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原经典会读】黄裕生教授在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讲授《俄狄浦斯王》

2023年10月6日下午，世界本原文化研究院（北京中心）举办了以“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研讨”为题的学术沙龙活动。本次活动由见地沙龙发起，由清华大学哲学系黄裕生教授主讲，来自中国社科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服装学院等高校学者与社会各界哲学爱好者围绕“《俄狄浦斯王》的悲剧情节解读”“希腊神话的命运观念”以及“人类意志困境和伦理危机”等议题展开对话与探讨。

黄裕生

清华大学

哲学系教授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作家索福克勒斯创作的剧本，约公元前431年演出。《俄狄浦斯王》戏剧，取材于希腊神话传说中关于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故事，展示了富有典型意义的希腊悲剧冲突——人跟命运的冲突。俄狄浦斯智慧超群，热爱邦国，大公无私。在命运面前，他不是俯首帖耳或苦苦哀求，而是奋起抗争，设法逃离“神示”的预言。继而，他猜破女妖的谜语，为民除了害。最后，为了解救人民的瘟疫灾难，他不顾一切地追查杀害前王的凶手，一旦真相大白，又勇于承担责任，主动请求将他放逐。

希腊神话的命运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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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裕生教授认为希腊神话的命运观念主要有两点：第一，神可以给人定命。第二，命运是无法抗拒的。人类早期都有这种观念，不管是国王还是俄狄浦斯本人都努力突破命运、反抗命运，但是最终都变成了成就命运的奴隶。

整个希腊神话的叙述语境包含着三点重要的内容。一个是杀父娶母是一种罪，而且是大罪。第二是俄狄浦斯的所有行为都被视为他自己的行为，不管是杀父还是娶母都是他自己进行的，所以先知虽然很同情俄狄浦斯的结局，却仍然坚定认为俄狄浦斯是自己害自己，也就是说俄狄浦斯的不幸下场是他自己造成的，的确从他离家到德尔菲庙求问阿波罗神，到决定远走他乡，从途中误杀拉伊俄斯，猜破斯芬克斯之谜，到接受忒拜城人的拥戴登上王位，再到娶伊俄卡斯忒为妻子，这些他一生当中一连串最重要的事情都是由他自己亲手所为的，这里既没有人替他做决定，也没有人强迫他这样做，所以看起来他是这些行为本身的主体，所以先知才认为是你自己害自己。但是我们这里要认真追问，我们是否真的就可以据此认为俄狄浦斯是自己害自己呢？究竟什么意义上是自己害自己？我们来通过分析这个悲剧叙述语境当中凸现出来的第三方面的内容或者第三方面的观念，这就是神可以安排与决定人的命运，甚至可以安排一个人的具体行动，比如可以决定俄狄浦斯杀父娶母这两个行为。并且对人类来说，神意是绝对的不可更改的，因此也是无法回避、无法逃避的。为了抗拒神谕命运，拉伊俄斯与伊俄卡斯忒可谓做出了超常的努力，他们本来是渴望有子嗣才去求阿波罗神的，但是为了避免宙斯给他们定下的命运，他们冷却了心中的伦理情爱，弃子杀婴去置之死地，宁愿断子绝孙也要抗拒到底，可以说做出了超常努力。包括俄狄浦斯，但是所有这些反抗神谕命运的努力都在不知不觉当中，反倒成就了神定下的命运。

人类意志困境和伦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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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宙斯给俄狄浦斯家族定下了命运，其实就像一部按既定程序展开的家族史，其中最主要内容就是杀父娶母，这种程序性命运是一种外在必然性，那也就是一种非如此不可的一个命运。这种外在性命运之为外在性命运，或者是有外在性必然性，他乃是因这样一种必然性，也就是这种必然性不是从必然性这里展开出来的承担者或者环节的自身当中展开出来的，或者说这种必然性与展开出事件的承担者和环节的内在因素毫无关系，就是这个命运的展开过程当中和在这个命运里面展开的人或者行为者的意志毫无关系。就如俄狄浦斯被命运展开杀父娶母，但是命运所展开的这些事件本身却与俄狄浦斯的意志是没有关系的，正因为这样俄狄浦斯才不相信先知说他是杀父娶母的人，因为他动机上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也就是和他意志毫无关系。俄狄浦斯从来无意杀父娶母，但终究成了杀父娶母这件事件的承担者。如果说人就生活在这种外在必然性当中，或者说人只有这种必然性生活，那么永远只是工具性而存在，他没有目的性存在的意义。

所谓目的性存在或目前性生活，都必须以人从自己的意志出发却决定选择自己的行为，安排自己的生活为前提。只有当人能够从自己的意志出发去决定安排自己的行为与生活的时候，他才能把自己的生活展示为以自己为目的的生活，否则就只能是以自身之外的存在者为目的的生活。俄狄浦斯表面上看起来他也自己决定自己，并自己按排自己的生活，但是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他都无法避免杀父娶母这个结局。在这个意义上他做的所有的决定都不是真正出于他自己的决定，他所有的安排都不是真正他自己的安排，而是神的决定和神的安排。所以他的生活实际上不过是神主宰的生活，实际上是神的生活，所发生的事件是神的事件，或者说俄狄浦斯的生活实际上是作为神的替身的生活。这就表明只有当人能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和生活，他才有目的性的存在，否则人就只是工具性存在。这里我们要进一步问的是，如果我们仅仅生活在必然性的命运里面，也就是说我们仅仅生活在一个必然性世界里面，因此我们的所有的行为及其结果都是预定的，那么我们还会有责任吗？我们还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我们还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我们还可以对一个人的行为与生活进行评判吗？还有必要对人的行为与生活进行谴责或者褒扬吗？这些都成了问题。杀父娶母，我们拼命谴责俄狄浦斯，可是这两个行为不是俄狄浦斯想做的，他是被安排的，他还能负责任吗？我们还真的能够认为是俄狄浦斯自己害自己吗？我们还真的认为俄狄浦斯是有罪的吗？他杀父娶母真的是有罪的吗？

所以只有当人生活在非必然性当中，也就是说只有当人没有预定的命运的时候，人类社会才有伦理道德，所以简单说，如果我们有命运，人类就不能够有道德，如果有命运整个道德世界将彻底瓦解，所以这个神话启示里面是充满了伦理困境。你一方面给他安排命运，一方面要他负责，这是神的不公。我们分析这个悲剧实际上是要改变什么？整个希腊神话确立起来宗教观念当中存在的伦理危机，他瓦解人类最基本的伦理道德世界，首先就是瓦解人的责任，当然你整个真理世界彻底瓦解。所以这样的神话带来了伦理困境。

在黄裕生教授讲授完之后，与会学者还围绕“人的命运”“自由意志”“艺术、神话和哲学的关系”等广泛话题展开激烈探讨与交流。其中，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詹文杰研究员就“诗人神学”和“哲学家神学”发表相关观点和想法。在相互提问和回应中，诸位将问题引向深入，讨论紧张、激烈并充实。本次本原经典会读活动将艺术、科学与人文进行对话与融通，探索与发掘人类文明可持续发展，致力于打开面向未来的文化与精神道路。

（参会学者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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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  稿：李志萍           

审  核：曲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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