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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手冢治虫的阿童木和孙悟空

金城 金城漫与画 2020-11-17


JC动漫馆馆藏 

手冢治虫签名阿童木赛璐璐片


结束中国美协动漫艺委会在上海大学召开的年会,昨天上午跑去福州路外文书店,那里的外版画册大部分都有拆开包装的样书,可以随意翻阅。唯有四楼松板书店的日文漫画不同,所有图书都用胶袋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知为什么。不过管它呢,其实想买的书都已心中有数。

 

因为只有不足二个小时就要赶往机场,只能简单逛逛,我直接越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新书展架,在经典漫画区域逐行搜索,找到井上雄彦《灌篮高手》“新编版”时有点小激动,那封面上久违的火红,不正是樱木花道潇洒的头发吗?于是下订。

 

这次收获最大,是意外买到《我的父亲手冢治虫》一书,由手冢先生的长子手冢真撰写,刚好坐在飞机上浏览一番。



说来很巧,今天,11月的第3天,是手冢治虫的诞辰。

这位日本现代漫画之父、开创了今天日本漫画、动画模式的慈祥老者,已经离开我们31年。

不如,这次就来聊聊手冢治虫。

手冢治虫

2019年曾去手冢制作株式会社拜访交流,即使眼前的场景已经不是以前昭和画风的虫プロダクション株式会社,但是,在董事长松谷孝征办公室吃午餐的时候,我却一时溜号,心想,万一手冢先生突然从门外回来,该怎么办?


松谷孝征拿出珍藏像册,向我一一介绍手冢治虫的生平
在日留学的博士研究生陈䶮小姐陪同我前往
她不仅熟悉手冢公司,平时也有创作漫画,是中日动漫行业交流的使者

说来也奇怪,日本有名的漫画家那么多,我却对手冢治虫情有独钟。
 
呵呵,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吗?


开个玩笑

本文文末设有神奇开关,

能一键带你穿越回童年哦。


铁臂阿童木开启日漫新时代

第一次见到 《铁臂阿童木》 是40年前,中国引进的第一部动画片,播放时盛况空前,那是一代人的共同记忆。

可以说,阿童木是手冢治虫近千种作品中最为家喻户晓的角色,一经问世便轰动了日本。这个具有超常本领、拥有10万匹马力和7种武器的机器娃娃,几乎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

《铁臂阿童木》海报


故事讲述的是,丧子的午太郎按照儿子的模样,制造出外表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机缘巧合之下,这个机器人被茶水博士捡到,取名叫“阿童木”。在日后的生活里,小家伙展开了和邪恶势力的殊死搏斗。


手冢将阿童木的纯真、善良、勇敢,带到战后满目疮痍的日本。阿童木既是一个让人看到希望的超级英雄,又是一个可爱而正义的小伙伴,极大抚慰了日本国民的心灵创伤。


JC动漫馆馆藏 《铁臂阿童木》漫画原稿及签绘






《铁臂阿童木》中对于未来科技与人类自然之间的矛盾,做了大量的思考与解读,就算是在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而极具哲学内涵和时代符号的特点,也成为手冢治虫作品的一大特色。

JC动漫馆馆藏 
《铁臂阿童木》赛璐璐片

2007年引进《铁壁阿童木》全套图书,或许是我所在漫友文化,甚至是当时国内出版界对日本漫画的一次集体致敬和“敞开心扉”吧。

在《铁臂阿童木》简体中文版首发仪式上,当我和日本动画协会理事长、手冢制作株式会社董事长松谷孝征一起切开蛋糕的那一刻,我的眼眶一度潮湿。


之后,我又引进出版了手冢治虫漫画《我的孙悟空》。


后来有机会前往宝塚市参观手冢治虫纪念馆,在馆长前川猛的见证下,我代表出版方将《铁臂阿童木》全套简体中文版图书捐赠给该馆,让喜欢汉语的日本阿童木迷,可以在这里找到中文图书。


《铁臂阿童木》只是手冢漫画宇宙中一颗小小的星。

手冢治虫一生创作漫画近千种,总计15万页,涵盖了生命科学、伦理、医学、战争、核武等等多方面内容,充满了深厚的人文主义色彩。

 

他长年握着铅笔的手,已经生出老茧。他是一个超人,能够同时进行多部漫画、动画的创作,灵感和想法似乎永不枯竭,最多时一天内完成20幅画面。


手冢治虫创作的房间

而数量庞大的出版体系中,几乎每一本书都是具有开创性的精品:

 

1953年的《蓝宝石王子》,是世界公认的第一部少女漫画;

《铁臂阿童木》是日本第一部连续TV动画;

《森林大帝》是日本第一部彩色连续TV动画;

1983年的《三个阿道夫》,则是日本战后第一部严肃讲述历史的漫画;

《火之鸟》至今被认为是日本漫画界的最高杰作;

《怪医黑杰克》更是创下了多项漫画出版纪录。

 






同时兼顾好几部作品,总会有画不过来的时候。为了躲避编辑们的催稿,手冢先生也是拼了,而且不断花样翻新。比如为了支开编辑,声称没有巧克力灵感便出不来,逼着编辑无奈地大半夜游走于街上,四处寻找他想要的巧克力。

 

而且他童心未泯,喜欢看各种热闹。有一次,编辑们把手冢治虫堵在他自己的房间,不让他出来,逼他追赶速度,以期可以按时交稿。却不料他中途偷偷翻窗出去,和朋友一起在祭典上尽情玩耍,结果一不小心被电视台拍到,被人认了出来,弄得编辑哭笑不得。

在《我的父亲手冢治虫》一书中,手冢真爆料了手冢遭编辑“绑架”,被关在旅馆里画画不准出来、飞机为了等他交稿而延迟起飞、“手冢担”(出版社专门负责手冢作品的责任编辑)们为了能优先拿到稿子,而在他的门外大打出手等趣事,看了让人忍俊不禁。

日本漫画之父的中国情缘

作为日本现代漫画之父,手冢治虫的动漫生涯,源于儿时在电影院看到的一部中国动画电影。

《铁扇公主》日文版海报

《铁扇公主》并不是手冢观看的第一部动画,但却带给他以极大震撼,其影响远超当年非常火爆的贝蒂、大力水手等美国动画。

 

精彩的故事,鲜明的人物,深邃的意蕴,让小小的手冢治虫对中国神话产生了丰富的想象。

 

他甚至从片子里敏锐地捕捉到了“抗日救亡”的主题思想:“抱着轻视的眼光去看中国第一部动画片的人们,发现这部影片如此豪华,如此有趣,会惊得目瞪口呆。我有机会弄到影片拷贝,看完发现,这是一个地地道道具有反抗精神的作品,画面中,粗暴蹂躏中国的日本军遭到了中国人民齐心协力的痛击,这部影片的意图一清二楚。”


《铁扇公主》

那个手执金箍棒、上得了天入得了地的孙悟空,深深吸引了他的眼球,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梦幻的种子。

 

出于对中国动画的情缘,手冢先生穷尽一生推动中日交流合作,曾经五度来华访问。在1981年第二次访华时,他特意拜会了儿时偶像万籁鸣。


JC动漫馆馆藏 
 阿童木中日友好邮票实寄封

1988年11月初,手冢治虫再次登上前往上海的航班,参与第一届上海国际动画电影节活动,当时他手里有多部连载漫画在赶,也有一些动画项目推进。人们哪里知道,已经罹患胃癌的他,胃部被切除了四分之三。


这次,他是拖着严重的病体前来中国。他没有听从家人以及医生的善意劝阻。

 

时任上海美影厂厂长、上海国际动画电影节组委会秘书长的严定宪前往机场迎候,当他看到从飞机旋梯走下来的这位颤颤微微的老友,内心涌起一阵酸楚——眼前的手塚治虫骨瘦如柴,外形已经脱了相,虽然精神状态看上去挺好,但谁能猜得出,是不是手冢先生故意打挺精神呢。


 第一届上海国际动画电影节五位国际评委,左起:约翰·哈拉斯(英国)、科·霍尔德曼(加拿大)、兹拉克·帕林克(南斯拉夫)、手塚治虫(日本)、靳夕(中国)


在上海期间,每个夜深人静之时,手冢治虫一个人伏案疾画,继续埋头于连载作品的创作。

 

那一回,手冢治虫再次拜访了已是古稀之年的万籁鸣,两个艺术大家惺惺相惜,交流十分愉快。


从《手塚治虫物语:我是孙悟空》的自述中可以发现,孙悟空自小便驻在了他的心田,陪伴他一路成长,从一个痴迷昆虫、漫画和动画的小孩,蜕变成为成绩卓著的漫画家。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他两次拜访万籁鸣,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任性地前来上海的举动——他始终是那个追逐着梦想的赤子。


作为中日动漫行业友好交流的象征,手冢治虫曾亲笔画下《孙悟空牵手阿童木》,祝贺上海美影厂成立30周年,并祝贺《金猴降妖》动画杀青。

JC动漫馆馆藏 
《孙悟空牵手阿童木》(复制稿)

这幅画(复制件)曾经应日本同行之邀,于2019年由我带往日本,与《大闹天宫》《山水情》《白蛇缘起》《三毛流浪记》《小二黑结婚》《老街的童话》等多部中国优秀原创作品一起,在大阪、神户、奈良进行巡回展出。

“中国动漫日本行——从水墨中来”
日本大阪展览现场

上帝在他60岁的时候带走了他,
没能如他所愿——“画到100岁”

尽管被称为“漫画之神”,但手冢治虫终究是人,是如你我一般的血肉之躯,正是在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压力下,他透支了体能,积劳成疾。

“画不了圆。”

手冢治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大不如前。在1986年NHK为其拍摄的纪录片里,他慨叹自己身体的孱弱。他说:我以前的作品,人物都是圆鼓鼓的脑袋,现在就算努力画好上一半,然而当画下半个脸的时候,我的手会颤抖。知道我之前绘画实力的人都说,手冢他快不行了。”


虽然由于健康原因影响了进度,可他还是尽力调整自我,试图通过改变画风,而适应身体的逐渐衰弱。

“漫画的构思嘛,倒是有一大堆,都可拿出来甩卖了。”他边说边露出自嘲的微笑。

 

结束他上海的行程,手冢治虫归国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住进了医院,从此没再出来。

 

当时,他有一部音乐剧剧本、三部连载漫画和三部动画片的方案等着完成。

 

其中包括那部《手塚治虫物语:我是孙悟空》。这部动画不仅再现了他与《铁扇公主》的缘分,还初步建构了“太空版”《西游记》的世界观。



松谷孝征说,手冢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远在中国的万籁鸣告别。

上帝在他60岁的时候带走了他,没能如他所愿——“画到100岁”。

“给我一支笔。”——1989年2月9日,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手冢治虫撒手人寰。

在手冢治虫60年生命中,有45年的光阴献给了动画和漫画,如同他笔下火鸟的不死精神一样,他给后世留下了不灭的印记。

在手冢治虫之后,有数之不尽的后人加入到他的行列,如藤子不二雄,石森章太郎,赤冢不二夫,千叶彻弥,永井豪等等,他的精神,早已化作无数漫画家人生航程中的灯塔。

在常盘庄一起奋斗过的漫画家们

图中手持相机的这一位,是仍然健在并非常活跃的动漫宿将铃木伸一

我每次去日本都会前往探望他

 

手冢治虫构建了浩瀚的精神世界,那些人物和故事依旧带给世人快乐、警醒,引人反思当下,并幻想美好未来。



至今,我的耳畔常常会想起《铁臂阿童木》熟悉的旋律——记忆深刻的是,上年前往位于东京的手冢制作株式会社时,当JR线地铁驶进高田马场站,《铁臂阿童木》音乐瞬间响起。


那一刻,所有乘客都会不由自主地聆听。


那一刻,我感动不已。



JR线高田马场站的壁画

-The End-

金城

60后双子座漫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动漫艺委会副主任。目前工作生活在广州。担任广州市文联副主席、广东省动漫艺术家协会主席。
代表作品:《明姑娘》《人间四月天》《极简少女》系列微信公众号:金城漫与画(ID:jinchengmanyuhua)微博:@金城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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