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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果斯:荧幕中,现实里

ECHO 回响之外
2024-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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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回响志 X 霍尔果斯



在一个漆黑的凌晨,从首都机场登上飞机,三个半小时后到达乌鲁木齐;在机场休息一个半小时后再上飞机,一个小时后到达伊宁;出机场后坐上汽车,一个小时后就到了霍尔果斯;然后从入住的宾馆出来,步行十来分钟,便来到霍尔果斯国门。一日之内,马不停蹄,从首都直接到了国境边关,过于急剧的时空变换,让人有些恍若。



黄昏下的霍尔果斯 © 一只月亮





这是一个纯粹的口岸,贸易是整个城市的发展史的主线。当年的蒙古人,大概率是准格尔蒙古人,把这里称为霍尔果斯,意为“地多干骆驼粪”或者是“驼队经过的地方”,这个地名在哈萨克语中意为“积累财富的地方”。


如今这里已经是是新疆最大的陆路与铁路综合性口岸,全国十五万公里的铁路网之中,霍尔果斯是极其闪亮的一个节点,更是国家意志的体现。每年数千列中欧班列,从这里呼啸着驶出口岸,奔向万里之外的布列斯特、华沙、杜伊斯堡......



图1:由霍尔果斯口岸驶离出境的中欧班列 © 黄宇晖

图2:丝路国脉上的霍尔果斯



霍尔果斯国门成为了一个景区,更是为城市在经济地理上的定位树立起一种仪式感。国门设在城市主干路的尽端,跨度超过双向八车道的主干道,上面写巨大的“霍尔果斯口岸”几个字,游客们纷纷驻区拍照留念。两个人从摩托车上下来,让我们帮忙拍照,他们说自己是从浙江出发,一路骑摩托前来。要从这里出关,沿着中亚兜一圈后,骑到巴基斯坦的港瓜德尔港,“自由在路上”,“沿着一带一路的方向”,他们这么对我们说。


国门前,一队女骑手吸引了所有游客们的目光。她们面容姣好,英姿勃发,身着制式礼服,手戴白色马术首套,骑在高大的伊犁马上,像是随后就要去参加奥运会马术盛装舞步的比赛。我听到她们之间在交流,有时用汉语,有时用哈萨克语。



国门霍尔果斯口岸、英姿飒爽的女骑手和从口岸奔向远方的摩托车骑手 © 李昊



国门景区里,有清代界碑,也有一个游客购物中心,还种着不少伊利特色的薰衣草。透过铁丝网能看到,紧邻着这边的哈萨克斯坦一侧,同样在正在大兴土木,进行着他们的贸易中心建设。国门附近,有贸易中心和免税购物区,一人高车轮的巨大卡车不断进出,带来海量的国际货物。时值假期,游客们在边境的市场上迸发出了非同寻常的购物热情。哈萨克斯坦的切糕、吉尔吉斯斯坦的蜂蜜、俄罗斯的巧克力和伏特加、东欧的绵羊油......各类中亚和东欧的产品,被游客们大包小包的带走,边贸的繁荣可见一斑,而小城也因此得以迅速成长,买了盒哈萨克斯坦的切糕,盒子很小却非常沉,可见其密度之高。

 

城市里沿着主干道分布着更多的形形色色的外贸市场:“国际商品采购商城”、“国际旅游步行街”、“国际餐娱美食文化风情街”,街头广告牌上贴着中哈对抗自由搏击的广告。整个城市就像是整个欧亚大陆的大型巴扎。



由贸易口岸而快速兴起的口岸两侧2006年,中国与哈萨克斯坦共同设立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成为全球首个跨境自由贸易区。

© skyfujisan / ZHENG1





随后两天,我才开启在城市中的漫游。道路两侧种有许多青皮杨树,树干上挂着牌子,写着种植于清末。不知道是不是林则徐留下的“林公树”,见证着一百多年前西北边陲的风起云涌。与伊宁不同,这里是一座年轻而又崭新的城市,城市建成区沿着南北向主干道展开,地图上看像一个狭长的舌头。

 

城市风貌更像是内地的一个刚刚由镇发育成的县城,或者是一个开发区。大部分区域还在大刀阔斧建设之中,布满脚手架的未完工建筑林立,看上去参差不齐,由于过于崭新,城市景观并没有太多特色。在新疆的茫茫荒野中经常能看到一座座集装箱小屋,这里或许是一个放大版。



有些空荡,但年轻崭新的霍尔果斯 © 李昊



霍尔果斯这个名字并不乏知名度。我曾经居住的城市里,东西向的连霍高速,构成了城市北部的边界。从连云港直到鹿特丹的亚欧大陆通道,承载着一种幻想,连云港距离我们不是很远,但是遥远的霍尔果斯则显得神秘。

 

近些年来,这座小城成为影视传媒公司的热土,在大众的视野里名声大噪,在电影院里,每当电影结束后,观众起立等待彩蛋,荧幕上演职员表出现后,霍尔果实XX文化传媒公司总会如约而至。自贸区始建以来,边陲小城在全国高调亮相,变得炙手可热。


城市的精神,也颇有点像美国十九世纪的西部小镇:来自各地的商人、冒险家蜂拥而入涌入,未知的边疆变成了金钱的热土,城市里随处可见商务楼宇,注册公司、享受政策优惠的广告牌更是随处可见。而那些寻找跨境电商合伙人的广告,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代购。



快速发展的城市面貌,霍尔果斯经济特区 © 走遍中国56民族 





第二天暂时无事,我从霍尔果斯搭乘一辆旅游大巴,去往赛里木湖。返程时,由于大巴是直接回伊宁,司机就把我放在了清水河镇。我在路边搭上一辆小汽车,车上四个乘客,一个司机,除了我都是哈萨克人。坐在副驾的女乘客,似乎和司机很熟。他们用哈萨克语聊天,但那位姑娘似乎更喜欢讲汉语,一开始是蹦出一些词汇,后来是短语和句子。我想起在上海上学时的上海同学——他们用上海话交流,但碰到一些专有名词或者新潮词汇,就要用普通话来讲。



赛里木湖 © 李昊



司机一开始和她有说有笑。但在她说到交了新男友之后,司机明显沉默了许多。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又开始眉飞色舞地向司机说到她新换的手机壳。她手里拿着一款华为的旗舰手机,套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手机壳,看上去过于华丽,不过和她的绚丽美甲,倒是风格一致。我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发现微信对话里是一个接一个的表情包。


司机把其他三个乘客在霍尔果斯外面的团场放下,带着我回到霍尔果斯市里。我来到这里最繁华的商业街,看到路两侧的小饭店一字排开,像是饭馆和酒吧的混合体。顾客多为中年男性,他们很多人戴着鸭舌帽,一边抽着烟一边喝酒。随便找到一个小饭馆进去,点上一盘羊肉纳仁,两个肉串,再来一碗酸奶子。此刻的我,感觉自己和邻桌的哈萨克人,已无分别,或许只需要再牵来一匹马。



北疆原野  © 李昊





第二天我就和朋友到苏州援建的丝路小学开展足球教学活动。来的教练有两个,一个是本地哈萨克族教练,身体魁梧,眉毛粗黑,乍一看像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另一个一个来自湖南,穿着紧身秋衣,大肚子凸显。他给我们说今天状态不好,昨天下了飞机就高烧,我负责摄影。这里空气清澈,透明度极高。天空仿佛是由最蔚蓝的海水倒灌填满,眼前的景致色彩明亮鲜艳,仿佛PS的饱和度调到最高。


“你们去过内地的城市吗?”湖南教练问道。绝大多数孩子喊,没有。“那么你们最想去内地哪个城市?”“广州”,好几个孩子说道。“为什么呢?”“因为广州恒大。”孩子们异口同声。“还有呢?”“上海,因为有上港。”足球,是他们憧憬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苏州援建的丝路小学 © 李昊



从孩子们身穿的球服来看,相当一部分都是C罗和皇马的球迷。三四十个孩子们中,至少看到了五个C罗。而他们对梅西似乎不感冒,唯一一个出现的阿根廷球星,还是梅西在国家队的替补迪巴拉。一个维吾尔族的孩子,长得颇似内马尔。只见他眼花缭乱地盘球过人,突入禁区,再和队友撞墙配合,凌空抽射得分,引来阵阵欢呼。


上午参加训练的是初中生,下午是小学生。据我观察,来踢球的小学大概三分之一是汉族,而初中生里只有一个汉族孩子。他孤零零的身影在球场上,肢体语言无不表达着拘谨,让我想起在学校时不善体育我的。那么汉族孩子都去哪里了呢?或许和内地一样,都在在忙着学习奥数、英语和钢琴。

 

训练结束后。一些孩子纷纷让我给他们发照片。大部分都是都告诉我qq号让我添加,只有一个说要加我微信。问他怎么只有你有手机,他说其实自己也没有,只有晚上等她睡觉后去拿手机。“开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虽然她从不让我玩手机。”



孩子们的足球梦 © 李昊



天黑后,城市便安静了下来。我选择一个人在城市里四处溜达,穿过一片寂静的居民区,晃晃悠悠向边境的方向走去。小路上的路灯一闪一闪,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地落在地上,显得柏油路坑坑洼洼,路灯在一个街角彻底消失不见,再往前,便是无尽的黑暗。

 

我停下来,面前是一片漆黑的空地。近处有一些碎石,稍远的地方似有似无的灌木丛,远处偶有野狗的叫声,不知道它们是守护着哪边的边境,空气凝滞,又带着一丝冰冷。无尽的黑仿佛是黑洞,一切可见光都无法逃逸,黑暗深处散发出来一种迷人又深邃的未知感,难以言说内亚性正扑面而来。



未来的霍尔果斯会怎样,我们谁都无从而知 © 一一


 ©编辑部的话


霍尔果斯,一座因边境贸易而迅速成长的城市,整个城市就像是整个欧亚大陆的大巴扎。它曾经那么遥远而又神秘,如今因为交通的变革、政策机遇和国际贸易的发展,未知的边疆变成了金钱的热土。站在天边的这片土地上,会让人出神地向边境线的那边张望,那边是神秘迷人的中亚,是我们无数想象层叠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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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文 | 李昊

平面设计 | 王津   排版 | 露露

图片 | 李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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