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重聚” | 王尔山
1940年10月,14岁的伊丽莎白公主通过英国广播公司发表第一次广播讲话
从4月5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发表的电视讲话听她提起她的第一次公开讲话是在1940年,我忍不住拿出纸笔进行复核,这才勉强相信自己心算得出的结果:80年,从那时到现在的距离。
第一次看到1940年那次讲话是在英国历史学家罗伯特·莱西(Robert Lacey)写的女王传记Royal:Her Majesty Queen Elisabeth II。书中附有官方发布的新闻照片,就是这次电视讲话配的同一张,当时14岁的公主与她10岁的妹妹镇定地坐在麦克风前,准备向疏散到其他地区以躲避战火的英联邦国家小朋友讲话。
80年后,她对着摄像机重提当年妹妹和她一起完成的首次公开讲话,再次表达We’ll meet again(我们终将重聚)的信心。
那是二战时期英国一首爱国歌曲的标题。
第二天,4月6日,英国《太阳报》在一篇用加粗黑字标注“独家报道”的文章用到了“shocked(震惊)”这个词,用来形容歌曲原唱者维拉·林(Vera Lynn)的反应。
维拉·林在英国家中,摄于1970年代
摄影:Allan Warren
一向反对“震惊”的写法,此刻却感到心悦诚服,因为我的反应也是这样,是货真价实的意外,没想到原唱者依然健在,上个月刚刚庆祝103岁生日,给报社提供的照片笑容灿烂,跟女儿笑成一团。
要知道她的战后经历相当坎坷——当然了,写到这里也会想,估计当时世界上有一多半的人都要面对严峻的挑战,进入艰难模式。
就像《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记录一对恋人从抗日战争一路走到生命尽头,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另一本书,也是一对恋人从二战到后来,标题也是直接列出两位主人公的名字,叫Ethel & Ernest,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前者由男主角饶平如先生执笔,发生在中国,后者由主人公的儿子完成,发生在英国。
2012年4月,音乐剧《维拉·林的故事》在英国上演
他俩的笔触是一样的平静,曲折深情全在读者于字里行间的体会。
说回维拉·林,早在女王重提《我们终将重聚》之前,她就在3月里借生日的机会通过社交媒体呼吁听众“保持微笑,直到乌云散去重见蓝天”,引用的就是这首歌的歌词,并且在女王重提之后与后辈歌手宣布再度发布她俩的合唱版本,用于为前线医护人员募捐。
她还有一首歌我也很喜欢,叫《多佛的白色峭壁》(The White Cliffs of Dover),喜欢到第一次去英国就设法一个人跑了一趟多佛,从白色峭壁之上已然变成博物馆的战时指挥部眺望对岸,对岸就是法国呀,试图设想他们当时的心情,怎么就那么有信心一定可以打回去。
毕竟小公主发表讲话是在敦刻尔克撤退过后没几个月,德军对英国的空袭开始,家长们不得不考虑把小朋友疏散到城市以外。
我去那天是晴天,海上飘着薄薄的一层雾,远方大陆看上去朦朦胧胧,没留下值得分享的照片,带回来的纪念品是一张CD,里面收录19首战时歌曲,包括《多佛的白色峭壁》和《我们终将重聚》。附带的小册子提到当时听广播是英国人难得的娱乐,因为电视作为新事物不仅远未普及,而且在1939年9月1日停播,两天后,英国对德宣战。
从多佛带回来的英国二战歌曲合集
第一次得知世上还有“多佛的白色峭壁”这么一种事物,是在小杰西·拉斯基(Jesse Lasky Jr.)主笔的传记《舞台恋人:记劳伦斯·奥利维尔与费雯·利》,里面提到费雯·利在1943年夏天参加美国全国慰问演出协会(ENSA)前往北非为盟军将士演出,在那儿,英国国王乔治六世请她在诗歌环节加入《多佛的白色峭壁》,因为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作品。
诗的作者是爱丽丝·杜尔·米勒(Alice Duer Miller),跟同名歌曲不一样。
但两位作者都是美国人。
就像《舞台恋人》的作者,明明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却带着对英国的推崇心情来写这两位来自英国的演员。
说来也巧,小拉斯基作为美国人能与两位英国演员形成深入的交集,深入到足够写传记的程度,要从他父亲老杰西·拉斯基说起:后者作为制片人,1913年选在洛杉矶一处郊区开拍世界第一部达到正片长度的电影《与印第安女人结婚的白人》(The Squaw Man)。
那地方叫好莱坞。
同年费雯·利出生。
在赴北非之前,小拉斯基写道,她就通过参演爱国主义影片的方式声援盟军,包括《魂断蓝桥》与《汉密尔顿夫人》。
就像维拉·林一样。
他们当年的观众就包括现在的英国女王。
80年。
《太阳报》报道还说,女王讲话发表当晚,《我们终将重聚》这首“老”歌在英国的下载排行榜一度跃升几百位,差点进入前20名。
可以理解,连我这遥远外国读者看了也有那么一点要相信的冲动,对他们战时歌声里的祝福,因为这次重提是由当年共患难的歌者与听者共同完成的。
愿我们都将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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