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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访谈 | 自由地写,他们终将写出时代的爱与痛。追求不变,年轻人要有自己心灵的事业
周明全
周明全是交500元罚款超生出来的,母亲因此“要挟”他,必须考上大学,不然当农民都没有地种。最终,他糊里糊涂地成了一位评论家,他觉得相对于学院派而言,自己只是野狐禅,站在寺院外呆呆地看着武僧们练功,偷学了点鸡毛蒜皮的招式。这当然是他的谦虚,这位80后评论家早已经是名满江湖的了。周明全还是一位主编,如果告诉你他主编的这家杂志叫《大家》,肯定能唤起许多作家们的激情回忆。当年的《大家》以高稿费、王蒙等名家的主持、奖金为10万元的文学奖,吸引了像莫言、迟子建、池莉等一大批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家》走向了低谷。但是,周明全接任以后,借着集团的资源优势,正一点点擦去上边蒙着的灰尘,力争露出昔日的光彩,其中包括即将恢复的《大家》文学奖。周明全说,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成长方式,每代人也有每代人的审美,不要太苛求,让他们自由地写,他们终将写出这个时代的爱与痛。
本期焦点人物 周明全
青年报记者 陈仓 李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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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文学的“出生地”是我的母亲。
周明全:故乡,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地理概念。我年少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困住祖祖辈辈手脚和梦想的那块贫瘠之地。我到过很多地方,但我的家乡沾益,十多个乡镇(街道),三分之二我都没去过。其实,我和外地人一样不了解我的家乡。
但我家乡这些年发展得很好,它是珠江的发源地,号称珠江源头第一县;有被吃货们赞誉为“天下第一鸡”的辣子鸡;对烟民来说,沾益更应该是一个被朝拜的圣地,沾益全境都在种植烟叶,而且沾益烟叶的质量是相当高的,很多高档烟的烟叶来自沾益。我生活的小山村叫色格,背靠大山,门前是一条小河,也算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了。村民主要靠种植烟叶为生,但这些年,大量村民外出打工,小时候村庄热闹的景象已经不再。
周明全:我通过上学的方式离开故乡,外因是父母的苦苦相逼,内因是我自小懒惰,不愿意干农活。我想,我即便不上大学,也会以其他方式离开故乡,这可能是宿命。
我觉得人生就是在亲情和爱情两端行走,一端是爱情,一端是亲情。在现实中,父母在,根就在,漂泊感自然就不存在。但精神上,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漂泊感。在昆明,我早已过上了所谓有房有车的舒适生活。然而,那种对生命的无根之感依然时刻侵蚀着我。可能,漂泊感是现代都市人无法摆脱的一种精神疾病吧。
周明全:我第一次公开发表文章是在大二时,写的是一首诗歌——《澜沧江——一个儿子的思考》,发在《大理学院报》。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其实在文学上,甚至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都缺乏正确的引导,若当时有人引导,我可能会成为校园诗人、校园作家,走上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有次编选稿件,无意中打开一个文件夹,就开始读起来,边读边拍大腿,心里暗骂道,这厮写得不错啊,待看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诗。可能是早年没有受过什么训练,完全是瞎写,现在读来反而能感受到自己当年鲜活的灵魂。
周明全(左)与《大家》封面人物、著名评论家李敬泽(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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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审美。
周明全:50后、60后的作家,主要是在体制的力量下,在传统纸媒的推动下,通过发表、评奖等诸多手段,来强化和推介。能享受到这种力量的作家,毕竟是少数,所以我们的文学逐步形成了现今这样的,由莫言、余华、刘震云、贾平凹、苏童、格非、王安忆等为数不多的“大树”支撑着的文学生态。应该说,在80后年轻作家的写作中,尽管还看不到文学的“大树”,但却形成了一片茂密的文学森林。作为同代人,我相信,任何时候,都是他们创作的黄金时代。至于他们将来会站在什么样的高位,这个,还不好判断,但比如我熟识的刘汀、林森、王威廉、陈崇正、马金莲、向迅、丁小龙、李晁等一批80后作家,我是相信他们一定能写出不俗的作品的。
周明全:真实的阅读感受。我们很多批评家,不敢表达自己真实的阅读感受,或者自己真实的阅读感受受制于所学的文学理论,被各种理论、前见、既有的框架束缚了手脚。
周明全:我刚才说过,我上大学时疯狂地写诗,也写了不少生涩的小说。当时和曲靖籍校友李铭在学校油印小册子时,作家赵敏写了个序,他说:“周明全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小说之门。”可惜,各种因缘,另一只脚始终没跨进去,更遗憾的是,跨进去的那只,也缩了回来。
我们现在常说,写作不为发表,不求名利。说这话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已经名利双收的人,一种是再怎么奋斗都不能有名利的人。年轻的写作者需要鼓励。当时,我在大理,没有遇到能在写作上给我引导的人,更无法发表自己的小说,也就放弃了。其实这和初恋一样,既然牵了手,却无法继续,那就留作念想吧。我无法想象,我现在和初恋女友见面,还能干点啥?我想,多半是啥也不会干,或者不敢干了吧。
我不认为优秀的批评家能写好小说,当然,你说的这几位除外,他们写得好。写小说和搞理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一般的人,能干好一件事就不得了,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只是中等智商,甚至智商偏下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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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要有自己心灵的事业。
周明全:《大家》杂志创刊后,能迅速打开局面,主要是在国内率先提高了稿费,当时国内文学期刊的稿费平均为三四十元一千字,《大家》一创刊就将稿费提高到千字百元,在当时是国内稿费最高的刊物。同时邀请国内一线名家主持刊物,王蒙主持长篇,刘恒主持中篇,苏童主持短篇,汪曾祺主持散文,王干主持评论。高稿酬加名人效应,《大家》杂志迅速掌握了国内一线作家、批评家资源,成就了《大家》创刊后十多年的辉煌。后来逐渐暗淡,主要是出版体制改革的大环境,出版变成了自负盈亏的企业,文学必须为生存让道;加之作为企业办刊,一直未得到政府的支持;以及多年来,主编更换频繁、编辑队伍人进人出,没有形成很好的发展机制等多种因素导致的吧。
周明全:《大家》给人留下先锋杂志的印象,杂志办刊时间长了,肯定会在某方面突出些,这很正常。但绝不能标签化。我们选稿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写得好与不好,而非先锋不先锋。这也是我个人认为永恒的标准。
周明全:中年男人,都很悲催吧。我现在基本上是每天早上起来送闺女上学,下午接闺女放学。回家做饭,陪闺女锻炼。我经常和闺女开玩笑说,本来我应该成为一个学者的,但时间都被你挤占了,结果就变成一个油腻中年大叔了。也没别的什么爱好,除了看书、写作,就是偶尔和朋友喝酒。每周六早上去昆明一个叫潘家湾的旧货市场淘书。
周明全:这是个求新、求快、求变的时代,让人眼花缭乱的事太多,但作为年轻人,我个人觉得,还是应该追求点不变的东西,比如多读点经典。同时,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时,还是要有自己心灵的事业。
编辑:林荟萃
审稿:梁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