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纵览《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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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眼光

李宇明

在全世界许多民族的文化底层中，在许多宗教的文献表述中，都有类似“世界大同”（《礼记·礼运》）的意识。特别是随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及此后一波波“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人类早就生存在一个相互关联的空间中。2020年初爆发的新冠肺炎仍在威胁着全世界，病毒这个世界人民的公敌和世界抗疫行动，促使人们思考国际社会需要如何合作，搜寻人类“想要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中”的问题答案，更加证明今天的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中国士大夫古来就有胸怀天下的志向，但士大夫的“天下”，政治上是封建皇权，地域上超不出亚洲。明代以来西方传教士不断来华，之后西方的货品与坚船利炮，逐渐冲击着东方的天圆地方、天朝中心的“天下观”，逼迫中国的士大夫必须睁眼看世界。

1842—1848年，魏源受林则徐之托，编制出100卷本的《海国图志》，代表着鸦片战争后清代人看世界的成果。《海国图志》的宗旨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一宗旨有四个要点：其一，“夏夷之分”。中国是夏，西方是夷。其二，夷有长技。夷之长技主要在军事，一曰战舰，二曰火器，三曰养兵练兵之法。之后才是“量天尺、千里镜、龙尾车、风锯、火轮机、自来火、自转碓、千斤秤”等益用之物，之后才涉及政治体制等。其三，师夷目的是“制夷”。其四，若不师夷长技，便不能济国挽危。这种睁眼看世界的“魏氏眼光”，在当时并不受待见。据估计，当时有能力读《海国图志》者应达百万人之多，但印数仅有千册左右。一批不愿睁眼看世界的守旧官吏，无法接受书中对西方蛮夷的“赞美”之词，嚷着要将其付之一炬。

《海国图志》在日本的待遇及影响却决然不同。1851年前后，《海国图志》传入日本，广受欢迎。1854年开始大量翻印，还出现了加注假名、训读符和节译的各种“和解本”，引发一波波的阅读热潮。有志青年几乎人手一册，“天下武夫（士）”视为“必读之书”，不少私塾用为教材，形成了所谓的“《海国图志》时代”。日本维新思想家佐久间象山把魏源引以为“海外同志”，与横井小楠共同提出“开国论”，将日本发展之路定为“东洋道德与西洋技术的结合”。这种思想武装了维新军队，推翻了统治日本长达200多年的德川幕府，开启了“明治维新”之路。日本一跃而为东亚强国，在不长时间内与中国“师生易位”，不可能仅是一本书之功力，但是《海国图志》在“幕末”时期的确是日本前进的指南针，影响了一批维新人物，形成了一个维新阶层，使日本具有了睁眼看世界的“魏氏眼光”。

《海国图志》出版170多年后的今天，中国也许还有不能或不愿睁眼看世界之人，但经历改革开放的多数人应该是睁眼看世界的。问题在于不只是能够睁眼看世界，而且可以“正眼看世界”，不能仍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老心态、老眼光。2011年1月10日，周有光先生在他105岁生日前夕接受记者采访，临结束时记者请他给中国的青年一代说一句话，周先生说：“在全球化时代，要从世界看中国，不要从中国看世界。”周先生提出了看世界的视角问题。魏源以来，我们多用“第一视角”，即从我处向外看。由于视角限制，对世界必然有看不到、看不清之处。周先生提出的“要从世界看中国”是由外向内看的“第二视角”，可称为“周氏眼光”。第二视角因立足点的改变可以看到不同的世界景观，与第一视角配合使用，可以将世界看得更全面、更透彻。

其实还需要“第三视角”，就是站在高空来俯瞰世界，这个世界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不分“夏夷”的整个世界，是整个“人类命运共同体”。第三视角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眼光”（简称“世界眼光”），通过世界眼光来观察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状和问题，预测未来之走向，给出思考与对策。近些年，随着一些大国的“退群”举动，全球化似乎遇到了很大阻力。这次世界抗疫（新冠肺炎），多数国家都采取断航封国的措施，采取了限制人员流动、集会的特殊措施，民粹主义思潮有所抬头，导致有人对疫后的全球化更为悲观。如果全球化已是既成事实且符合人类发展意愿的话，就应当相信，“逆全球化”的出现只是地区性的、领域性的、短时间的，不可能成为历史主流，共享未来的命运共同体值得人类一起来构建。目前的地球人都是国家人，多数人都是用第一视角的“魏氏眼光”看世界，少数人可以用第二视角的“周氏眼光”看世界；今后需要培养人多用第三视角的“世界眼光”看世界。

《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黄皮书”）就是中国人在语言生活领域“睁眼看世界”的产物，当然也希望它是“正眼看世界”的产物。2020年版的“黄皮书”，观察时段为2017—2018年，采用十几种语言资料作为研究素材。研究表明，此两年世界语言规划表现出三大特点：

第一，强化本国主体语言。国家的主体语言一般都是主体民族的语言，主体语言不仅是信息传递的主渠道，也具有国家认同的作用。比如：以色列颁布《犹太民族国家法》以强调其犹太国家属性和希伯来语，弱化阿拉伯语的地位，虽然这一法案加剧了国内语言争议。拉脱维亚几次修改《教育法》中的语言条款，突出拉脱维亚语，弱化俄语。哈萨克斯坦正式启动文字改革，把现用的西里尔哈萨克文拉丁化，这表面上看是文字改革，其实也起着强化哈萨克语的作用。在最需要强化国家认同、突显主体民族地位的国家，强化本国主体语言的意识与行为，就尤为明显。

第二，帮扶语言弱势群体。弱势群体一般都是语言弱势群体，如视听障碍者、土著居民、外来移民等。帮助语言弱势群体既是社会道义的体现，也是社会和谐发展的需要。韩国发布《盲文发展第一个基本规划（2019—2023）》，推动盲文发展与应用。苏格兰发布《英国手语计划（2017—2023）》，保障听障者的语言权利。秘鲁发布《土著语言、口头传统和跨文化交流国家计划》，给土著语言更多的关注与支持。韩国给外来移民提供韩语教育，并注意开发利用外来移民的母语能力。德国在促进移民融入的前提下，对移民的母语和母国文化予以一定程度的尊重和认可，帮助其树立自信，以便较好地融入社会。

第三，发展多语能力。全球化时代需要在全球穿行的多语能力。欧盟发布《欧洲学校语言教育报告》，全方位反映并促进欧洲的多语教育。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澳大利亚也都在持续推进外语教育。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发布了新的十大外语语种，多角度评估世界语言的价值，助推英国多语能力建设。

“黄皮书”看待世界有第一视角、第二视角，目的是汲取国际经验与教训，来提升中国语言规划水平，帮助解决中国的语言问题，改善中国语言生活的品质。比如：为了更好地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做好“语言应急”服务，这一期“黄皮书”就着力考察了日本、韩国、美国、智利的语言服务体系状况，涉及法规制度、人员机构、社会组织等。“黄皮书”看待世界也用第三视角，目的有现实与学术两个方面。现实目的是帮助世界解决语言问题，促进世界语言生活和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语言公共物品的支撑；学术目的是从世界各国、各地区和国际组织的语言规划实践中，发现语言规划规律，建立并不断完善语言规划学，更好地指导人类的语言规划实践。只不过以后要加强第二视角和第三视角的使用，特别是更多使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眼光”来看待世界语言生活，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做出更多的语言学贡献。

《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0）》

主创团队

审　　订　陆俭明　周庆生　文秋芳

名誉主编　李宇明

编委会

主　　编　赵蓉晖

副 主  编　武春野

主编助理　张勇晨

委　　员　（按音序排列）

　　　　　曹羽菲　陈林俊　戴曼纯

　　　　　方小兵　冯健高　高陆洋

　　　　　郭　熙　何山华　侯　敏

　　　　　黄　行　孔令涛　李　媛

　　　　　刘洪东　刘媛媛　王春辉

　　　　　王　辉　余　华　张日培

　　　　　赵世举　赵守辉　赵　耀

　　　　　周洪波　周庆生　朱　晔

作　　者　（按音序排列）

　　　　　阿衣西仁·居马巴依

　　　　　曹羽菲　陈林俊　陈思妍

　　　　　丁昕云　董洪杰　杜宜阳

　　　　　冯健高　高陆洋　顾晶姝

　　　　　郭　瀚　杭亚静　佳　荷

　　　　　姜美臣　景　莹　孔令涛

　　　　　李晨阳　李莲玉　李心驰

　　　　　李昕璐　李宇明　李　媛

　　　　　林　皓　刘　冉　刘媛媛

　　　　　栾　婷　马小彦　马　嫣

　　　　　宁　威　王　欢　王　寰

　　　　　王黎黎　王　璐　王天驹

　　　　　王億人　卫少梅　吴　佳

　　　　　吴　婷　吴彧君　肖爱玲

　　　　　许一诺　尹　悦　余嘉敏

　　　　　张申威　张天宇　赵　留

　　　　　赵蓉晖　赵　耀

策　　划　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

执　　行　国家语委中国外语战略研究中心

　　　　　（上海外国语大学）

《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0）》

目录

往期阅读：

美编｜张勇晨

编审｜赵　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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