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是导演缘最好的男演员？

在众多观众和影视圈好友的注视下，黄轩顶着一头挑染的白发，小跑着进入影厅。“想和电影里的角色加以区别。”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这是黄轩第一次看完自己主演的电影《乌海》。影片里苦寒之地一个中年男人的隐忍和窝囊，被三亚的海风所吹散。

黄轩携新片《乌海》亮相海南岛国际电影节

过去几年里，他曝光不算密集。每年或有几部电影和剧集。在那些名头甚大的作品面前，他虽是主角，却更像是导演的一段时光或理念的载体。人们甚少去问，黄轩在想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是有黄轩出现的作品，我们总要跟随各类报道复习一遍他的故事：孤独的童年，坎坷的成长。早年那些被剪戏被换角的不得志，成为大器晚成的一类注脚。

对话视频 | 1905电影网专访黄轩

《乌海》大概可以看做他的发声，虽然仍是安静的那种。它是一种回答，关于演员可能性的自我探讨，关于折磨，关于在顺境下能不能再次完成突破。

一顿便饭

和青年导演合作的念头，在黄轩心中盘桓了很久。这其中有来自演大导演戏的压力。拍《妖猫传》的前几天，面对白居易，他有点急躁，状态不算稳，迫切地想找到这位唐代诗人的感觉。一个内心声音多的人，总需要额外的时间，让自己安静。

后来他想，是不是面对青年导演，会是一种不同的感觉？可能不会那么紧张，状态更轻松，用同时代人类似的经历碰撞出新的火花。畅所欲言，找到共同想要表达，或是共同都有激情的事情？

2019年的上半年，他演的一部电影杀青。下半年他本想休整一下，不再接戏，却看到了《乌海》这个剧本。导演周子陽拍过《老兽》，比他大两岁。黄轩想，同代人，所处的成长时代是类似的，可能有共同的经历和共同的感受。他选择把剧本看完。

黄轩和导演周子陽（中）

“说实话，我当时看剧本，其实也觉得挺压抑的，也挺绝望的，这个男主角其实是一个悲剧的，我其实不是特别想去演的。因为我觉得我要演的过程中，可能我也会很难受，很压抑。”黄轩坦白地说出了自己对剧本的想法。他决定请周子陽吃一顿饭。

这顿饭原本的目的，是想和导演说，自己不太想演这样一个角色，但黄轩却被周子陽所打动。周子陽给黄轩讲自己以前的经历，生活中的蹉跎，心中对现实世界的看法。黄轩下了一个判断，这是一个真实的人，是能够打动他的真实。

他还记得周子陽和自己说的话：也许别人都可以去拍各种各样的电影，但是我就想拍我这样的电影。这就是我的表达，这就是我们的区域。

“从他坚定的眼神，虽然戴着眼镜，但我能看到他想要表达的欲望。这种想要表达，想要创作的欲望，这种能量其实挺打动的。”黄轩回忆起那顿饭的时候这样说。

当下做这样的电影也并不容易。黄轩选择和周子陽一起去冒一次险。

一次看景

聊起《乌海》，黄轩似乎有特别多想说的话。面对投入自己情感的事物，他总是有着明显的表达欲。上一次是《芳华》宣传期前，他的一次印度之行，回来后无缝衔接到媒体通告，他兴奋地讲述自己在恒河边的见闻。关于呆坐在河边一下午，无言地看着这条河里，印度人的新生和死亡。

在来三亚前，他去了一趟南京。微博里留下一张先锋书店的照片，配文：《推拿》故地重游；街道，体育馆，书店都没变，只是“小马”的推拿店不在了。

那是他第一个被众多影迷喜爱的角色。是很多人现在谈起来，眼睛还会亮起来的角色。不到30岁的黄轩，在娄烨晃动朦胧的镜头里，刀尖舔血。

娄烨的戏，总是营造出一种属于演员的乌托邦。那些接到了一口气的瞬间，那些等待表演之神眷顾的时刻。演员备受折磨，然后得到一种创作的满足和快乐。

黄轩在《推拿》中饰演小马

《乌海》大概也是如此。或者说，黄轩想通过《乌海》重新找到这种瞬间。他向周子陽提出来，能不能去乌海实地看看。

几天之后，两人买了机票飞到这座内蒙和宁夏交界的城市。乌海干燥的空气和冬天刮起的风，让黄轩想到自己童年成长的地方。但是整座城市又是一个非常“荒诞”的地方。在那样一个荒凉的戈壁滩里，会有一个大湖，湖过去又是沙漠。黄河和支流交会的地方，水一半清，一半黄。

他讲起自己看到的荒山：“它会在一个秃山上，布满了灯光，像一个当代艺术一样。在山顶上有成吉思汗的像，惨白的灯光打上去，然后底下又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城市。种种种种，让你觉得它有一种超现实的魔幻感。”

按照剧本里写到的剧情，他们把人物待过的每个地方都去了一遍。老城区里住过的地方，城市的工业区和矿区。黄轩问周子陽，人物小时候在哪儿长大？周子陽就开车带着黄轩去了一片老城区，指着一片老房子说，他可能就在这一片长大，小时候在这儿看过几部电影，那个地方以前可能是个礼堂。

黄轩较真，和导演一起去填补这个人物的空白。定下哪里上的学，怎么买了这辆车，为什么会投资等等前因。他给电影里的人物算了一笔账：“他开的车，当时是30万元。所以当时应该赚了30多万。买了辆车，家里很高兴，所以他继续相信这个朋友。”

这特别像一个创作营，不在乎最终会在电影里表现出多少，“但我们创作者本身要把这个全部摸清楚，每一个细节。”

一场争吵

乌海的拍摄条件比想象中更艰苦。一出门，就是从蒙古高原南下的寒风，凛冽，只要一开口，就吃一嘴沙子。黄轩专门选了一间冲着阴面看不到阳光的房间。“我每天在一个非常暗的状态里面。这个拍到最后，其实自己很多时候是失控的，就是你的情绪无处安放，这样你就憋着憋着，从这个人物里去释放。”

和导演的关系，也并非一直在快乐的乌托邦里。入组后，他也和周子陽较劲，最激烈的一次，两人争辩了6个小时。

那是一场黄轩和杨子姗吵架的戏。他和导演都固执己见。导演有自己对生活的见解，黄轩也有对关系的认知。来来回回，说服不了彼此。

站在自己的角度，黄轩不想吵得太直接。人吵架了，没有那么多的逻辑。“可能你一言我一语，来回来回，翻腾翻腾，最后越翻腾火越大，最后压着压着压不住了，我是觉得那种可能是，是真实的，或者是我也有过的这种经历。”

那场戏剧组中午到的现场，直到晚上6点才真正开拍。“现在想想，这就是年轻导演带来的合作的火花，都有自己生活中的东西可以来回碰撞，也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但过程可能是累的，但是吧，我们其实是享受创作的快乐。”黄轩总结。

累是黄轩描述《乌海》时用的最多的形容词。“这种角色你看着都累，何况我演着呢。”当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这样说。“就没有开心过，一上来就是要债的在敲门，那种压力就开始了。于是到最后，整个拍摄过程中就真的没有开心过。”

这种压力和不快乐，也可能会成为一种助推。顺境的演员到底需不需要突破，可能也是个问题。也许这样的角色，给他们带来的，就像是畅游黄河的鲤鱼将要从水中跳出，跃向龙门的刹那。

但至少在我们面前，他没有表露出这种野心。他只是简单地去想，这种过程对演员而言，也是长功的：

“在创作的过程当中，我觉得是跟以往不太一样的，因为我参与的更多了，我想的更多了，你会发现确实是比以前想象中的要好，可能自己也构造了一些东西，我都觉得这个是一个创作者应该有的状态。”

这应该是他现在对自我的要求。作为一个创作者，他帮助导演梳理自己的情绪，那些愤怒的、绝望的、痛苦的、强烈的感受。之前媒体总是很喜欢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黄轩的大导演缘这么好？这个问题看似无解，但也可以有一个回答，因为他选择面对了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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