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出柜了，东亚家长怎么办？

豆瓣评分9.4的热播台剧《俗女养成记》第二季，大家看了没？

剧中主人公陈嘉玲在台南大家庭中成长的家长里短、笑泪齐飞的故事细节让观众大呼过瘾，据统计，第二季第一集的收视高峰出现在佑仔与主人公弟弟陈嘉明的同性情侣求婚情节处——这可能是华语主流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中第一个同性求婚场景[1]。

陈嘉明与佑仔在父母的注视下拥抱

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当同性恋出柜遇上宗庙祠堂，当同性婚姻遇上家庭聚会，东亚家长们是如何处理与这些“不合时宜”的孩子们的亲子关系的？

本期推送，让我们透过电影镜头，去这些家庭中做客吧！

01《俗女养成记》

「为了你，妈妈可以去学习这“另一个世界”」

在外婆的葬礼上，聒噪的亲戚“夸赞”陈嘉明（宋伟恩饰），幸好作为家中儿子的他可以帮父母操持家业，但陈嘉明不耐烦地在一家人面前出柜了，让本就混乱的葬礼场面更加无序，引来亲戚对着外婆牌位的咆哮哭诉，“子孙不孝，断子绝孙啊！”……

但出人意外的是，陈嘉明的母亲却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原来，妈妈在偷偷知道陈嘉明的性向之后，起初也认为这是一项无法医治的病症，但慢慢地，她自己查报纸、去书店翻书、给“妇女新知”、“人本教育”等社会组织打热线电话询问，了解到同性恋不是病，选择与儿子站在一起。

“妈妈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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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妈妈只是一个有小学学历的台南乡村妇女，爱子心切，想要孩子“不用这么孤单”，即便接受“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对妈妈来说有些困难，但她还是选择做了孩子坚强的后盾。

02《面子》

「你我皆在柜中，不如给你自由」

《面子》可以算是华语同志电影的经典之作，其中女儿Wil向妈妈出柜时发生的对话也堪称典型，先来重温一下。

Wil向妈妈出柜时，母女之间的对话

从妈妈的话里可以听到的逻辑是：女儿表明自己的同性恋身份这件事会伤害母亲，这与“爱母亲”是互斥的；以及，一个好妈妈不会培养出一个同性恋女儿。这听起来滑稽可笑，但在华人家庭语境中，又如此难以反驳。

我可以是一个好女儿的同时，也是一个女同性恋吗？对性格温吞的Wil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难题。不过似乎不只Wil一人置身于这样两难的处境中，这也是影片富有想象力的地方——妈妈也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怀了这个人的孩子。

所以，社会文化为所有人设置了大大小小的“柜子”，几乎每个人在某时都可能成为“柜中人”。Wil和妈妈在相似的处境中更理解对方，最终都选择支持对方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一切美好得冒泡，但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吗？

有情人相拥而舞

03《亲爱的房客》

「百转千回，最终和解」

林健一（莫子仪饰）与王立纲是同性爱人。在一次登山徒步中，立纲意外去世。那之后，健一搬到顶楼，成了立纲母亲周秀玉（陈淑芳饰）的房客。

健一承担起照护周秀玉和养育爱人儿子悠宇的重担，住在顶楼的这些年，他与这个家的关系始终暧昧又疏离。小年团聚，健一做好了一桌饭菜，然后又默默回到顶楼。他小心翼翼地为皮肤溃烂的周秀玉换药，不过老太太似乎并不怎么买账……

周秀玉言语间仍有责备

周秀玉也在与自己抗争：到底该怎么面对儿子的同性爱人。多年的相处让她相信健一是真心对待自己和悠宇，也与她一样，深深眷恋立维，因此同意由健一收养悠宇。

健一、周秀玉、悠宇在办理好收养手续后

“一家人”在法院外合影

但与其说周秀玉是与自己缠斗，不如说是在与一个恐同的社会结构缠斗。弥留之际，到了不得不放下许多外在的社会规约之时，一个母亲最想知道的事情是，儿子到底有幸福吗？

这一幕带给人感动，也让人不禁唏嘘，这样的和解与坦言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04《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自欺欺人，我看不见」

去年一部华丽MV式同志青春电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随着主题曲大火了一圈。虽然从演员演技到电影叙事都槽点满满，然而故事放置在台湾解严初期的历史背景中，仍有一些非常典型的“衣柜内外”形象值得玩味，尤其是男主角张家汉的母亲。

一个清晨，阿汉的卧室

这是Birdy来阿汉家留宿的一天。清晨，阿汉妈妈走进儿子卧室，想把电风扇拉远一点，于是就看到如图所示的画面。她的面部表情与神情展示出的心理活动大致如下：

这俩小伙子，真好。

嗯…他们抱在一起。

嗯……他们挺亲密。

害，就是小兄弟俩嘛！

妈妈其实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但出于对常识的维护，又或者说是对现实的逃避，她还是把所看到的归入了可解释的“兄弟情”范畴。

这就像台湾学者张娟芬在《姊妹戲牆：女同志運動學》所分析的「同盲」现象：

“同性恋完全是大众认知之外的事情，所有人都被「理所当然」的当做异性恋来看待。大家眼睛耳朵都有一层膜，自动将同性恋情节过滤掉，就像高压统治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警察，根本不劳真正的警察来费心……

无法辨认各种颜色的叫做「色盲」，那么对同性恋视而不见的，应该叫做「同盲」吧：不仅看不见同性恋的存在，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同性恋的可能。

罹患了「同盲」以后，所有情歌都是男女之事，并肩行走的男女都是情侣、曾经是情侣、正要变成情侣、或可以撮合成为情侣。就这样，异性恋霸权首尾相衔，顺利自圆其说。”

05《喜宴》

「法术名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影片《喜宴》以一个家庭中亲子间的斡旋，真实地反映了同性恋身份与中国传统婚姻家庭、生育制度的张力与弥合。

阳光中产gay伟同（赵文瑄饰）与男友赛门（Mitchell Lichtenstein饰）在美国甜蜜同居，然而远在台北却不断逼婚的父母却扰乱了二人原本岁月静好的生活。赛门出主意，让伟同拉来落魄的女画家朋友葳葳假结婚，好让伟同父母放心。然而葳葳的意外怀孕却让有人欢喜有人愁……

随着伟同和赛门的感情爆发重重危机，伟同在父亲病房前对母亲出柜。母亲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接受，最后嘱咐儿子“千万不要告诉你爸”，恰是一个父权制家庭中权力关系的真实侧写。

伟同深觉一切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向母亲出柜

母亲接受了，但没完全接受。比如，她还幻想儿子是「暂时性同性恋」、「情境性同性恋」，或可通过“疗愈异性恋带来的创伤”或者“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来扭转。

母亲的一些自我欺骗

而因为其实听得懂英文而更早就把一切看破的父亲，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偷偷把赛门拉过来，宣布：我承认你们的关系了，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赛门表示不解，父亲则道出了他的“终极信条”——为了抱孙子（镇镇场外大叫真是气死人）。

父亲抱孙子的执念

《喜宴》讲的是一个家庭故事，但也全然投射了以家为本的中国社会。正如魏伟和高晓君（2020）指出：

“在一个家本位的社会中无法完成家族延续的任务，是中国同性恋者及其选择的生活方式遭受责难的主要原因。反过来看，一旦完成传宗接代的 “大计”，无论按照什么样的名义，经由什么样的方式，子代的性倾向问题似乎并没有给原生家庭带来太多困扰，显示了中国家本位文化的特点。”

彩蛋《盛夏未来》

「我儿子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的」

在今夏火爆的青春片《盛夏未来》里，吴磊饰演的郑宇星被塑造成了一个隐晦的男同性恋角色，在和张子枫饰演的陈辰因叛逆而离家出走住酒店时，郑宇星的父亲对前来寻找女儿、担心女儿吃亏的陈辰母亲说，“我儿子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的”，父亲满脸僵硬，似乎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极大的力气。

…… 对此，在电影院看到这一幕的镇镇表示：导演，我这是在柜子里看电影，剧情全靠台词猜啊！TAT

电影是电影，

生活是生活，

如果孩子真的出柜了，

家长应该怎么做呢？

指 导 原 则

“柜子”说到底，是社会文化搭起来的观念枷锁。而当子女出柜后，家长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观念与情感的天平，一边是多年来牢牢内化的价值观，压在上面的是整个外部社会；另一边则是最爱的亲人，最真实的情感，最割舍不下的挂念。他们纠结，也困惑；生气，也自责……

美国家庭平等协会(Family Equality Council)网站上列出了几条do's and don'ts，为面临孩子出柜情形的父母们提供参考：

Don'ts

不要忽视：即使觉得你对孩子出柜这件事的接受度还可以，忽视Ta说的话也会让Ta觉得完全相反。中国的家长更多采取主动忽视的态度来回避讨论孩子的性向，似乎通过这种方式就可以仍然默认孩子是异性恋。不论如何，你需要知道，出柜并不是孩子通知你“我是同性恋”这么简单，这是一个过程，需要日后你与孩子不断地沟通交流。

不要说“这只是一个阶段”：这是许多父母都想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对你的孩子说“同性恋只是一个阶段，你还是会回到异性婚姻”只会打击孩子与你沟通的积极性。

Do's

告诉孩子你爱Ta，并感谢Ta向你公开身份：对孩子来说，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内心一定充满了对被父母拒绝的恐惧，但没有什么比你无条件的爱更能让Ta心安。

为你自己寻求支持：在孩子出柜后，你可能有许多疑惑甚至恐惧，记得寻求支持，相关的机构可能会为你提供工具和知识，这样你也可以更好地支持你的孩子。

问问Ta需要哪些支持：可以多问问你的孩子，是不是准备好向其他家人出柜了，希望与你就性倾向的话题保持怎样的共识，在学校有经历过欺凌吗等等，多了解Ta，感受Ta的感受。

尝试做一个LGBTQ+社区的盟友：事实上，多元性别与性倾向相关的身份术语在不断发展，你可以借此机会与你的孩子一起了解更多，支持那些致力于为你的孩子和多元身份的所有人创造一个更美好世界的组织与机构。

参考资料

[1]映画台湾：

https://mp.weixin.qq.com/s/o0IDtOn6jfQ03jXAf8fCwQ

[2] 张娟芬. (2011). 姊妹戲牆：女同志運動學. 台北: 時報文化.

[3] 魏伟, & 高晓君. (2020). 中国同性育儿家庭中的隔代照料. 中国研究, (1), 63-85.

[4] https://www.familyequality.org/2018/06/01/what-to-do-and-not-do-when-your-child-comes-out-to-you/

来源丨镇镇的彩虹

排版丨由中卉

视觉丨吴越轩

校对丨颜露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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