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不倒照常推,馀勇可贾 | 韩羽
怀一画韩羽
“明断,正取暗续也”
唐太宗曰:“人言魏徵崛强,朕视之更觉妩媚耳。”崛强之与妩媚,天壤不同,太宗合而言之,余蓄疑颇久。今见青藤诸画,离奇超脱,苍劲中姿媚跃出,与其书法奇崛略同,太宗之言,为不妄矣。(张岱《跋徐青藤小品画》)
跋画,不言画,而言人。言人,不言青藤,而言魏徵。言魏徵,不直言魏徵,而借唐太宗之言言魏徵。又就唐太宗之言,由“蓄疑颇久”而知其“不妄”颠了个过儿。这么一颠,竟从魏徵人品之高颠出了青藤的画品之高。
明断暗续,触类旁通,置此取彼以蓄势,句句见机趣。
羊毛出在羊身上,借张岱语赞张岱:“盖诗文只此数字,出高人之手,遂现空灵,一落凡夫俗子,便成腐臭。”
颠来倒去几行字
白居易《长恨歌》长卷书后跋语:
《长恨歌》附陈鸿《长恨歌传》中有语云:“惩尤物,窒乱阶。”忽想及《两般秋雨庵随笔》亦有语云:“明皇娶杨玉环,乃寿王之妃,《长恨歌》《连昌宫词》长篇叙事俱未道及,盖为国讳也。惟李义山云:‘龙池赐酒敞云屏,羯鼓声高众乐停。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亦附于此,振叶寻根意也。
苏轼《前后赤壁赋》长卷书后跋语:
“赤壁有二,惟蒲圻县西北乌林与赤壁相对,乃周瑜破曹操处。东坡所游,则黄州之赤壁,误也。”(《古文观止》评注)然而,有物理上之真假,还有心理上之真假,两者合而观之,所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也,境由心造,不亦宜乎。
题泰敦画鱼:
虽说已漏网,犹恐误吞钩,人曰:“子非鱼,安知鱼之忧。”我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忧。”
读齐白石画:
阳春之雅巴人趣,三分归农二分儒。
读齐白石诗:
何只汉书能下酒,快快拿个大杯来。
读陈跛子青蛙漫画组之《小漫画大时代》漫画集:
自从邱县有跛子,天下青蛙皆姓陈。
朱兄于市上购得予题方成画鲁智深一图相示,予复为题如下语:
四海之内皆兄弟,芒鞋破钵随缘化。
怀一画韩羽,韩羽题韩羽(上图):
馀勇可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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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笔会文粹《我也浮过生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