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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幻协，商业陷阱而非富矿
华文真的是标准的鸽子，咕咕咕，每次出来说话，几乎都是为了治疗低血压。之前经常有人说，想获得一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清缴知道答案的人，而是耻高气扬抛出一个明显错误的答案，看到的人血压上升，就会以怼人的形式毫不保留给出最正确的答案。网友诚不我欺也！今天大半夜爬起来码字，也是因为一件事而意难平。这事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又又又又（为什么又要说又呢）成立了个什么劳什子科幻联盟，然后这个联盟的目标群体中包含了高校科幻社团，所以就把各个高校科幻社团也给列到会员名单里了。然后各个高校幻协接二连三发消息，极力撇清和这个联盟的关系。这个消息是从微博上传出来的，我之前还截图发了朋友圈，不过最近手机总是出毛病卡bug，图片总是发不出来，也就没办法转给大家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不怎么的就先被重庆一家媒体发表了，然后其他一些媒体也转载跟进。好在，现在大部分内容都在发酵之前得到了有效控制。本来我就觉得这个事没必要非得豁出去讨论，所以，此处也就特意不讨论了。就随便聊点儿别的，算是个人十几年对高校科幻协会的一些观察和心得。先推荐一个好事，因为雨果奖最佳粉丝杂志获奖者河流老师近几年的不懈努力，高校幻协的历史和现状已经从迷雾状态变成了清晰状态，以前是想了解都无从下手，现在河流凭一己之力，消除信息迷雾，让大家都可以站在同一平台和起跑线上了。这份一百多页的资料是完全开放和公开的，是近二十年左右中国高校科幻协会发展史最好的总结和展示，任何有志于发展和研究这一领域的人是绝对不应该错过这份资料的。而且，相关资料一直还在不断更新。这需要极大的毅力和非常多的工作量，放在商业领域这属于花钱都未必能买得到的行业报告。而这些，都是免费的，不用花一分钱。《高校协会发展史》里提到的那些，我都没必要赘述，我主要说说一些通常不会写成文字的东西，或者说，槽点。高校科幻协会，这六个字很唬人，特别是加上学校名字的时候。而且，根据观察和统计，越是排名靠前的学校，越容易出现科幻协会，我记得某年我统计的时候，现存科幻协会的高校，主力都是985大学，其次是211大学，除此之外的几乎都只是零头。这就赋予了高校幻协最大的商业价值——PPT价值。试想，你给老板、领导或者合作方、投资人汇报的时候，一页PPT几乎一网打尽全国排名靠前的高校，即使你连这个学校在哪个省哪个市都不知道，怎么说也是一件给业绩增光添彩的好事。很多机构和个人，冲着高校幻协去的时候，奔头也主要是“XXX大学”这几个字。然后如果你能搞到一张照片，一大堆人拿着一大堆旗子，花花绿绿各个高校的名字都有，有图有真相，又能获得更多的信任和加分。甚至PPT上完全可以做一个小节，两三页，一张愿景，一张名单，一张照片。然后呢？怕是真的就没有然后了。无论如何，不管是做PPT的还是被讲PPT的，都得明白，“高校科幻社团”的展示身份是“高校学生科幻社团”。对于一个高校来说，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学生是来来往往没有啥价值的一窝窝牲口，一个个编制和厅级保底副部也有的待遇才是关键。学生是没有资格对外授权使用“XX大学”的名号的，这块的管理能有多严格，从诸多高校幻协的声明里多少都能看到。其次，任何一个高校幻协，都是有挂靠单位和管理者的，不管是院系、社联还是校团委或者其他什么名义，管理单位里任何一个小角色都可以靠简单一句话彻底摁死一个社团。高校幻协不仅不具备签合同或者协议的资格，甚至连答应别人收校外企业赞助的资格都没有。我记得哪年，哪个社团无意间收了一个企业（好像还是协会老学长的企业）几十块钱，就被当场注销了。听说这几年，比以前更严格了。千万别指望任何一个高校兴趣类社团敢以学校的名义为任何人和组织实现商业价值回报。再然后，一个协会每年少的十几个人，多的一两百人，能直接联系上的估计也就会长那一两个人。人家是不会随时响应的，今天考试，明天放假，后天回老家。可能你今天联系了什么事，对方下个月才想起来给你回复。你还真不一定有办法强制人家什么，万一人家一生气直接撂挑子，你还能跑去人家学校扣人家学分不成？学生，哪有社畜听话_(:з」∠)_如果哪怕只是不求利只求名，只想要个PPT列表价值呢？那也有一个问题——信任成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呀？这么多人，要想从零开始全部加一遍，靠一个一个介绍是很困难的，最便捷的方式还是得进某个各协会负责人都在的群，然后在群里一个一个的加。早些年华文在高校幻协互相联系这方面多少也做出过一些贡献，所以我也知道把几十上百个会长都加一遍或者混进群里有多困难。高校幻协之间，一直都有相对稳定的联系和传承，靠的是一两个已经传承了十几年的“会长群”。这类群有明显制度的，以外人身份是混不进去的，大家都是社团负责人正聊着明年咋招新呢，你突然进去来一句“俺是XXX公司的”，多不协调啊。然后，还有一些不那么稳定的各单位或者企业自己创建和传承的“某某企业×高校社团联络群”，这些也都是被当做商业资源来对待的，大家也都捂紧口袋，不太可能放友商进去随便加人的。综上，对于一个之前完全没有根基的新公司新项目来说，能精准搞到当下科幻社团的负责人联系方式是极其困难的。做事情之前，这个成本和风险是不得不考虑的。假定，这事撞大运，直接拿到了完整的通讯录和现成的联系方式，也花言巧语解决了信任问题，那，下一步直接让人崩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科幻协会是会换届的，每年一换，换的还都很彻底。高校科幻协会普遍是大二的当社长，每年一换。这就面临一个问题，努力了一年建立的信任关系和默契，第二年会直接清零，全部重新开始。根据以往经验，大部分单位和企业都会选择“拉一个群”。假定全国有一百个社团。今年拉了一个100人群，明年换届之后，是再拉一个100人群还是在原群的基础上扩大到200人？明年呢，后年呢？如果是每年一个新群，那就一定得面临各个高校换届时间不一致的问题，这边1月换届，那边9月换届，所有事情都要在群里通知两遍么？如果是一直维持一个群，那群里之前的老人是踢了还是留着？踢了的话，谁来做沟通和信任的桥梁？留着的话，老人长见识了之后不好糊弄了带着新人反对你怎么办？或者他们几个老水货，水起来没完没了，又该任何处理？里子面子，都不容易。如果都单线联系的话，问题更多，光是每天统计和跟进每家的进度，都足够难了。更何况，不管是对于企业还是单位来说，做联系工作的这个人，最好是要长期稳定的。不然的话，两边每年都换两遍的话，其他活就别指望了。能长期稳定做下去的员工，都是要开工资的，都是有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的。让员工拿着工资交着社保天天跟一群大一大二的大学生一起插科打诨，老板/领导看了难免不会心存芥蒂。毕竟，谁跟钱过不去不是？就算说，上面问题都解决了。也还要面临一个“成本-收益”的性价比问题。“除了让高校社团站台提供PPT价值外，还能干些啥？”还真不一定能干啥。搁十年前，高校幻协还能提供一下“线下贴海报”的服务，一是当时大学生实诚好骗，二是学校管得还没那么严，于是成了切切实实真有效的“一人干活，覆盖百人”的增值服务。而现在，校外机构鼓动大学生往学校里贴商业广告，当天广告单上的所有公司和单位肯定得有人被连夜请去喝茶，第二天还能不能回来上班都难说。你说，犯不着是吧？那线上宣传呢？就每年群里虽然只有那么几个人，但不妨碍平均一分钟几百条消息的频率，什么消息都会被瞬间刷掉。还有高校幻协的自媒体号，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活粉。你看，这不就又成了“PPT价值”么，只在事后“复盘汇报”的时候有点儿用。当然，有那个功夫，多联系几家媒体和大V，更能保证下个月的KPI和绩效。亲，别和自己的工资过不去嘛。就算以上问题都能扛住，老板愿意当冤大头，那下一个成本和数量级的问题也得考虑了。现在每年社团还在的，也都还有还几十个，少了不好汇报，多少都还得雨露均沾。直接转钱是绝不可能的，就算你敢转，人家也不敢收的。那基本上就得是寄东西或者给待遇了。成本低了，人家未必看得上。成本高了，老板未必舍得。而且，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时候如果搞区别对待，很容易被私底下里吐槽的。相信我，高校幻协这边，好消息未必传的动，但吃瓜消息，绝对是光速传播。一碗水端平让大家都满意，很难的。如果大家都熟，笑哈哈也就过去了，不会有人抱怨。如果不熟，那就很可能公事公办上纲上线了。这个局面，虽然不一定遇到，但做预案的时候多少得有点儿心理准备。总之呢，外行或者不那么熟的同行，初入这个领域，很容易误以为高校幻协是个商业价值很大的富矿，然后一股脑扎进去碰的满头包，殊不知，这里面门道和陷阱，多得很，不能想当然。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学生即使见识少，但人也不傻。谁如果觉得一群大学生傻傻的好欺骗，可以随意拿捏，那一定是会出大亏的。在舆论上，“大学生”这三个字的分量可是很重的。退一万步来讲，大学生背后也是有人的。虽然大学生在学校内经常被学习欺负，但，学校可见不得别人欺负“我们学校”。之前也说过，学校都是有行政级别的，哪天哪个领导一不小心上了头，那怕是有些人就得上药了。在退一万步讲，就算学校气量大，不追究。就不怕同行吃瓜么？虽然我对外一直反对“科幻圈”这个说法，但根据观察，科幻从业者之间吃瓜传瓜的效率，那可是经常比当事人还快还积极的。有那么多的科幻群，你贡献一个对话，我提供一个截图，他发来一个链接的，没一会儿，这个逻辑链和证据链就都凑齐了。出于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者为尊者讳再或者怕打击报复的原则，可能大家不会公开发表什么，但私底下，小群里、饭桌上，没有任何一个不在场的人可以逃脱被八卦的命运！万一有哪个好事的同行背后“点拨”几句，那后果，可真不一定好预测。瞒不住的，瞒不住的。俗话说，身斜不怕影子正，遇事充傻又装楞。这事的模型，怎么也得让大家吸取一下教训。祝所有搞科幻的都发财，发大财，发正义财！竟然写了这么多了，对事不对人，俺也没啥恶意_(:з」∠)_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值得为之献出生命，但没有东西值得为之不睡觉。——《中国2185》刘慈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