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哲学研究的空间变革

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议上强调，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按照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的思路，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文明道路如何择取，中国人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如何构筑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是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重要问题。哲学作为面向实在根底的反思之学，必然要在这个问题上担负起重大责任。

哲学作为自古以来人类知识体系中的核心部分、作为世界经验的基础，在近代以来逐渐呈现出专业狭隘化、纯粹学院化和文化本质主义等特征，日益陷于困境。福柯说，当今时代是一个“空间的时代”。这里的空间不仅是物理学意义上可量化的客观空间，还包括哲学意义上作为生活世界要素的基于身体经验和存在经验的空间体验。以空间视角审视这些困境：一是哲学越来越成为现代学科建制下的专业活动，逐渐丧失了对知识的统治性地位，问题视域日益狭窄；二是当代哲学逐渐与生活实践脱钩，成为纯粹的理论活动，哲学思想的时代关怀和现实感日益薄弱；三是自启蒙以来被视为理性活动的哲学体现出欧洲中心论或西方中心论，把非西方的思想传统排除在外，在面对当今深层全球化的宗教、文化冲突中显得无力。

如何使哲学与每一个普通人的精神生活更为紧密地勾连在一起，使哲学把脉时代精神状况，成为切实帮助民众探求美好生活之道的方式，是新文科建设背景下哲学学科面临的重要课题。如果说这三重困境相应的体现在三种特定的空间处境中，那么对困境的克服也就要求相应的空间变革。

首先，当代哲学研究应当跨出专业学科的单一空间，拓展跨学科空间。从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哲学家广泛关注关于世界和人的所有学科领域，哲学是知识之树的主干。然而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学科化和专业化成为科学知识的突出特征，哲学逐渐丧失了“诸学科之王后”的地位，成为现代学科体系中的一块拼图。学科化倾向使哲学学科呈现出“为学术而学术”的纯粹性和专业性，但同时也使哲学研究局限在经典文本和概念系统中，逐渐丧失了为人类知识的进步做出贡献的能力，也造成哲学学科的挫败感。要改善此困境，就要让哲学跨出学科建制的空间束缚，推动其跨学科发展。今日的哲学研究应当为整个人类知识体系、方法体系奠基，对不同具体科学领域进行哲学反思、发现哲学问题。随着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和新一轮科技革命，当代科学正面临根本性变革，哲学及其所处的世界也相应发生了深刻变化。因此，哲学学科要以更宽广的问题视域重新思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技术、人与自我的关系，将哲学研究与认知科学、生命科学、人工智能等领域紧密结合，赋予普遍的哲学问题以新的思考视角和生命力。

第二，当代哲学研究应当回归生活世界，哲学反思要基于时代需求和时代问题，帮助民众探求美好生活之道，实现学院哲学与大众哲学的重新融合。18世纪之前的哲学无论作为“认识你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是“神学的婢女”，都与时代观念及大众生活紧密结合。18世纪之后，随着现代大学的成熟以及科学知识体系的复杂化严密化，哲学越来越成为象牙塔中的学问，成为脱离时代境遇的复杂概念和深奥文本。学院化倾向意味着哲学越来越远离生活世界，丧失了原本的宏大意义。然而，从古至今真正有生命力的哲学思想从来都是与时代境遇、时代问题密不可分的。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空间变革，哲学学科更应突破学院哲学的空间局限，主动融入大众日常生活，提供大众乐于接受的思想产品，充分体现思想的时代性和当下性。

第三，当代哲学研究要突破西方中心论的框架，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宏大视野，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绘制多元化的世界哲学地图。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哲学史书写方式事实上把欧洲思想史构建成普遍性的人类精神史，将欧洲的知识生产方式和启蒙运动的理性标准视作人类知识生产方式的圭臬。而随着全球化的推进，思想的世界性、多元化、跨文化性日益凸显。今天我们要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首先要有开放多元的世界眼光“重绘世界哲学地图”，既要突破西方中心论式的地理空间和文化空间，也要摆脱中西二元论的文化本质主义立场，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把多元文化的思想传统均视为人类哲学的组成部分。在基于全球空间的多元历史框架中，现代化、人性化的思想图景才能充分展开，不同文化和思想传统间的交流和理解才能充分实现。

王俊

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浙江大学哲学学院（筹）常务副院长，外国哲学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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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载于《探索与争鸣》2022年第三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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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编辑：谭慧琳

图片来源：刘周《杭州初印象》 浙江大学微信公众号往期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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