是2019年8月10号，第一次闻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很想去亲吻大地。

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妈妈做的菜。

最恐惧的是什么？

在逃亡期间，心里知道有一天你总会被带走，很怕那一刻的到来。十几年一直睡不好，经常做噩梦。直到最终那一刻到来时才解脱。

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既然是最轻的，就不记得了。

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吃。

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我该付出的代价都已付出，所以倒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也许你可以说做错事入狱是应该去后悔的事，但我倒没有这样觉得。因为我如果没有经过这个过程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获得。

如果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我愿一切都重来，而且还是同样的版本。

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迟早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何时何地让你感觉到最快乐？

回家的任何一个时间都很快乐。

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做了这间餐厅，获得了米其林推荐。

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物）是什么？

我的家人。亲情感情最重要。

座右铭是什么？

除了姓名，我还取了字，叫“稔之”。这也是我的座右铭。“稔”意为稻梁熟了，自然就垂首。同时，稔之，音同“忍”之，要能忍人所不能忍，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对人性的领悟越多，也就越成熟越谦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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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1 月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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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sident/Publisher：Leo Li

Editor-in-Chief：Jiangming Tou

Editor：Michael Chan/Yanran Chu/Shuhang Li

Art Director：An Yang

Advertising Manager：Fiona Cheung

 Monthly publication by Littlelaba Media LLC

Printed in the United States

www.canyinji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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