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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偶植】“六十岁学吹打” | 谈瀛洲

谈瀛洲 文汇笔会 2022-05-19

见春(铁筷子) 谈瀛洲 摄


小时候,常常听阿婆(祖母)用带苏州口音的上海话,说一些江浙地区的俗语,如“六十岁学吹打”。这话的意思,按我的理解,是笑人做某事起步太晚的意思。我现在到了五十五岁,才来安福路的老房子办我的第一个摄影展“花影”,也有些“六十岁学吹打”的意思了,虽然离六十岁还差着五年。

    

“到了这个年龄,再来办摄影展,到底有没有意思呢?”说实话,刚开始和策展人孙净讨论摄影展的想法的时候,这个疑问曾多次出现在我的内心之中。我甚至还和两个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记得他们当时还是相当鼓励我的。现在展览也办起来了,那么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呢?

    

是“有意思”。单从它让我拍了更多的照也拍得更认真,和写了更多文章这两点来说,办这个展就有意思。任何能够让我们更多地“生活”的事,都值得做。我所说的“生活”,指的不是重复去做那些自己已经习惯去做的一成不变的事,而是指去尝试新鲜的事、获得前所未有的体验,和对自己提出新的挑战。


粗服(伊势菊) 谈瀛洲 摄


“年龄只是一个数字”,我觉得这是一种矫情的说法。年龄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它是实实在在地反映在你的体力、脑力、阅历、学习能力和审美水平上的。我曾经是一个精力很好的人,35岁之前成天看书写作没有问题。但现在就不行了。阅读速度也明显减慢,但我发现理解能力明显提高了。以前年轻的时候看不懂的东西,现在能够看懂了。以前看不出门道的东西,现在能看出些门道了。我的职业是教授英语和英语文学。因为不断在学习和教授英语,我发现即便到了五十多岁,我的英语听、说、读、写能力还在不断提高。由此悟到一样事情只要不断在做,就必然会不断有所提高。

    

摄影也是如此。在我这个年龄对学习新的东西常常会有抵触感,尤其是学习和数码与机械有关的东西,我毕竟是个文科生——所以学习摄影对我来说特别有挑战。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我在学习摄影时更有悟性了。

    

多年来看画展、摄影展,出国时每到一地都看各种博物馆的习惯,培养了我的审美眼光。学习摄影和学习文学一样,有它的经典书目,那就是大师们的摄影集。这些摄影集为数很多,有些可以买来仔细研究,有些可以在B站上看看——B站上有许多关于摄影的视频,有些就是把大师摄影用视频的形式一张张呈现出来,效果跟翻书差不多。还有一些理论书籍,比如罗兰·巴特的,苏珊·桑塔格的,也陆续找来看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真的去拍,去实践。不然,你大师摄影看得再多,也不会拍照。就像你大师作品读得再多,如果不去写作,也永远成不了作家一样。


素面(铁线莲) 谈瀛洲 摄

    

说起摄影,其实我很早就有兴趣。前段整理藏书,还找出几本《摄影基础知识》之类的书籍,都是我十几岁的时候收藏着的。当时家里有一台海鸥牌120相机,仿禄莱那种双反相机。我爸有时候会给我们拍照。他对摄影挺有兴趣,但拍得不多。当时我就觉得用这相机拍照挺麻烦,曝光只能靠自己毛估估,比如晴天,光圈该用多少;阴天,光圈又该用多少等等。(测光表什么的不是当时普通摄影者拥有的设备。)而且拍成什么样也不能马上知道,要等胶片冲洗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

    

后来1987年的时候从美国做交换生回来,就用课余打工的钱买了一台有自动测光系统的理光胶片相机,价格要2000多元人民币。当时大学生刚毕业一个月工资还不到100元,所以这台相机绝对是个奢侈品。家里的相册中,迄今还有我为同学们在四年级毕业时拍的许多留念彩照,曝光既没有过也没有不及,而是正正好好,都是我用这台有自动测光系统的理光相机拍的照。

    

但我用这台昂贵的相机拍的照片却不多。为什么呢?胶片太贵。青年时代的我,没有太多的余钱花在买胶片上。

    

等到年近四十,有点余钱的时候,又买过一个尼康胶片机。那时候的相机,一般都有自动测光系统了。那时我去云南、西藏旅游,拿它拍过不少风光照。当然和专业摄影师相比,是拍得很少了,但家里那个放照片和胶片的小柜子已经塞得满满的,而且潽出来了。所以,最终用那台尼康胶片机拍的照,也不是很多。

    

像用胶片拍而且拍得很多的荒木经惟,就遇上了胶片管理的问题。有的胶片找不到了,有的胶片因为收藏不善而老化、腐坏了。当然,他是个什么都能利用的人,就用腐坏的胶片印出了一批照片,也成了艺术品。

    

数码摄影对我来说是很大的福音。有些传统主义者,坚持说胶片摄影有种种数码摄影所不能及的优点,但又语焉不详。我觉得他们只是怀旧,和对一种老的、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摄影技术有所依恋而已,并没什么道理在内。而且用胶片拍了照,最终底片还要拿去用昂贵的高级扫描仪扫描成数码图片,我觉得这显然是多此一举。

    

买了数码相机开始给植物拍照,是从2005年开始。先是用半画幅的后来又是全画幅的尼康,镜头也买了好几种,最终确定只有105毫米和60毫米焦距的微距镜,才是最适合我拍植物的镜头。用手机也拍得很多,从HTC用到华为。但也要过好几年,才找到自己的风格与相配合的一些技巧。

    

从2012年开始,觉得自己拍的照片中有些可以选出来看看的了。这次“花影”展所选的最早一张照片,是2015年拍的一张红花石蒜(也叫彼岸花、曼殊沙华)。之后的每一年也不过选两三张照片。2016年的一张也没选。其实可以选更多照片,但因为展览空间所限,多了也放不下。2020年底和2021年初,因为知道会有这个展,起劲地拍了许多照片,从中也选出一些。

    

数码摄影的一大好处,是拍好一张马上就可以在液晶屏上看效果,不满意马上就可以调整,在这过程中慢慢摸索、提高,对学习摄影技巧、提高摄影水平特别有帮助。不像胶片摄影要经过漫长的冲印过程,等照片印出来后发现拍得不好,拍摄对象早已不在了,也无法改进了。

    

数码摄影的第二大好处就是降低成本,减少浪费,也方便分类与储存照片。

    

所以,我觉得我到现在才来办摄影展也是有原因的。对摄影的兴趣,其实贯穿我的各年龄段,但之前总是缺少点契机让它成长、壮大。到了现在这个时代,适合我的摄影技术成熟了,并且能以我支付得起的价格买到了。它也和我的生活和生命融合到一定程度了,终于可以爆发和开花了。


“花影”摄影展:上海安福路233号101室,6月6日-7月6日(周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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