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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雷特"的魅力,在于他如何挣扎地活着

程橙 电影杂志 MOVIE 2022-01-16




有人说,“哈姆雷特”是男演员的试金石,能演上哈姆雷特的男演员基本上都是他们那个时代最好的演员。


基努·李维斯、裘德·洛、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汤姆·希德勒斯顿、本·卫肖都曾经出演过这位丹麦王子。


父亲被叔父害死、母亲嫁给仇人、面临爱情无法承诺、想要复仇却孤立无援,哈姆雷特这个人物的嬉笑怒骂、愤世嫉俗和愤懑忧郁,都让这个悲剧性的王子充满了魅力。

 

据说奥斯卡影帝丹尼尔·戴·刘易斯更是因为在饰演哈姆雷特的时候,因为入戏太深,忽然在台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魂魄,而再未踏上戏剧舞台。



各个版本《哈姆雷特》海报
 

虽然所有人都承认,要拍一部《哈姆雷特》电影的挑战实在是太大,但仍然有人前赴后继地跳入这个“大坑”,光在IMDb上检索“哈姆雷特”,会跳出123版不同的影视作品。不过,特点最鲜明的要聚焦到三部改编版本。





  最“纠结”的哈姆雷特  




英国国宝级演员劳伦斯·奥利弗应该是第一个勇于吃螃蟹的人。 奥利弗的“哈姆雷特”之路并不平坦,自从加入了大名鼎鼎的“老维克剧院”成为签约演员后,早在1937年,他就在伦敦的舞台上出演了这一角色,却遭遇差评.紧接着他出演了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和《亨利五世》后大获成功,让他在莎士比亚戏剧上重拾信心。 自上世纪三十年代进军好莱坞以后,奥利弗凭借《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和《蝴蝶梦》顺利跻身好莱坞一线男明星.三十九岁那年,他想演《李尔王》,但那时太年轻,在话剧圈里有一名言,“李尔王”是一个不可能的角色:当一个男演员具有足够的能力演李尔的时候,他已经太老了。

于是,奥利弗将他在舞台上的成功之作《亨利五世》作为第一次试水,搬上大银幕,从这部电影开始,他的“莎士比亚改编电影”多为自导、自演、自己制片。
 劳伦斯·奥利弗版《哈姆雷特》剧照

虽然《亨利五世》获得口碑商业双丰收,但因为缺少哈姆雷特的“悲怆感”而被评论界诟病。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克拉克·盖博不经意的一句评语提醒了他,盖博说,哈姆雷特就是一个无比纠结的人。 奥利弗给“忧郁王子”找到了一个立足点,面对爱情、亲情和使命,哈姆雷特内心经受着剧烈的挣扎和撕扯,奥利弗每一个微蹙的眉头、满怀心事的眼神、嬉笑怒骂后的失神,都在诠释哈姆雷特“无法做出决定”的悲剧性。

据说,他在现场每天都“能量惊人”,在拍摄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决斗戏份的时候,他告诉对手不要手软。高潮部分,哈姆雷特毫不犹豫地纵深跃下高台刺死克劳狄斯,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劳伦斯·奥利弗版《哈姆雷特》剧照,哈姆雷特发现母亲和叔叔结婚心情郁结

 不仅演戏拼命,作为导演,奥利弗对整部电影的影像把握做了充分的功课。

他运用大量运动深焦镜头,塑造老王的鬼魂在四周凝视的氛围,同时也表现着哈姆雷特心境的摇摆不定。

同时,颇具黑色电影和德国表现主义式的大量光影对比运用,以及黑白色调,都让波诡云谲、黑暗忧郁的故事气质得到很好的强调。
 内心独白的运用是奥利弗莎士比亚电影的特点,他在《亨利五世》中的成功尝试,给了那些精彩卓绝的台词最适合的施展空间。

电影中,台词的表达比话剧舞台更有技术难度,因为念白和内心独白穿插的同时,奥利弗的情绪要毫无衔接转换,他将台词进行延伸,加入哈姆雷特坐在海边想要自杀的情节,呈现一个想死而不得、活着却更痛苦的哈姆雷特,也诠释了这部剧中最著名的台词——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劳伦斯·奥利弗版《哈姆雷特》经典生死独白





  最“文艺”的哈姆雷特  






奥利弗的《哈姆雷特》在1949年获得了包括最佳男主角、最佳影片四项奥斯卡大奖,奥利弗饰演的“哈姆雷特王子”也一下变成每一个想要饰演哈姆雷特的男演员的“标杆”。

《纽约时报》当年有一篇影评介绍,这部电影不仅在欧洲,在新加坡、中国和日本,都受到追捧。影评中还特地提到,这部电影在前苏联也得以上映。

前苏联不仅上映了奥利弗版《哈姆雷特》,1964年,苏联导演格里高利·科静采夫执导了苏版《哈姆雷特》,而这次,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由被称为“苏联演员之王”的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饰演。

他在托尔斯泰的话剧《沙皇费奥多尔·约安诺维奇》,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剧《白痴》中的精彩表现,是莫斯科托夫托诺戈夫大剧院最优秀的演员之一。


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早年电影剧照



电影方面,斯莫克图诺夫斯基也是前苏联电影大师的收割机,米哈伊尔·卡拉托佐夫、喜剧大师埃利达尔·梁赞诺夫、擅长经典改变的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和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都与他有过合作。
 
不同于奥利弗版本对台词的高度还原,斯莫克图诺夫斯基的表演着重在哈姆雷特的肢体和表情上,他相对夸张的表演方式恰到好处地融合了某种如古希腊雕塑般的艺术气质.

正如当年劳伦斯·奥利弗改编《哈姆雷特》时说过的:
“我把这部电影看成雕塑、而非油画。从而达到了某种默片时期才有的美感。


‍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版《哈姆雷特》剧照
 

前苏联版《哈姆雷特》很可能是目前所有版本中艺术性最高的,单凭导演请来好友肖斯塔科维奇为本片作曲,就可以这么说了。
 
大量的运动长镜头,拉近、拉远、摇动、平移,所有尝试都使整体的影像如海浪一般流动,比起奥利弗版本的镜头调度,更具有前苏联特有的神性和神秘感。
 
恢弘的美术风格、肃穆静谧的黑白色调、大量自然景观的运用让画面如弗里德里希画作里祭祀的意味、和令人肃然起敬的沉思。

这部电影也是最早使用宽屏格式、四声道立体声的电影之一,
导演科静采夫故意不展现城堡的全貌而有意造成一种“囚牢”式的压迫感,让这其中的人们,包括哈姆雷特、克劳狄斯、奥菲莉亚都变成了这座城堡的囚徒。


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版《哈姆雷特》剧照

 
劳伦斯·奥利弗本人看过这版《哈姆雷特》后给予了高度赞誉,这部电影参加了第二届纽约电影节,在林肯中心首映,《纽约时报》用很大篇幅报道,从各个方面肯定了这部电影的艺术成就.

并且提出,虽然这版《哈姆雷特》是字幕版本,但其视觉上达到的成就完全可以让人忽略掉台词。


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版《哈姆雷特》老王的幽灵来找哈姆雷特片段





  最“暴躁”的哈姆雷特  





进入九十年代,曾经成功执导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导演佛朗哥·泽菲雷里捡起了这个“烫手山芋”,为了融到钱,他请来当时刚拍完《疯狂麦克斯》和《致命武器》的当红小生梅尔·吉普森饰演“哈姆雷特”。

泽菲雷里自己都表示,这是一把双刃剑,因为投资商喜欢吉普森可能带来的商业价值,也怀疑他能不能胜任。
 
吉普森曾说,每一个要饰演哈姆雷特的演员都是孤立无援的,就算很多人演过,你却发现你根本无从学习和参考别人的版本,因为“莎士比亚把人类的所有困境集中在了一个角色身上”吉普森演完后觉得像做了场梦,根本不相信自己演过哈姆雷特。
 
这一版《哈姆雷特》也毁誉参半,吉普森的表演也过于直白简单,但在体会过哈姆雷特,他在《勇敢的心》里的表演的确有了“整容式”进步。

而这一版《哈姆雷特》给后人最大的启示就是,开启一个新方向,将故事的真实感和代入感加强,弱化话剧台词的冗长和晦涩。


梅尔·吉普森版《哈姆雷特》剧照


这给了另外一位英国演员肯尼思·布拉纳很大启示——其实《哈姆雷特》可以不是一部艺术电影。
 
“我们需要创造的艺术要隐藏艺术本身。”
 
十五岁时,布拉纳就看到过英国著名演员德里克·雅各比演绎的话剧《哈姆雷特》,从此爱上了这部剧。

从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毕业后,在自己的偶像雅各比的指导下,布拉纳出演了话剧版《哈姆雷特》。

二十年后,布拉纳直接邀请他在自己导演、编剧、主演的《哈姆雷特》中饰演杀兄篡权的克劳狄斯,他自己则继续出演王子哈姆雷特。


肯尼思·布拉纳版《哈姆雷特》剧照,在肯尼思·布拉纳《哈姆雷特》中饰演克劳迪斯的德里克·雅各比曾经在1980年饰演哈姆雷特

 
布拉纳曾经思考过,为什么一个陈词滥调的故事能在历史中受到如此长时间的追捧?
 
《哈姆雷特》是关于我们如何挣扎着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失去亲人、家庭出现危机、兄弟姊妹之间如何相处等等困境,被加在一个很棒的悬疑故事之上,同时对人类生命的意义进行深刻探讨……

这个故事既一个家庭危机故事,又是一个历史题材,因为它最后的结局是换掉了国家的统治者。

这个故事汇聚了一个即将进入人生中段的男人对生活、战争、政治等等社会层面的思考,而这些思考被迅速地挤压到了一个极端环境——他的父亲告诉他自己被谋杀,要他为自己复仇。”


肯尼思·布拉纳版《哈姆雷特》中布拉纳饰演的哈姆雷特和凯特·温丝莱特饰演的奥菲莉亚

 
布拉纳觉得哈姆雷特从来都不是一个“忧郁”的人设,“他是一个优秀的王子,而且他父亲去世后很有机会继承大统,他也会是一位好国王。知道真相后他变得愤怒,不是忧郁,而是被激怒的、易爆的不稳定的情绪。

布拉纳饰演的这位丹麦王子,无论说话时呼吸里微微地颤抖、戏谑厌恶的语气、起伏不定的声调、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都在诠释一个才华横溢、满腔抱负却被因现实而愤懑不平、甚至趋于偏激的丹麦王子。
 
作为导演,布拉纳处处把控预算,近四小时的台词浓缩在两小时的电影中,在采访中他开玩笑说,“(四小时)这简直是自杀式融资,很难融到钱。


肯尼思·布拉纳版《哈姆雷特》拍摄幕后

 
同时积极“忽悠”大家“不要在乎钱”,演员们基本上减免片酬、主创和剧组工作人员都愿意降低工资,只为拍一部能够流传后世的电影。

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制作上——70毫米胶片拍摄,充分展现每一毫厘的画面细节,让电影充满了真实感;

搭建一座十九世纪洛可可风格的宫殿,墙壁上贴满镜子和石膏线的场景如万花筒,令人目眩神迷,也令人迷失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正如哈姆雷特面临的境遇: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这段经典台词就发生在这座宫殿之中,布拉纳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出这句台词时,无数面镜子倒映出的自己的形象,如幻象般无限度延伸,产生巨大的空虚感。同时,又如此真实地发生着。


肯尼思·布拉纳版《哈姆雷特》剧照


 
将莎士比亚诗意的语言和真实自然的表演风格结合,将遥远的十七世纪的故事放在十九世纪的历史环境下,用极尽炫目却又具有真实感的场景、明亮浪漫的美术风格和细节感极强的胶片反衬出宫廷的血腥黑暗,就是布拉纳这版《哈姆雷特》特有的风格。
 
布拉纳曾经说过,他觉得哈姆雷特是一种传承,从一个优秀的演员传承给下一个优秀演员,就像雅各比对他、他对汤姆·希德勒斯顿。


肯尼思·布拉纳版《哈姆雷特》经典台词片段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没错。 在中国,《哈姆雷特》的故事也被多次搬上话剧舞台,各版经典电影亦被许多优秀的演员配音。

我国戏剧表演艺术大师孙道临和焦晃各自演绎过“生存或是毁灭”这句经典台词,濮存昕演绎的“林兆华”版本也是中国话剧舞台上的经典。

今年,胡军也带来了导演李六乙版本的《哈姆雷特》,而这版话剧中,濮存昕饰演了篡位国王克劳狄斯。

在配音节目《声临其境》中,王洛勇、孙强、喻恩泰先后给《哈姆雷特》配过音。


彼得·奥图在老维克戏院首演《哈姆雷特》前的幕后照
 大概很多优秀的男演员,深夜十分都会对着星空想象着,自己饰演哈姆雷特的样子,并且说出那句经典的——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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