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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可桢与陈训慈的师生情谊

浙江大学 启真新论 2024-03-21


竺可桢(1890-1974)是中国近代著名气象学家、地理学家、教育家,陈训慈(1901-1991)是中国近代著名历史学家、图书馆事业家。两人分别在地理学、气象学等领域和史学、图书馆学等领域取得了卓越成就,为中国近代以来的高校学科建设发展、人才培育作出了巨大贡献,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光辉典范。

竺可桢和陈训慈同时还是一对情深义重、患难与共的师生。竺可桢任教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时提携陈训慈,陈训慈促成竺可桢长期执掌浙江大学并协助开展相关工作,抗战期间师生二人合力抢救文澜阁《四库全书》。这些事迹无不彰显师生二人风雨同舟、守望相助的高尚情谊。


竺可桢与陈训慈的师生情谊,从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下半叶,跨越了半个多世纪,是抗日战争和中国革命伟大胜利、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的历史见证,散发着灿烂夺目、温暖世界的人性光辉,直至今日仍让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与思想触动。


左图为竺可桢,右图为陈训慈



如果用一句诗句形容竺可桢与陈训慈的师生情谊,莫过于“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唐·刘商《酬问师》)。他们之间既有长辈对晚辈般的呵护与提携,也有朋友一样的相互鼓励与帮助。这是一种超越血缘关系与世俗功利,建立在道义基础上的真挚之情。


这一切都得从二人进入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说起。1920年,竺可桢任教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负责教授地学、气象学、世界地理等课程,同时积极组织野外地质考察。
陈训慈于1919年秋考入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文史地部,他非常敬佩竺可桢的渊博学识和高尚品格,不仅选修多门竺可桢地学课程,还积极参加野外考察,积累研究经验。在竺可桢的引导与其自身的勤学善思之下,陈训慈打下了扎实的地学基础,培养出开阔的学术视野。
在修完竺可桢的《美洲地理》课程后,陈训慈撰写了《世界煤油问题——近二十年来国际外交之重要背幕》作为期终考试论文,全文洋洋洒洒18000字左右,展现了青年学子敏锐的问题意识和深厚的学识涵养,深得竺可桢赞赏,将其推荐到《东方杂志》并于1924 年2月正式发表。
在陈训慈晚年撰写的《自述小传》中,他非常感激竺可桢的教导与提携,直言竺可桢是他大学时代最为敬佩的两位老师之一:“大学时代最服膺之老师为丹徒柳翼谋(诒徵)先生、地理气象学家绍兴竺可桢先生。”

如果说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时期,是竺可桢对陈训慈的激励与栽培,那么在浙江大学时期,则是陈训慈对竺可桢的协助与佐理。
浙江大学部分教师在图书馆前合影(右一为陈训慈)
1936年4月,竺可桢受命出任浙江大学校长。在此之前,竺可桢曾提出校长一职以“半年为限”。竺可桢深知此时大学形势复杂,他更愿意将时间精力投入到学术研究中。


任职半年后,竺可桢即有辞职之举,为了促成竺可桢继续担任校长一职,时任浙江省立图书馆的陈训慈曾夜访竺府,极力劝说。
在陈训慈和多方人士的共同努力下,竺可桢最终执掌浙江大学13年。在竺校长任内,陈训慈献言建策,成效显著,如图书馆发展、龙泉分校建设等等。
陈训慈的成才之路,离不开竺可桢的引导与扶持;竺可桢的教育事业,离不开陈训慈的协助和佐理。他们二人的相互鼓励与帮助,不仅促进了个人成长,更推动了浙江大学的发展。


古往今来,师生反目现象并不鲜见。竺可桢与陈训慈的师生情谊却能跨越半个多世纪,历久弥坚,激荡人心。这是因为二人有共同的人生理念和价值追求,所以面对困难和挑战时,能够齐心协力、挺身而出。
这种以义相连、至性真情的师生关系,正如古人所吟咏:“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唐·张九龄《送韦城李少府》)。
1938年,浙江大学西迁至江西宜山。1939年初,竺可桢考虑到浙江本身及周边地区高中毕业生升学西行困难,经教育部批准同意,准备筹建龙泉分校(初名为:浙东分校,1940年4月1日起更改为“国立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并将任务交给陈训慈。
在之后的半年时间内,陈训慈为龙泉分校的建设工作不停奔波,3月2日,在龙泉勘定坊下曾姓大屋作为未来学校办学之处,7月末完成新生报名、入学考试以及阅卷、计分、审查、分发录取通知等多项工作。
开学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处理日常教务工作,还负责中国通史课程,如此繁重的日常工作并未吓退他。
为了早日建成学制完整的龙泉分校,更为了未来中国的人才队伍建设,陈训慈恪尽职守,竭尽全力保证各项工作的顺利展开。
对此,郑晓沧教授深为赞叹:“分校已开学,吾弟对内对外诸种布置,感佩之至。现在筹备已到开学,煞费心力,已告成功,公私均堪欣贺也。”
陈训慈协助竺可桢建设龙泉分校,为竺可桢腾出了更多的时间精力处理西迁事宜。
龙泉分校办学旧址曾家大屋

1940年3月,陈训慈离职浙大,半年后在重庆就职。师生二人虽然分隔两地,但并未失去联络,反而因浙江大学的建设事宜联系得更加紧密。


陈训慈为浙江大学煞费苦心,每每有关于时局变化消息,便告知竺可桢,以便早做准备。如1944年11月底,日军自广西北犯贵州,正在遵义办学的竺可桢甚为焦虑,便写信给调任委员长侍从室的陈训慈打听时局消息,陈训慈确定政府高层将死守贵州后,立即电告竺可桢,让其安心办学。
在办学经费问题上,陈训慈也常替竺可桢打听消息,努力争取财政拨款。师生二人的里应外合,为浙江大学的异地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
竺可桢和陈训慈的默契配合,源于他们的一心为公、毫无私心。翻看他们之间的通信往来,内容多是关于国家公事,如办学经费、学校建设、人事聘用等问题,而绝少涉及个人利益的计划与谋算。


正是这种以义相合的亦师亦友关系,造就了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的一段佳话。


如果从竺可桢与陈训慈的交往过程中,挑选一件最具传奇色彩的事迹,莫过于二人合力抢救文澜阁《四库全书》。
文澜阁《四库全书》是中国古典文献的集大成者,代表了中国古代官修书目的巅峰,具有无法估量的文明意义和价值。今天我们有幸能在浙江省博物馆内看到,首先得感谢竺可桢与陈训慈师生二人。
《四库全书》是清代乾隆时期编修的大型丛书,全国各地共有7套,分别藏在南北7大藏书阁。文澜阁《四库全书》历经丁氏兄弟、钱恂、张宗祥等人的整理、抢修、补抄,是7部藏书中最完整的一部,具有无可比拟的地位。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位于杭州的文澜阁《四库全书》随时有可能被敌机炸毁。为了挽救这批珍贵文物,时任浙江省立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打算将其转移到安全地带。
经过努力,一部分书籍已经转移到富阳渔山,但仍有一部分尚未妥善安置。陈训慈请求竺师协助,竺可桢电告教育部借省政府之力转移至贵州,但得到的是拒绝态度。时局维艰,师生二人并未放弃。
为了加快转移,师生二人通力合作,利用浙大迁校的卡车,分批装运库书,终于在1937年12月杭州沦陷之前,将文澜阁《四库全书》与其他善本古籍抢运出杭州。是年10月书籍从富阳迁至建德,浙大卡车又发挥重要作用。
陈训慈感慨道:“幸赖竺师对浙图之同情,对文物图书之重视,慨然命浙大腾出自己的运输卡车,多次为浙图抢运阁书及其他书籍。”
不久之后,师生二人再次努力转移书籍,加上其他人士鼎力协助,这批书籍最终搬迁至贵阳地母洞和重庆青木关。抗战胜利后,这一国之瑰宝,在多方人士的斡旋下,又重新回到了杭州。
如果没有竺可桢与陈训慈师生二人的共同努力,我们恐难以再见文澜阁《四库全书》。其中多少的波折与险阻,多少的委屈与诎辱,构筑了这段可歌可泣的传奇历史。我们唯有铭记历史,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时代,砥砺前行、开拓未来,方能慰告先烈。


抗日战争期间,国立浙江大学参与保护《四库全书》,藏之于贵阳地母洞书库


师生关系是人类社会基本伦理关系之一。良好的师生关系能促进身心的健康、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这依赖于师生之间的有效沟通、相互信任、彼此扶持。这样的师生关系,不论古今中外,足以令人自豪和羡慕。
竺可桢与陈训慈恰恰是其中之一。他们拥有共同的人生观念和价值追求,用为国奋斗的一生,诠释了亦师亦友的君子之道,激烈着我们不断向前、开拓创新。  
今天的我们,拥有先辈难以企及的资源和条件,更应该充实自我、奋发向前,接续先辈的光辉事业,努力承担尽责,创造有益民族、国家的进步事业。



作者介绍


叶达:浙江大学哲学学院博士后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

投稿邮箱:qztheory@163.com

图片来源:浙大档案馆 

今日编辑:吕蓬霖

责任编辑:奚婉 毛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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