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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抢房

互联杂谈22 2024-03-19



十年文革上海发生过三拨抢房风。


第一拨抢房风,始于19668月北京红卫兵南下煽风点火。上海红卫兵迅即响应,在“破四旧”的口号下,凡是公共建筑物上的西洋雕塑、古代雕刻、街道名称、外文标志,一律当作封、资、修和四旧,加以铲除。随后进入私人领域,对身份为“地、富、反、坏、右、资本家、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的家庭,查抄四旧,随意进出,翻箱倒柜,挖地拆墙,无所不为。搜出的珠宝首饰、佛像、书籍、古董、字画,有的集中堆放,贴上封条,有的运走,有的烧掉。许多住房宽裕的房主,被扫地出门,勒令住进小房间中,腾退出来的大房间,用来作了红卫兵组织的办公室。
红卫兵,最初只是大专院校和中学学生的造反组织,后来不少社会人士也戴上红卫兵的袖章,到处“破四旧”、抢房子。
很快,各类五花八门的造反组织,诸如兵团、战斗队、纵队、公社等等,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成立。这些组织一成立,首先便是替自己抢个房子,扯起一面大旗,表明自己有了根据地。


早期,抢到的好房子大都用来设立造反组织的“司令部”、“联络站”,也有的作了关押审查对象的“隔离室”。造反派大小头头吃住在司令部或联络站里,一有动静,便高呼而出,呼啸而回,常常深夜还不睡觉,搞得四邻不安。当年,地处南京西路的静安新村被称为“头头新村”,许多佩带红袖章、身跨摩托车的造反派,成群结队,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地频繁出入。新村里人人屏息而立,侧目而视。有时各造反派之间,为争夺批斗对象,可以拿一户人家查抄数次,像永安公司私方代表郭琳爽家,就被抄了七次之多,各派互贴封条,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受第一拨抢房风的带动,社会上一些人起而效尤,彼此串连,共同行动,出现了“困难户造反队”之类的组织。19661231日一夜之间,在全市掀起了第二拨抢房风潮。房管部门手中待分配的新旧空房和造反组织封存未用的空房,一下子全被抢占。有些聪明人怕有朝一日遭到追究,竟然发明了“连环抢”。他自己抢了大房子,然后叫熟人抢占自己的房子,熟人又叫熟人抢住自己的房子,以此类推,造成无法退房的死循环。
在这样一种压力下,有些私房主眼看房子保不住了,就叫自家亲友抢住进来,以阻止外人来抢。也有一些危房旧房的业主,抢到好房子后,主动上交原来的房子表示革命。经统计,这一波抢房风潮共涉及19578户,使用面积361737平方米。
抢房风造成的社会秩序大乱,引起了市领导机关的不安,要求市房管局予以整顿。对于查抄归公的私房要补办自愿上交的手续,经批准归公后原业主自住部分按公房标准交租。被抢占的空房经审查核定后建户收租,像造反派头头王洪文、陈阿大等人,原住简屋,几经搬迁,最后都住进了花园洋房,通过补办分配手续,将非法抢占变为合法分配。
这项整顿工作到19702月告一段落,计登记处理16218户,28.86万平方米。尚有3360户,7.3万平方米无法处理。
第三拨抢房风是有组织的抢。1967725日,上海最大的造反组织“工总司”,头头是王洪文,下辖的房管系统联络站串连全市各大造反组织到处张贴联合布告,勒令所有“地、富、反、坏、右、资”分子把他们的房地产一律交公,限在815日前向当地房管部门交出房产证和住房,不得提出任何借口拒绝执行。交出的空房由造反派分配。
这次全市性的有组织的行动,在当时的形势下比政府法令还有力。房管系统的造反派积极响应号召,表现得极为狂热,他们布置造反队员到里弄看大字报,摘录其中被查抄的对象,派战斗组上门看房,如认为尚有挤占空间的,即勒令房主继续退房。
这次行动,是造反派以房管所革委会的名义出面办事。
房管所在本地区发布“通令”,令“地、富、反、坏、右、资”携带户口簿、房票簿(公房)、有关产权证件(私房)于限期内向房管所报到。报到时在造反队员监视下,先在门口向毛主席像“请罪”,朗读墙上贴的标语或语录,然后视其高兴与否打两个耳光,以“端正态度”,然后排队,按次序叫去谈话,对照“战斗小组”摸到的口径填表申请退房。造反队手执皮带来回巡视,现场气氛恐怖,吓得房主和住户不得不按照要求填表。
总计前后三拨抢房风,市区被抢(包括被迫“自愿”上缴)的各类私房共17650户,141.75万平方米;郊区8454户,45.46万平方米。合计26104户,187.21万平方米。
不少人家被扫地出门,原住房全部交出,安排到又差又小、没有煤卫设备的房子里居住。
朱道南(已故),市房地局副局长、上海房地局副书记,原住湖南路一套240平方米公寓,被扫地出门后,搬到高安路某大楼,一家4口住2间储藏室、加起来不足10平方米,无煤卫、无厨房、又暗又闷。
刘靖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工商联主任委员,原住自产江宁路1019号花园住宅,建筑面积691平方米,被扫地出门。夫妻二人手拎小提箱一只,彷徨在马路上,无处可去,被统战部工作人员发现,找到一个亭子间安顿下来。后因国庆邀请上主席台,有外宾访问,又才搬迁到北京西路某公寓住宅,约20平方米。
陈新典,泌尿科专家、曾任中华医学会上海分会理事长,安徽省医学院院长,原租住泰兴大楼公寓,扫地出门后,一家分居2处,均为小间。
戚雅仙、毕春芳,都是著名越剧演员,原居住陕西北路公寓,一层三间。扫地出门后,戚雅仙住大沽路旧式里弄底层后客堂16平方米,昏暗潮湿。毕春芳居住条件也大体相同。
随着运动的扩大和深入,扫地出门的事,先后持续数年,直至1971年才逐渐终止。很多人虽未扫地出门,但被迫交出较好较大的房间,自己搬到储藏室,或是灶间、阁楼、亭子间居住,但仍须负担原来的全部租金。私房归公后,自己留住的部分必须按公房标准付租。这些人当时多数停发工资,只给一二十元的生活费,犹如雪上加霜。
文化大革命期间新建房很少,群众居住困难。当时身居市领导地位的马天水、陈阿大等手中有大量抢来的空房,决定拿来收买民心。由工交组拿出5条解困标准,实行他们吹嘘的“解放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解困”,由房管部门统一接受住房困难户申请,独家负责分房解困工作。但实权仍归工交组的房调小组(组长陈阿大被称为“房司令”)掌握,他为造反派头头和亲戚朋友批了不少条子,房地局都得照办。
于是所有分房的矛盾都集中到房地局。为了平衡各区房源,将普陀、闸北等空房少的“穷区”的困难户,分配到徐汇、静安、卢湾等空房较多的“富区”,结果许多花园洋房、公寓、新式里弄,被生活习惯差的住户搞得破破烂烂。有些迁到新闸路沁园村的困难户,不仅房租付不起,连煤气也用不起,就在打蜡的地板上支起了锅灶,用拾来的木柴生火做饭。
著名中医妇科专家陈小宝家,在巨鹿路有花园洋房1000余平方米,共有各种彩色卫生设备27套。被没收后划拨给部队做招待所。因军人习惯蹲坑,全部敲掉改为蹲式便坑。落实政策归还时限于经费只修复了6套。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拨乱反正,为抢房风落实私房政策,从197610月到1991年底基本结束,花了十几年时间,拨用了104万平方米新建住宅,支付收购费用920万元才得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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