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乒包揽世乒赛五冠：新征途才刚刚开始
文 | 张晓琦
第55届世乒赛最终以中国队包揽全部五个单项冠军圆满收官，尽管国人对这样的戏码早就不再陌生，但此次比赛还是出现了不少激动人心的瞬间。回归之后的刘国梁，迅速鼓舞起士气，令国乒重新焕发出所向披靡的生机，也为东京奥运会做了一次演练。
图片来自刘国梁微博
老将创造奇迹，奥运渐有雏形
女单刘诗雯的夺冠尤其令人感慨。她在18岁时就曾获得2009年女乒世界杯冠军，但随后在第二年的世乒赛团体赛中，作为第一主力连丢两分，中国女团由此失去九连冠。此后两次打入世乒赛决赛，但分别输给李晓霞和丁宁。2016年的奥运会也只是作为团体成员参赛，未能获得单打机会。顶着“天才少女”的光环出道，但球风凌厉潇洒的她，总给人一种“差口气”、“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印象。
2019年的刘诗雯已经28岁了，对于女运动员来说称得上高龄，虽然拥有团体与双打多项金牌，但在单打上始终没有突破。去年，刘诗雯还失去了当时主管教练的支持，处于散养状态。很少有人认为她还能低谷翻生。但她超出了人们的预期，首先与许昕搭档的混双势如破竹拿下第一枚金牌，随后在女单比赛中一路高歌猛进，在半决赛与决赛中，意志坚决势如长虹，相继斩落队友丁宁和陈梦一举问鼎。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刘诗雯的泪水与球拍一起滑落。一个成年人，仅仅改变一个小的生活习惯都是困难的，更别说一系列失败所带来的阴影、改球所带来的技改、大赛压力，提升技术淬炼神经，在运动生涯晚期脱胎换骨攀上高峰，其间艰苦可想而知，但是刘诗雯创造了这样的励志童话。的确如她自己所言，她值得这个冠军。
马龙则在男子赛场上演了另一场壮举。此前他因伤8个月不能连续正常训练比赛，世界排名也降到了第11位，很多人怀疑中国队长的运动生涯即将走入尾声。许昕在下半区的失守，导致决赛必将在中外之间进行，夺冠压力陡然增大。1个月前才火线复出的马龙，在4月27日迎来了本次比赛最艰难的一天。因为实力更强的林高远/梁靖崑组合在与他和王楚钦的双打比赛中发挥不佳，尤其梁靖崑无谓失误连连，“以老带新”着眼未来的马/王组合进入决赛。首先他需要带着年纪尚小的王楚钦在男双决赛中与外协队员力拼确保冠军不至旁落，然后还需要在男单半决赛中面对暴力型队友梁靖崑。这对于大伤初愈、尚不能达到正常训练量的老将，无疑是极大的挑战。
图片来自CCTV5体育新闻微博
但马龙与王楚钦干脆利索地拿下了男双冠军，继而以沉稳灵活的发挥击退了斗志旺盛、拼得极凶的梁靖崑，最终在决赛中击败黑马瑞典的法尔克赢得冠军。如今的马龙，不仅技术细腻台内球有如直板选手，而且衔接如行云流水，战术素养极高，得分手段丰富多变，预判对手、掌控比赛节奏与把握战机的能力极佳，打球达到了新境界。此次夺冠，是继庄则栋之后，时隔54年，第二名中国男运动员连续三次拿到世乒赛男单冠军。得到复制的圣·勃莱德杯，马龙不仅捍卫了自己当今乒坛第一人的地位，而且向最伟大球员发起了冲击。在六年之内始终处于顶尖水平已经罕见，对于年龄增大伤病缠身的老将更是难上加难，但马龙做到了，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创造了奇迹。刘国梁说马龙压力大到早上起来就想干呕，而马龙则在赛后的发布会上平静地说：其实每个运动员都很不容易，只是我有机会讲述自己的不容易。作为大小冠军都已在手的大满贯、全满贯，仍旧拥有如许斗志与对胜利的渴望，马龙展现了一个顶尖运动员所具备的核心素质：天赋、自律、恒心以及对这项运动的极度热爱。
小将的表现喜忧参半。女队孙颖莎在晋级16强的比赛中，将日本队风头正劲的伊藤美诚斩落马下，她与王曼昱的女双组合，又在落后的情况下逆风翻盘，战胜了伊藤与早田希娜这对头号种子选手，将女双冠军收入囊中。两个新人硬朗沉稳的作风，给球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男队的情况不尽如人意。梁靖崑虽然有高光时刻，但并未有质的飞跃。而头号种子“小胖”樊振东，则再次冲击男单冠军未果，与上一次进入决赛以2分惜败马龙相比，不进反退。重要的还并非一场失利，而是小胖在这次失败中暴露了得分手段单一、特长减弱、技术没有进步、技战术不够灵活、心理包袱过重等问题。刘国梁在赛前的央视“风云会”上曾说，现在是把马龙当作“影子杀手”来用，而小胖则该去承担起一号位的责任。但至少目前，小胖还无法接班马龙，担当起头号主力的重任。
随着比赛的结束，明年东京奥运会的竞争也有了眉目。刘诗雯以女单、混双两块金牌获得先机，如果她明年不出现伤病与断崖式下滑的话，无疑最具竞争力。老将丁宁因为之前卓越的战绩与经验，也很具优势。中生代陈梦与朱雨玲与新生代的孙颖莎、王曼昱则不免有更激烈的抢位站。男队中，马龙的地位无人撼动，许昕以长于双打以及一枚混双金牌，在团体赛中占有优势；因为无人能掀翻老大哥马龙，回到原有格局，但樊振东原先的领先优势在缩小，其他人仍旧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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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梁再迎挑战
在刘国梁离开的这一年半时间里，中国乒乓球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滑。2017年10月的男乒世界杯，中国队18年来第一次无人进入决赛。之后的德国公开赛，有张继科、许昕、樊振东、林高远、闫安等一众好手参加，只有樊振东一人进入四强，男单、男双均无缘决赛。新崛起的日本小将张本智和，在各类比赛中频频击败张继科、马龙、樊振东这样的一流高手，伊藤美诚则连过丁宁、刘诗雯、朱雨玲等人，对女乒也造成了强烈冲击。而回归后的刘国梁迅速扭转了颓势，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再次捍卫了国乒的霸主地位。
图片来自刘国梁微博
许多队员在不同采访中谈到了刘国梁对于他们的意义，比如马龙曾说，不管他是否说话，重大比赛有他在身边，心里就踏实，总觉得他在危急时会想出办法；许昕说他在训练馆里，人就不容易懈怠。而本次比赛，从人员选择、训练到赛前指导，刘国梁都费尽心思，甚至在男单比赛之前，作为队中唯一的正胶手，做起了马龙的陪练。最后的成绩，再次证明了他的判断与价值。
回归后的刘国梁打造了豪华教练阵容，出台了严格的奖惩制度，并且赌上了自己的工资。他将秦志戬恢复原职，将马琳、陈玘与邱贻可三位世界冠军引入充实教练队伍，又将王楠、张怡宁、李晓东、尹霄等前辈球员与教练请回参谋，这一举动被球迷们称为“众神归位，只欠小辉”。
在教练的人选上，很可看出他的思虑之精，邱贻可退役后作为主教练多次率领四川女队夺得过全国锦标赛与全运会的团体冠军，由他主管四川选手朱雨玲；马琳负责与他来自同一省队、感情融洽的刘诗雯；在许昕之前，素有“得陈玘者得双打”的说法，现在由左手执拍的陈玘，主管同样左手的这一代“双打王”许昕。为东京奥运混双打造的许昕与刘诗雯，他们的主管教练陈玘和马琳，又曾经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合作获得过男双金牌，指导起来会更有默契。马琳成为这届大赛最大的教练赢家，刘诗雯在他的手上绽放出夺目光彩，新近接手的陈梦也闯入了决赛。在刘诗雯与许昕获得混双冠军后，他激动地流下热泪，说压力很大，因为执教时间不长，所以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与方法，但刘国梁一直信任他，给了他鼓励与支持。而刘诗雯也在赛后感谢了教练的陪伴与帮助。
在“风云会”上，刘国梁首次谈起了2017年的卸任风波，称当时要他做男队教练组组长，那不是他想要的，于是辞掉了。以刘国梁的情商，在今时今日不会透露太多内情，在轻描淡写的叙述中，大概能捕捉到以下信息：一、2016年乒乓球大火后，整体氛围与以前出现了很大偏差，他已经感觉到会有变化；二、改革后的管理机制，他不认为自己能对球队起到很大作用。但他非常自信，从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回来，只是在什么时间回归而已。而此次复出，刘国梁说不能接受国乒在东京奥运会输球，“如果成绩好还ok，如果不好的话会问自己：你看着是什么感觉？”这里面掺杂了朴素的情感，亦不失为一种英雄的选择：对于不想离开的刘国梁而言，这固然是一个机会，但相比于国乒一败涂地后再出山重整旧山河，其难度与风险都高得太多——世上没有神仙，没有人包括他自己能保证一定夺金；在2017年6月卸任总教练与国乒众将弃赛力挺之后，他的个人声望达到了顶峰，而此次一旦失败，很可能一世英名付与流水。
刘国梁选择了这个挑战，并且已经上交了一份完美的中期答卷，但这并不意味着东京奥运会将会是一片坦途。女队相对稳健，但男乒新人中，尚未有人达到马龙的水准，一旦队长有失，后果很难预料。然而最难的还不是东京奥运会，作为已经成为中国乒协主席的刘国梁，金牌不再是他工作的全部，推广乒乓球，让这项运动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影响力，以及推进乒乓球的职业化，是更为艰难的任务。作为受惠于举国体制且战绩骄人的乒乓球，比起不管是成绩更差还是根基更薄的新项目，其职业化的阻力都会大得多。而在这块新的战场上，不会有一目了然的赛场搏杀与计分牌，甚至没有泾渭分明的对错得失与衡量标准，他将面临的人事之复杂，也会大大超过之前的从业经历。一场新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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