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I锐评 | 央行新政，人民币国际化新年再起航

2021年1月4日，中国人民银行工作会议召开，总结2020年主要工作并分析当前形势，部署新年新工作。会议提到，2021年要“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着眼于服务实体经济，顺势而为，完善人民币使用相关政策制度，继续推动金融市场高质量双向开放，并持续改进外汇管理与服务，稳妥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放。此外，央行、发改委、商务部、国资委、银保监会和外汇局六部委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政策 支持稳外贸稳外资的通知》，明确要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投融资管理。外汇市场上，近期人民币汇率连创新高，引发多方持续讨论。

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当前面临的机遇与挑战有哪些？六部委拓宽跨境人民币使用范畴与跨境使用便利性将如何助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速？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政策背景下，应当注意从哪些方面着手推进政策落实？人民币升值背景下，如何稳汇率、保出口，同时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针对上述问题，IMI财经观察现将专家学者的观点整理如下。

以下为文章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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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与挑战

IMI特约研究员、中国银行研究院副院长钟红认为，2021年新年伊始，面临严峻复杂的全球疫情和经济形势，中国继续保持政策定力和稳定性。1月4日，央行会同国家发改委等其他五个部委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政策支持稳外贸稳外资的通知》，放宽对部分资本项目人民币使用限制，便利外商投资企业境内再投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更高水平贸易投资便利化试点，支持贸易新业态跨境人民币结算等。这些政策措施将有利于进一步放宽人民币跨境流动限制，加快中国金融市场开放，为人民币国际化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IMI学术委员、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认为，当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在于中国经济具有率先走出新冠疫情冲击的多重优势。一是中国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取得重大战略成果，且产业门类齐全、市场潜力广阔、政策空间较大，经济韧性足；二是中国坚持实施正常的宏观政策，保持了人民币资产的正收益，有助于增强中国资产吸引力；三是疫情全球大流行之际，中国公共卫生相对安全、复苏前景相对确定，有助于增强各界对中国经济和货币的信心；四是人民币汇率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化，金融双向开放有序扩大，进一步释放中国金融市场成为全球避风港的潜力。

他指出，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挑战在于：一是国际货币体系存在网络效应、路径依赖，人民币作为新兴国际化货币，需要提供额外的便利性和低成本的交易优势，才能逐渐增加市场接受和认可程度；二是中国金融开放特别是金融交易和金融市场的开放还是遵循负面清单管理，资本账户尚未完全开放且立法层次较低，实现制度型开放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三是完善国家宏观经济治理，健全现代财税金融体制任务依然艰巨，同时境内机构在全球配置资源的能力和在人民币资产市场上的话语权还有待进一步提高，统筹发展与安全，牢牢把握金融开放的主动权和主导权仍然任重道远。

IMI副所长涂永红强调，当前人民币国际化有三大机遇，一是中国是疫情下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为人民币币值坚挺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二是中国的贸易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2020年东盟成为最大贸易伙伴，中国成为欧盟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增长迅速，特别是中国成功举办三届进博会，向世界敞开巨大的消费市场，构建了持续增加人民币国际需求的新机制，开创了扩大人民币实需的新局面；三是中国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正利率，与其他主要货币之间有较大的利差，使得人民币作为优质金融资产的吸引力大幅提高，上千亿资金涌入人民币证券市场。有利于打破美元的使用惯性和路径依赖，有助于在贸易、金融领域建立人民币使用的市场网络。当然，也必须清醒地看到，人民币国际化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最大的挑战依然是美元路径依赖。要打破国际经济活动中的货币路径依赖，意味着改变人们的行为方式和习惯，面临较大门槛效应，需要时间和耐心，更需要找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有效路径和突破口。

IMI特约研究员、厦门大学王亚南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周颖刚和厦门大学贝泽赟指出，2021年伊始，人民币汇率延续2020年人民币升值趋势，已从2020年末“6.5”升破至“6.4”。人民币的快速升值，不仅与美联储大规模量化宽松有关，也得益于中国经济的率先复苏，厦门大学人民币汇率国际影响力指数也显著上升。但是，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变局，“慢”全球化和金融的“去中国化” 已经显现，美国试图在货币互换、跨境支付等场景中对人民币设限，给人民币国际化带来重大“挑战”。同时，在“美国优先”的政策和美联储无底线的量化宽松政策下，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定价锚”地位在下降，美元指数持续下跌，金价依然维持在历史高位，体现了国际投资者对美元长期地位的担忧，这将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大“机遇”。

图1：2014年-2020年人民币汇率影响力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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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部委新政为人民币国际化加速

2020年12月31日人民银行联合发改委、商务部、国资委、银保监会、外汇局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政策支持稳外贸稳外资的通知》，进一步发挥跨境人民币业务服务实体经济、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的作用，扎实做好“六稳”工作、全面落实“六保”任务，推动形成新发展格局。

IMI学术委员、中国金融出版社总编辑郭建伟认为，六部委的联合通知所采取的政策措施，将从以下几方面加速人民币国际化：

一是全国范围内开展更高水平贸易投资便利化试点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通知要求境内银行在“展业三原则”的基础上，为优质企业提供跨境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资本项目人民币收入等人民币跨境结算服务。由于优质企业往往是国内大循环的产业链供应链龙头，也是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引擎，优质企业也往往牵引着跨境产业链供应链，对优质龙头企业提供更便捷的人民币跨境结算服务，必将推动其牵引的跨境产业链供应链各环节企业都在链统一使用人民币计价和跨境结算，形成国内优质企业依托跨境产业链供应链牵引的人民币跨境闭链循环，摆脱美元路径依赖，实现了优质龙头企业及其在链企业通过一币在链流通而规避汇率风险和节约汇兑成本的目的，这样的国内国际跨境双循环必将奠定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坚实基础。

二是全国范围内开展对外承包工程类优质企业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便利化试点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通知支持银行境内外联动，在“展业三原则”的基础上，为对外承包工程类优质企业提供跨境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及境外资金集中管理等业务便利化的跨境人民币金融服务，支持对外承包工程类优质企业为确保项目实施而需支付款项的资本项下人民币汇出。对外承包工程类优质企业一般国际竞争力强，银行通过内外联动对其提供人民币金融支持，帮助其依托国内大循环优势竞标成功境外工程类项目。该工程所需的、凡是国内能够提供的达标保质的货物和服务，按照合同要求或国际规则由优质龙头企业组织境内采购，这样就形成了对外承包工程类优质企业为龙头牵引的国际国内双循环产业链供应链，通过确保项目实施的前期人民币融资跨境汇出，必将通过该优质龙头企业采购服务和货物人民币跨境汇回形成依托国内国际双循环供应链的人民币跨境闭链循环，这样也将奠定人民币加速国际化的实体经济基础。

三是优化跨境人民币投融资的资本项下管理必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通知放宽对部分资本项目人民币收入使用限制实行负面清单式（如只限制房地产投资、证券投资、非主业关联贷款）简化管理，便利外商投资企业境内再投资，有利于支持境内外商投资企业为龙头牵引形成国内大循环的人民币计价产业链供应链，以及由此延伸跨境形成国内国际相互促进的双循环，有条件依托境内人民币供应链推动跨境产业链供应链实现人民币计价结算。通知优化便捷了境内企业境外人民币借款业务管理，有利于依托我国走出去投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国内国际双循环实体经济跨境产业链供应链，由境内相关企业对境外投资企业及产业相关企业提供人民币境外借款，实现依托国际国内双循环跨境产业链供应链的资本项目人民币跨境闭链循环和人民币对一带一路国家主权货币自由兑换，通过银行境内外联合建立人民币对其主权货币每日跨境平盘出清的直接汇率形成机制，实现人民币一带一路区域化和国际化。

四是便利个人经常项目跨境人民币结算必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通知支持境内银行在“展业三原则”基础上为个人办理经常项目下个人薪酬等合法合规收入的跨境人民币收付结算，这样必将便利我国境外人员人民币收入汇回国内，特别是结束我国大量的驻外使领馆、代表处、企业驻外机构等派外人员将当地货币工资等合法收入兑换为美元汇回国内再兑换为人民币的路径依赖，实行对他们记账发放人民币工资等合规收入。除当地生活需要而兑换本地货币外，其余结余都可以用人民币跨境转账汇回境内其同名账户。为他们节约汇兑成本、规避汇率风险，更有利于我们自己的人在境外带头使用人民币、宣传推广人民币，加速人民币国际化。

五是简化人民币跨境结算流程必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通知明确了简化跨境人民币结算等各使用环节的手续和流程，如果抓住当前国内防疫有效经济持续增长支撑的人民币汇率走强等有利时机，依托国内国际相互促进的双循环新格局，围绕跨境产业链供应链实体经济的人民币需求，树立在“链”服务思维，追求成“链”集合效益，在满足采集信息及真实性审核条件下最大限度简便简化人民币跨境使用的各种金融服务手续，必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步伐。

涂永红认为，六部委联合发布的通知，从结算便利化、结算流程简化、投融资管理优化、个人跨境收付及境外机构结算账户便利化等五个方面，务实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近年来企业、个人、机构使用人民币过程中出现的堵点和痛点，必将强有力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迈上更高的台阶。例如，赋予省级跨境人民币业务自律机制更大自主权，可根据当地具体情况，配合简政放权的商事制度改革，制定便利贸易投资的结算流程和实施方案；优化企业集团的资金池管理，减少了较为繁琐的专项账户，为我国跨国公司根据自身发展战略和国际金融市场变化、在国内外两个市场优化配置金融资源提供灵活性和便利；支持单证电子化审核，充分发挥我国数字经济、数字支付优势，提高贸易融资效率；放宽了资本项目人民币收支限制，鼓励企业基于实体经济活动跨境借贷人民币，推动人民币跨境资金流动，但不得将境外调入的资金用于股市、房地产投资或向其他企业放贷；个人与港澳地区经常项目下的支付每天可使用8万元人民币。这些措施令人鼓舞，非常具有针对性，不仅提升了双循环新格局下金融更好服务实体经济、高水平开放的功能，还具有精准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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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的政策出发点

周颖刚指出，在挑战与机遇共存的背景下，需要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政策，保持国民经济的平稳运行以及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一是要依托RECP和“一带一路”倡议，开展境内离岸人民币业务试点，提供高度开放和便利化的离岸金融产品和服务。为中国企业与区域贸易的成员国企业的进出口贸易提供在岸、离岸结算服务。进一步扩大人民币的区域影响力。二是要稳步推进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试点，构建起以数字人民币为媒介和计价货币的跨境支付结算新体系，打破美国控制的跨境支付与清算体系（SWIFT和CHIPS等系统）的垄断，保障我国金融安全。三是要把握金融开放的度，提高金融风险的监督和管理水平，以人民币汇率为例，政府和央行应及时出手干预单边趋势性的人民币升值或贬值，稳定人民币汇率及其预期，避免汇率的大起大落（特别是单边趋势性贬值或升值），使之在一个合理区间波动，其下限是不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上限是有效疏缓对外经济和贸易的压力。

钟红则认为，过往十多年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历程，主要是由市场力量驱动的。未来随着人民币国际化向更高阶段发展，政府可以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基础上更加积极有为，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更好的政策环境。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放，就是一个重要的政策方向。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大规模资本频繁进出金融体系欠发达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对后者的宏观经济和金融稳定构成了严重的影响。在此背景下，IMF于2010年前后改变了对资本管制的立场，肯定了特定情况下资本管制措施的合理性。近年来，稳步推进资本项目可兑换，一直是我国金融改革开放的重点之一，在取得积极进展的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市场主体认同感不强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既有认定标准存在差异的原因，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资本项目可兑换的整体程度难以完全适应我国高水平对外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的需要。因此，在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过程中，我国政府有关部门积极作为，本着为实体经济服务和风险可控的原则，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放，形成统一清晰的金融市场开放框架，将有利于在政策层面为人民币跨境使用和人民币国际化提供更加有利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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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汇率、保出口，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涂永红认为，近期人民币持续升值有利于进口和资本流入，不利于出口和资本流出，由于短期资本更多受到消息面、货币政策、外部冲击的影响，稳汇率的关键在于调节资本项目收支，增强基本国际收支平衡的能力；向市场发出清晰明确的稳定汇率的政策信号，例如六部委的联合发文以及此前出台的调节宏观审慎系数的措施；针对美国总统更替的不确定性，积极做好应对，保持底线思维。稳出口的关键在于强化我国的产业链、提高价值链定位，可借鉴学习20世纪80年代日元持续升值期间日本的做法，一方面加大进口，降低消费品、中间投入品的成本，提升出口商品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另一方面加大对东盟和一带一路国家的投资，运用跨国公司的组织、市场营销能力以及多元电商平台，提高贸易利润，通过利润增加来部分冲销人民币升值导致的成本上升不利影响。

管涛分析指出，本轮人民币升值对出口企业的财务影响大于对出口竞争力的冲击，因此对出口的影响将比较有限，主要是因为：第一，从年平均汇率来看，上涨幅度远小于时点汇率，汇率变动对2020年中美经济势力对比变化的贡献基本可以忽略，本轮人民币升值对出口的影响较小；第二，企业主动进行汇率风险对冲可减少汇兑损失；第三，跨境贸易以人民币计价结算可以降低汇率波动风险；第四，出口价格指数上涨有助于部分抵消人民币升值的影响；第五，如果进口以出口外汇收入支付，其也是汇率的一种自然对冲；第六，出口企业如果选择合适的外币计价结算货币，也有机会减少汇兑损失。

京东数科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院院长沈建光则认为，由于当前中国资本管制的“整体鼓励流入、限制流出”的非对称特征，一定程度上会助推人民币汇率上涨。当前逆全球化风险加大、中美关系复杂多变，人民币仍能保持基本稳定十分难得。而在此背景下，一方面扩大金融开放，一方面放松管制措施、鼓励企业走出去，加速资本双向流动，这样既有助于推动汇率稳定，又能为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创造良好时机。

注：本文综合了IMI学术委员、特约研究员专家的供稿和新浪财经等媒体的报道内容

观点整理  郭瑞华

编辑  杜欣泽

责编  李锦璇、蒋旭

监制  朱玉庚、董熙君、虞思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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