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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应贵,台湾大学社会学学士、人类学硕士,伦敦大学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人类学博士,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研究员、台湾大学人类学系所兼任教授。一个人类学者对于人类学的看法,从我个人的经验,至少有三个主要的来源:一个是国际人类学知识发展的冲击,另一个是研究对象的刺激,最后是当事人人生经历的影响。对我来说,这三者是相互影响而纠缠不清的,但人生的经历却是最初影响我决定念人类学的主因。因此,我从这里开始谈我对人类学的看法。一、青少年时刻骨铭心的经历虽然,人生是由许多琐碎而平淡的生活经累积而来,但最关键性的影响却往往是几件刻骨铭心的特殊经历。其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在初一(现国一)时,星期天常与一位好同学一起去嘉义市区最大的一个市场卖菜。对于像我在战后出生的这一辈人而言,这在当时其实是个非常平常的经历。因那时大家都经历战后生活困苦的环境,只要能改善生活的事,大家都会去做。不过,当时在周日以外平常日子里,我们还不能在此卖,因在市场的正常规定范围内卖东西时,不仅有一定的摊位,而且还必须付钱给管理委员会(听说是由黑道所把持)。只有在周日,警察跟合法摊贩都会放松控制,让市郊的小农得以将他们自己栽种的农产品拿到市场卖,因而小贩往往一路排到市场外马路旁卖。由于年纪小,我们只能用大菜篮将自己种的菜,排在市场最外围、最边边的街道上卖。但有一次,一个警察走到我们的摊位前,先骂我们造成市场杂乱,然后竟然一脚将我们的菜篮与菜一起踢到路旁的水沟里,让我愤怒得想打那个警察。我愤愤不平地跟我同学说,「我一定要改变这社会」。这件事便决定了我一生。因为到高中时,我原念生物组,而且还念得不错,在当时的嘉义中学还蛮有名。但到高三的最后关头,我转考人文组。因为,当时的我还是没法忘怀少年时市场卖菜时的愤怒经历;总认为自己应该去念个经世济用之学。而那时所知道的经世济用之学便是历史学。这是我当时的历史老师的功劳。因他正是李敖在台大历史系的同班同学,每次上课便大谈李敖当时很畅销也很有争议的《传统下的独白》。我也就这么一相情愿地进入了台大历史系。二、历史系时的启蒙到了台大历史系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我记得唸过一篇〈中国第一条电线〉之类题目(确实的题目已忘了)的文章,只为了证明哪一条才是第一条电线。但对我而言,重要的是电线在当时代的中国,有怎样的意义?而不是哪一条是第一条。失望之余,每天便沈醉在小说中,特别是旧俄时代的小说。比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屠格涅夫的《父与子》、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与罚》、《卡拉马助夫兄弟》等的小说,这些都影响我后来研究的主题到今天。像《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在跋中便进一步讨论小说中的主题「什么是历史?」因为在小说中,打败法国拿破仑的俄军统帅,在整个过程中,他几乎没有做任何决定。是以,他自己认为真正的胜利者是平民百姓,而不是他。是以,历史的主体是平民百姓,而不是帝王将相。而这也正是我现在在处理的「历史人类学」问题。不过,在历史系一年中,除了上述读小说所带来的启发以外,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读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这让我第一次知道了社会学以及「救中国必须由了解中国社会做起」的学术立场。而自己也觉得社会学更合乎我「经世济用」的目的。因此,我便转学到社会学系。三、社会学系时的人类学反省转到社会系之后,因是外来学问,必须念英文书。因此,英文不好的我,在大一暑假开始时,我在文星书店买了第一本最便宜的英文书来念。这本便宜的口袋书,便是米德(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