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俄乌军事冲突已结束，然后呢？

陶冬为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瑞信董事总经理、亚太区私人银行高级顾问

刚刚爆发的俄乌地缘冲突，笔者相信已经告一段落，军事阶段大致结束，在接下来的西方经济制裁上，估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2月2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总统命令，正式承认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随后俄军以维和部队的名义，“应两国的邀请”进驻这两个大多数居民为俄裔的原属乌克兰的自治地区。一场震惊世界的地缘政治危机爆发。

普京以应邀进入两国的形式介入乌东，在名义上将军事行动合理化了，成为“正义之师”，如果北约军事干预反而可能师出无名，但是联合国和世界多数国家并不承认两个自治地区为国家，强调乌克兰的主权不可侵犯。

然而，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俄军的进驻和美国表态不出兵，几乎肯定这两块乌克兰领土已经分裂出去，并在未来可能与俄罗斯密切绑定。

在此节点，如何判断未来俄乌局势的走向？首先，没有美国和北约的直接军事介入，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战争是小孩与大人的打斗，这在2014年的克里米亚冲突中乌军脆败已经表现得十分清楚。乌克兰曾经是世界上第三大核国家，但是主动放弃了所有核武器，国力也在历届政府的折腾中迅速衰退。俄军行动后拜登亲自打电话告诉泽连斯基应该撤离基辅避难，已经表明了美国无意强力军事干预的态度，所以笔者不认为乌克兰有能力有意愿主动出击，收回失去的领土。

笔者相信普京也无意乘胜追击占领乌克兰全境。俄罗斯三十万现役军人中近二十万已经驻扎在俄乌边境，军力部署已经接近极限。而且俄罗斯目前的国力也难以支持与西方的全面对抗。所以在达到有限目标之后回到谈判桌上来，应该是俄罗斯的最佳选择，而不是进一步扩大战场。美国有意用乌克兰消耗俄罗斯，但是普京对阿富汗战争是记忆犹新的，他任内处理格鲁吉亚冲突的模式才是心目中的首选。

美国今年有中期选举，经历过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后，美国选民普遍厌战。如果拜登向一个美国并没有防务承诺国家派兵，民主党铁定输掉中期选举。乌克兰危机，在某种程度上给了拜登政府一个油价高企的借口，未来需要做的是想办法将油价降下来，而不是进一步推高油价。乌克兰冲突，已经将一心摆脱美国的法国、德国重新拉回到北约防卫框架，美国其实在战略上是大赢家。在不战不和而自己无需出兵的情况下，拖住俄罗斯才是美国的上策，从近月美国主导的信息战态势看，美国的布局和意图并不难看出。

俄罗斯出兵，令德法主导的明斯克协议彻底坍塌。其实这个协议缺少执行的基础，但却承载着欧洲人解决欧洲事的愿望，也是欧洲实现自主外交、自主防卫的一个标杆。现在欧洲需要重新回到北约防卫框架，仰赖美国的保护伞。熙攘多时的俄罗斯天然气输气项目北溪二号，应该也被无限期搁置了，欧洲不得不依赖美国的天然气供应。

中国在乌克兰问题的立场，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出现了改变。不再完全站在俄罗斯背后，强调既要反对北约东扩，又要尊重乌克兰主权。回到“战略性模糊”，可能为中国赢得一点外交空间，尤其在和欧洲关系上。美国从2000年就开始将中国视作战略竞争者，但是九一一恐怖袭击和全球金融危机两次将美国的的焦点转移到其它地方，也许这是第三次，不过时间不会太久。

高油价，是拜登政府急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在和OPEC+的交涉却不得要领。俄乌冲突加深了拜登政府对油价飙升的恐惧，Plan B呼之欲出。笔者估计，美国与伊朗达成协议，取消对伊朗石油的禁运已经呼之欲出。伊朗的石油供应可能打破目前原油供需平衡的关键。

那么西方国家在制裁俄罗斯上有多少牌可以打呢？将俄罗斯银行剔除出SWIFT永远是核武器级别的选项，但是此举可能严重影响SWIFT的信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克里米亚危机后，西方已经对俄罗斯进行了大量制裁，现在可选的新制裁项目有限。上次特意将石油和天然气排除在外，这次估计西方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针对俄罗斯个人的制裁，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效果，而且暂时不敢直指普京，因为发出威胁的效果往往大过具体实施时候的效果，西方需要保持一个威胁来遏制普京更大的冒险。

给这场期待已久、突然降临的俄乌冲突打个分：

战略赢家：美国

战术赢家：俄罗斯

意外赢家：中国、伊朗

战略输家：法国、德国

全盘输家：乌克兰

据笔者的研究，过去五十年的地缘危机中，对全球股市造成持久伤害的只有两次，一次是第四次中东战争，一次是海湾战争，两次都因为油价暴涨而催生出经济衰退，进而伤及企业盈利。除此之外，历次地缘危机触发的股市下跌，主要是情绪因素所致，跌势是短暂的。连2001年的九一一危机，重新开市后美股就迎来了V-型反弹。只要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出口不被禁运，笔者认为俄乌冲突所导致的问题，中期来看全部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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