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黄庄没有谷爱凌

海淀黄庄暂停，学习机加速、冰场登场，在切换之间有种声音微弱地发出，仔细听是孩子的喘息声。

文 | 梦鲤

编 | 石灿

优秀的谷爱凌是如何被培养的？

冬奥期间随着谷爱凌成功夺冠，人们开始盘点谷爱凌的教育经历，与斯坦福大学同时出现的还有海淀黄庄——一个聚集了大量培训机构的北京一角，被称为“宇宙中心”。

谷爱凌妈妈坦言：“在中国学10天，相当于在美国学一年。”当人们想追根溯源，寻找这个给世界冠军辅导的机构时，谷爱凌所上的奥数课机构——高思教育负责人介绍：“谷爱凌曾上课的海淀黄庄教学点已经于2021年7月关闭。”

不止高思教育，2021年7月“双减”正式落地，曾经门庭若市的海淀黄庄整体被按下暂停键。在“双减”的半个月前，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来到海淀黄庄，发现大多数知名培训机构门锁紧闭，已经将线下教学点迁至学院路、人大附中等地；没有搬离的机构，只剩几位课程顾问接待家长，负责将客源从线下引至线上。

寂静的暑期档下培训机构还抱有一丝希望，还在筹备秋季课程、等待开学后的新市场。然而，等来的却是“双减”落地、资本撤离、业务转型、不断裁员。

“双减”后的首个寒假过后，刺猬公社再次来到海淀黄庄。2022年寒假的海淀黄庄，比2021年暑假还要安静，但这份安静下不代表学科培训完全退出市场。

寂静下暗藏汹涌

虽然已经立春，三月来临前，北京还是有簌簌凉风透过羽绒服沁入皮肤。在北京的寒冷笼罩下，海淀黄庄的寂静中又添了几分落寞。斜阳落下后黑夜降临，海淀黄庄的轮廓更加模糊，和这座城市的其他高楼别无二致。

银网中心和海淀文化艺术大厦是海淀黄庄曾经的培训机构聚集地，许多知名教育机构在这里设置线下教学点或课程咨询点。

2021年7月，“双减”落地前，海淀文化艺术大厦的学大教育有前台正常接待家长的人员，有一对一进行咨询服务的老师。虽然提供卖课服务，但线下授课点在1.6公里外的数码大厦B座，那里临近中关村大街的人大校区。

然而，当2022年刺猬公社再次来到这里，透过玻璃门所见范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玻璃门上贴着的LOGO，证明这里曾经是学大教育。据相关媒体报道，“北京市通州区学大教育培训学校违反规定，寒假期间顶风作案，通过锁闭前门从后门消防通道进出的方式开展线下学科类校外培训经营行为。”

海淀文化艺术大厦的学大教育

同样，银网中心也在“双减”前后有所变化。

“双减”落地前，银网中心有几家搬离的教育机构，门上贴着“待维修，勿动”和疫情防控相关告示，透过门玻璃可以看到教室地上散落着各种垃圾，门口的盆栽倒在地上，一片狼藉。新东方、朴新等机构依然有工作人员提供课程咨询服务，其中朴新老师介绍说：“我们在忙着搬家，这里只提供售课服务，学生上课要去上地、清河等校区，那里的线下暑期课正常授课。”

然而，2022年寒假，在暑假提供咨询服务的部分机构已经彻底搬离，从门口到室内，不见任何踪迹，仿佛没有来过一般。其中包括新东方，据内部人员介绍，因为现在不能线下授课，所以都退租，集中在总部办公。

在距离银网中心1.2公里的新东方总部，学科培训报名依然在继续，包含小学、初中、高中的各个学科。学习内容紧跟考纲提出的回归课本，同步学校的进度。

虽然新东方App无法查询小初高课程，只能查询雅思、托福和考研课程，但用手机号线下报名后，再登录App，课程会自动关联出现。

小学和初中没有直播课，以学习机录播课的形式进行。授课老师依然是新东方原有的师资，只不过实时互动变为“陪伴式学习”，学生在规定时间段内上课，老师全程在后台陪伴，如果学生做题时在页面停留时间过长，老师则会和学生连麦。除此之外，和直播课程一样，学习机学习也有助教老师，前期提醒上课、后期发放教材。

新东方OKAY 学习机

高中课程需要下载新东方云教室App学习。冬奥会、两会、疫情，是咨询人员给出无法线下授课的原因。

“双减”政策对培训机构的一次性收费进行限制。新东方将一学期的课程分为“春上”一个月的四次课程，和“春下”三个月的十二次课程，以分批次报名、缴费的形式解决一次性收费过高的问题。2月底正是寒假班结束，春上班开始的节点。

初中课程有2100元的普通班，包含四次春上课程及十次寒假课，班级人数最多在49人；2300的白金班，包含一个月的四次课程，班级人数为8-15人。

学习机是租用的方式，押金为1000元，课程结束后退还学习机、拿回押金，但课程也不能继续使用。如果自行购买学习机，在淘宝旗舰店的价格为4860元到7360元。

高中课程则分为1100元一科的精品课和2700元一科的白金课，包含一个月四次课程，每次包含两小时直播及半小时录播。以精品课为例，一个学生一学期四个月一科的费用则为4400元。

《北京市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收费管理办法（试行）》于2022年2月21日（2022年中小学春季学期开学）起实施，对面向普通高中学生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收费的管理，参照执行。

从收费标准可以看出，各种班型的线上收费都为每人次每30分钟20元。以新东方的高中精品课程为例，一次两个半小时的课程应收费100元，一个月四次课程则为400元，和实际收费（不参加优惠活动）的1100元相差甚远。对此，刺猬公社向海淀教育求证，尚未得到答案；向北京教育求证，尚未拨通电话。

此外，2021年12月3日，新东方成立乐学东方线上学科培训学校，面向全国中小学生提供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免费直播课程，2022年2月28日正式开课。

学习机遍布市场

代替教室、桌椅出现在海淀黄庄的学习机，正承载着校外培训的主要场景。

2021年10月25日晚，新东方旗下在线交易平台“新东方在线”在港交所发布公告称，将停止经营中国内地幼儿园至九年级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预计于2021年11月末之前生效。截至2021年11月30日止六个月（即新东方2022财年H1）的业绩报告显示，2022财年H1，新东方经营亏损为7.357亿美元，上年同期经营利润为1.182亿美元。

素质教育、智慧教育、大学生教育等业务逐渐成为新东方转型的重点方向，学习机OKAY e学本则是其中之一。OKAY e学本，是OKAY智慧教育研发的教学专用智能终端，内含智慧教育服务平台。OKAY智慧教育是新东方旗下的“人工智能+教育”品牌，创立于2014年，以连接课堂、校园和家庭为主。

OKAY智慧教育背后的公司是点石经纬科技有限公司，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担任其董事，持有41.506%的最终受益股份。

在校外培训衰减的背景下，学习机作为智能终端，教育平台植入培训课程，成为新东方开展义务教育培训的关键方式。

和解决细分需求的智能手写笔、智能学习灯不同，学习机与平台的教育内容绑定，在数字化功能以外，具有教育价值，属于资源驱动型产品。所以，学习机成为教育机构继续学科课程的重要载体。

据豆神教育人员介绍，2021年8月20日，豆神教育推出学习机——豆神语文本，虽然墨水屏设计无法观看直播，但买学习机赠直播课，课程以语文素养为主。据多知网介绍，2022年掌门教育推出其首款智能学习机，内置掌门原创的从小学至高中十门学科的教辅资源及综合素养内容，以“AI+内容+服务”打造智能化教育闭环。

在传统教育智能硬件的产业链中，新东方等教育机构以内容供应商的角色，出现在产业上游，和承载流量的软件一起被硬件厂商集成。在新型产业链中，教育机构在供应内容的同时，也搭建自有软件、产出专业设备，打通产业链，实现一体化智能教育。

据多鲸资本不完全统计，2021年以来K12教育智能硬件领域融资约为26 例，包括SaaS平台、智能手写笔、教育场景云视频会议等细分业务。除了面向C端的学习机等硬件，面向B端的服务平台也受到资本青睐。

运动类占比达33%，位列第一

海淀黄庄的安静与冰场、滑雪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不仅培训机构将业务重点转为包含体育培训的素质教育，家长也在孩子的课余时间里增添了打冰球、滑雪、攀岩等体育项目。据多鲸资本统计，“双减”后报兴趣爱好班中，运动类占比达33%，位列第一。体育教育的潜在市场规模仅此于艺术教育，在2022年预计可达到1021.4亿元。

学科培训与素质教育仿佛一对孪生姐妹，总是同时出现。当人们关注谷爱凌的海淀黄庄之行时，也能了解到她跳过10年芭蕾，练过10年钢琴，喜欢越野跑、足球、篮球等体育项目。

在传统印象中，只有在学科作业完成的前提下，家长才会给孩子安排素质培训班，素质培训班是有钱家庭才能承担的，尤其是近期大火的冰雪运动。

在北京某冰场，花样滑冰的单次课价在210元到625元不等，冰球的单次价格在330元到900元不等，是否是冰场会员、教练的等级都直接影响课程价格。

出入冰场的家长更是直接反映了冰上课程的门槛：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出现在冰场，代表着家长的工作自由，甚至是全职妈妈或爸爸；从头到脚一身的国际名牌，无处不彰显着个人品味。

“你猜我同学的爸爸开什么车来的？是大奔！”

无论是短道速滑、花样滑冰，还是冰球，都需要学员自行携带装备，拖着行李箱进冰场并不是稀奇画面，这也间接决定开车来冰场是便利之选。

因此，开什么车来冰场上课，也成为孩子们之间讨论的话题。如果有孩子跟着家长，拖着行李箱走向地铁站，比起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人们更关心这个孩子来自哪个学校、报的哪个等级的课程以及父母的工作单位。

家长站在冰场外，总能找到熟络的家长聊起来，培训班成为聊天的议题中心。嘴上聊着天，眼睛却盯着冰上孩子的一举一动。当孩子滑向墙边开始减速时，家长停止聊天，拿起水杯，将吸管通过面罩网伸进孩子的嘴里。因为戴着面罩，孩子喝水需要带有很长吸管的水杯，而这种水杯在淘宝运动旗舰店的售价为168元到298元。

家长更多的时候还扮演场外指导的角色，但很快就被教练发出的“快点！快点！”“Go!Go!Go!”催促声掩盖。一块冰场，一侧是国内教练，另一侧是来自芬兰的外教，全程用英语教学，孩子也要用英语回应。两种教练的不同语言间的共性表现在一边用球杆敲冰面，一边催促着学员加速前行。

时间在这块冰场上尤为重要。

冰场一角是电子表，本是用来在赛期做倒计时，却在自主练习期间被部分孩子当做解脱的。在教练开始上课前，冰场是孩子们自由练习的时间。在教练上课前抓紧时间滑行、跌倒、爬起，孩子们不敢耽误时间，因为他们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一个孩子停了下来，冲着看台上的妈妈喊道：“腿受伤了，是上次陆地训练受伤的地，现在不想滑了。”妈妈看了一眼表，只说了句：“再坚持一下，还有几分钟，到4点结束。”

此时冰场的表显示3点40分，没有办法，这个孩子继续向前滑行着。

3点56分，真的距离4点只有几分钟时，孩子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再次哀求妈妈离开冰场，毫无意外，伴着妈妈的大声呵斥继续滑行。

直到4点03分，这个孩子离开冰场，冰上少了一个痛苦面具。

离开冰场，摘下面具，那些在冰上勇往直前的小将显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有的一边走一边喊着累死宝宝了；有的因为教练训斥，当场大哭，家长只能紧忙拿出糖；有的孩子将上课当做宠溺的筹码，直接向家长索要麦当劳。

彼时的冰场已经通过浇冰车焕然一新，等待着另一批学员。从早到晚，这块冰面似乎不曾休息，就连课间时间都被利用，像极了曾经人来人往的海淀黄庄。

海淀黄庄暂停，学习机加速、冰场登场，在切换之间有种声音微弱地发出，仔细听是孩子的喘息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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