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光:西北荒漠的鸟类守护人
周阳光
武威鸟类保护志愿者团队的发起人
阿拉善SEE2017年度创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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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武威民勤县的周阳光在7月9日收到了一只无法远飞的草原雕。这是一只45日龄左右的幼鸟,头顶细小的绒毛都未褪尽。今年他已收到4只像这样需要救助的猛禽了。
周阳光救助的草原雕
周阳光是武威鸟类保护志愿者团队的发起人,也是当地为人所知的鸟类守护者。经过两年的救助工作,他已积累了一定经验。但这次的任务不一样:这只雕的爪有一定磨损,且不惧生人,不会捕捉活食,是一只被人为家养的猛禽。周阳光需要悉心喂养,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给这只鸟做进一步的野化训练,直至完全能在野外环境生存。
为此,他邀请了全国鸟类救助专家教授组建了草原雕紧急救助微信群,进行远程诊断治疗。经常给予他指导的上海鸟类保护志愿者周征一说,猛禽的野化训练难度不小,尤其是对缺乏专业知识和设备,仅纯粹出于对鸟的喜爱而坚持救护的周阳光来说。
“他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周征一从未见过像他一样负责的民间鸟类救助者,“期待这个草原雕能带他上一个新的台阶。”
民勤县荒漠
民勤县的三面被腾格里和巴丹吉林沙漠所包围,是河西走廊东北部的一块沙漠绿洲。县城30公里外,有亚洲最大的人工沙漠水库红崖山水库。因地处中亚和东亚—澳大利亚二条鸟类迁徙线路之上,民勤是重要的候鸟迁飞驿站,水库周围栖息着大量的大天鹅、白鹭、赤马鸭、雕鸮、金雕等珍稀鸟类。
周阳光今年48岁,但一直到2015年冬天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民勤野生鸟类之丰富。在一次红崖山水库放生活动上,他看到了很多大天鹅,以及好多叫不上名的大鸟小雀。当时已是深冬,水库的水结成厚厚的冰,周阳光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大天鹅若遇上大雪封山、冰天雪地时,他们到哪里去觅食?”
水库上的大天鹅
民勤县的冬天经常零下二十几度,冰雪期能持续四个月。下雪时,能看到的就只有白茫茫一片,走在路上雪能轻松没过靴子。有时水库旁边的荒漠农田被大雪覆盖,大天鹅没有吃食物的地方。要不试着喂这些候鸟吧,周阳光想。
随后,他和朋友杨会、李育等五人一起,开始自发到在水库边的湿地上给候鸟投食,并清理周边的垃圾。一周一次,每次100余斤玉米粒,他们在15年冬到16年春自费投放15次,花费千余元。“我们撒在冰面上,第二天第三天去看,玉米就不见了,肯定是被鸟儿吃了,”周阳光很自豪。
因为上游来水越来越少,民勤成为中国北方沙尘暴的策源地之一,年降水量仅11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2646毫米。 荒漠和戈壁化面积超过全县面积90%,绿洲只剩9%。所幸近年来不断的生态治理,让民勤慢慢恢复了活力。
在喂候鸟的过程中,周阳光逐渐爱上这一有灵性的生物。他想到,应该成立一个公益组织来更系统、专业地救助鸟类。“我觉得我们民勤红崖山水库有这些鸟是很美丽的事情,说明环境已经好转,适合鸟类生存的地方,那也就适合人类生存!”周阳光说。
周阳光团队在水库边撒玉米粒喂食鸟类
2016年1月,武威鸟类保护志愿者团队成立,这在武威民间还是第一次尝试。之前参加候鸟投喂的人,也很快都加入了进来。
周阳光随后注册了 “武威爱鸟部落”公众号,在平台上编发鸟保活动信息和石羊河流域湿地、红崖山水库鸟类活动情况,并公布了自己的手机和微信号作为救助热线。他后来在“武威爱鸟部落”微信公众号里写道:“团队刚登记,不敢大肆张扬,生怕引来不理解人士的讥笑,也不敢大力想象,连自己也不知道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如何去策划布局,更不知道怎么去完成鸟类保护这一重大而深远的课题。”
尽管这么说,周阳光团队还是坚持在鸟保这条路上走了下去,他们时常去水库观察大天鹅等鸟类的习性和生存状况。大天鹅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团队航拍视频统计,红崖山水库的大天鹅种群数量为150只。
今年3月24日,团队监测到六七万只候鸟飞临水库,其中主要是大雁。他们看到数万只候鸟在水库上空盘旋,进而向北迁飞,数量之多,遮天蔽日。
每年4月,团队还号召民众参加甘肃爱鸟周活动,他们在水库周围悬挂保护鸟类的横幅和红丝带,并一起捡拾游客在附近扔下的垃圾。
捡垃圾
周阳光组织救鸟的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看到受伤的鸟会联系他。但起初,周阳光还是经常遇到冷眼和嘲笑:“你闲的没事干去喂鸟,真有点可笑。”
“我就说哎呀,我就觉得喂鸟也比冬天一块喝酒、打麻将好得多。”
周阳光救助的大多数鸟类,都是误食了毒老鼠或农药。对于这些周阳光已是轻车熟路,灌服催吐药,并肌肉注射阿托平解毒药,一般三四天后即可痊愈放飞。
周阳光清晰记得,自己最早救助的一只灰面鵟鹰,在他身边呆了19天。当时打电话的人远在120公里外的凉州区,光来回打的钱就花了周阳光400块。“心痛?做这个事情心就不痛。”
周阳光把灰面鵟鹰养在树上方便亲近自然
灰面鵟鹰是一种中型猛禽,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为了让这只还不怎么会飞的幼鸟亲近大自然,周阳光在鸟的脚部系上绳子,放在楼院5米高的树上。但在第十九天,周阳光下班回家突然发现鸟不见了,只剩下被挣脱开的绳结。他慌忙在周围树上寻找,但一无所获。
“说明它非常渴望自由,飞走就飞走吧,说明它能飞了,”周阳光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感到有些难过。为此他专门写了一首诗,刊发在县苏武山诗社办的《苏武山诗词》上:绿树轻轻摇阳光灿烂/解开脚上的羁绊/越过树稍飞向无限远/一直飞到天高云淡。
去年1月1日,鸟保团队还为一只生病痊愈的大天鹅举行盛大的放飞仪式,当地民众、摄影师等一百多人共同参与。兰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张立勋教授为大天鹅佩带了卫星跟踪仪和环志标志,该天鹅被全国鸟类环志中心编号为E81号。
周阳光合同伴一起放飞大天鹅
周晋当时也在大天鹅放飞仪式上,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依依不舍地抱着天鹅,“回来的路上他也一直没有说话。”
到目前为止,武威鸟类保护志愿者团队已经成功救助国家二级以上保护猛禽和候鸟12只,三有保护鸟类3只,包括黑耳鸢、蓑羽鹤、雕鸮、日本松雀鹰等。
周阳光把草原雕安置在一个18平米的仓库里,搭了一高一低两个架子,并根据专家建议制作了一副脚绊,方便雕的行走。每天周阳光会放一只活兔或鸽子供其捕捉,吹一声口哨,雕就会从3米高的架子上飞下来捕食。
快一个月过去,眼下草原雕的毛色鲜亮,能够捕捉眼前的活物,不像刚接手时眼神呆滞,羽毛凌乱。
周阳光在石羊河边与雕“交流”
草原雕属大型猛禽,是濒危物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对于这只雕的训练,周征一有些担忧:“要代替父母教会它很多东西,除了喂饱以外,还要教怎么飞,在自然界中怎么生存,”周征一说。此外,训练时还需避免“印痕行为”,防止雕与自己关系太亲近,误以为人类是友好的生物而遭遇危险。
随着救助的深入,武威鸟保团队逐渐感受到救护的瓶颈所在:“我们不是专业学这个的,鸟叫什么名字,吃什么东西,怎么喂,这些我们都还不懂。”此外,场地的缺乏也制约着救护工作的进展。
为解决资金困难,周阳光申请了SEE基金会创绿家项目的创业计划。创绿家是一个为初创期环保机构提供资金支持的组织。周阳光预计,有了支持他可以添置更多的救护设备,并建成一个专业的红崖山水库鸟类救助站。
周阳光对鸟的喜爱和负责态度一度让周征一认为他是鸟类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每当面对受伤禽鸟,她都能感到周阳光的焦急情绪:“有次有只燕子骨折,我说要生理盐水、碘伏,不能用双氧水,因为刺激太大了。他说我马上去买。很多人觉得这只是一份工作,不会这么认真对待。”
8月6日下午,野化训练终于开始。周阳光和团队成员马书庐、韩纳川、陶垚轩等一道,带着草原雕去石羊河边。周阳光把绳子拴在脚上,试着让雕在自然环境里活动,并引导它飞翔。草原雕扑腾翅膀,飞了大约十米高,三十米远。
这已是一个进步,周阳光坚信,这只草原雕最终一定能成功放飞,回到属于它自己的天空。
(文中周阳光、李育、马书庐、韩纳川、陶垚轩均为化名)
-The End-
一个前所未有的环保公益创业资助计划
一群可能改变中国未来生态环境的公益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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