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因梦|我终于点亮了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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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穆提传记片
吉杜·克里希那穆提
Jiddu Krishnamurti
1895年5月12日—1986年2月16日
克氏是近代第一位用通俗的语言,向西方全面深入阐述东方哲学智慧的印度哲学家。在二十世纪一度对西方哲学和宗教领域产生过重大的影响,随着互联网信息的革命,其思想近年来才被中国大陆知识分子慢慢熟知,影响力也逐步慢慢扩大。他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被印度的佛教徒肯定为“中观”与“禅”的导师,而印度教徒则承认他是彻悟的觉者。
我终于点亮了心灯
疫情跌宕肆虐,次生灾害不断,经营环境日艰。在巨大不确定性中,如何点亮心灯,走向独立、自由、不依赖?我记起了2006年的一个夜晚。
哪一晚,偶然遇到胡因梦,她带领我们几个人一起看巨片《克里希那穆提传》。她把她在生命艰难时刻的幸遇,毫无保留地推介了给我。她那天晚上给我的印象是,在一个人困顿无助的时刻,需要豁出性命的去,认识事物的本质,认知自己和理解他人。
那是一个觉醒的晚上。我们一起打坐,一起冥想,各自寻找着生命的意义。那天以后,我买了克里希那穆提的所有著作。克里希那穆提解放了我的心灵。克里希那穆提,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是我人生少有的几个幸遇之一。
“自由是独立,不依附,不恐惧”。
王育琨手记
2022.7.11
我找到了克里希那穆提的洞见!
作者:胡因梦
来源:心灵自由
我找到了!
就在我打消所有他力救济的意图时,某天我逛完纽约的Bloomingdales百货公司,正在路上散步,抬头看见前面有间小型的书局,是我一直想探个究竟的探索书屋(Quest Bookstore),我怀着兴奋的心情推门而入。这间书屋也是著名的通神学会办公室所在地。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书架上各式各样的宗教、哲学与玄学著作。当时我并没有戴眼镜,远距离的东西是看不清楚的,可我被远方书架上的一张照片莫名地吸引着。我眯着眼睛走上前去,发现那张照片上的人物是一个看似女孩的印度男孩,书名是《克里希那穆提:觉醒的岁月》(Krishnamurti: The Years of Awakening)。
此人是谁我那时一无所知,看见那个旋转书架上全是他的著作,显然是位有分量的人物。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以他的照片做封面,他的脸从年少到老迈变化大得惊人,好像每个阶段的他都不是同一个人;尤其突出的是普普·贾亚卡(Pupul Jayakar)所写的《克里希那穆提传》的封面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他应该是五十岁左右,我觉得那是我见过最俊美的一张脸──这张脸似乎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含糊与妥协,透彻的眼神像是在遥望着另一个世界;通常这样的眼神里总带点梦幻成分,他的遥望却是警醒的、了知的。
我只能说我被那张脸迷住了,旋转架上的书我全买了下来,回到SOHO的家中开始一本本地阅读。克里希那穆提的书中没有任何媚俗的废话,句句正中核心,一针见血地点穿了人类的自欺与无明,他的洞见已经探照到人类意识的底层。如同世上无数受到他话语感召的人一样,我知道五十三参的旅程已经到了尽头。我找到了!
克氏的教诲看似哲学、禅、中观与佛家的原始观点,但是其涵盖的层面以及微细的程度又似乎超越了以上的范畴;基本上他是一位无法被归类的老师,他的教诲简化地说就是最究竟的真理。因为究竟真理已经超越自我中心的活动,深入于真空无我之境,所以是不能言传的。
传统宗教组织对于无法言传的真理多半以直观的“悟”来下手,但克氏的解说方式却是从反面切入,以现代人易懂的语言工具透过对谈层层揭露意识中的真相。既然无法从正面说明,那么就从反面一一破除各种幻觉、象征、名相、意识形态、价值观、教条、理想、时间感、挣扎与二元对立。
当所有的无明之网被解开时,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修炼或锻炼,也不需要再建立任何观点与概念,人心自自然然便能安住于解脱的空寂状态。当机缘成熟时,开悟的熏风会不请自来,这便是克氏所谓的“无为之道”。但无为总给人一种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受,似乎太过于轻松了,习惯于有所作为的人类很难体会只是存在的那种心境,而总想抓住什么、追求些什么,于是能量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耗损。然而凡是能抓得到、追得着的都不是真相,都只是我们认假成真的幻影罢了。
克氏的话语促使我反思自己追寻真理的过程,没错,追寻的本身就是在脱离事实的真相,虽然追寻也能带来希望、快感,追寻也能满足自小就有的征服欲,但追寻毕竟投射了时间感和未来的幻觉,故而忽略了当下的真相──真相包括内在与外在的种种情境,亦即内心或意识里的思想、情绪和身体的觉受,以及外在发生的事和各种关系的互动。
对于“当下”的体悟,传统的宗教组织通常是透过禅七活动由法师引导学生逐步深入;但是广为一般大众所熟悉和认同的,却是周边的宗教仪式、象征某种美德的善行以及退而求其次的方便法门。克氏以毫不妥协的精神,首先揭开的无明之网就是从古至今流传最广、最久远的“方便”之说。克氏指出,人类心灵演化的终极境界便是证悟实相、真理与至福,而传统的修证和冥想途径最常见的却是持咒、念佛、观想之类的方便法门。
克氏认为这类的方便法门不但无益,而且有害,他在《人类的当务之急》这本书里非常透彻而详尽地指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冥想,什么是错误的冥想。他说:“冥想既不是重复诵念,也不是神通经验,更不是刻意止念。咒语和念珠虽然可以使妄念安歇,然而在本质上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催眠的形式,还不如服镇定剂算了。”
我回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触宗教时,法师教给我的几乎都是持咒和观想法门,再不然就是透过随息、数息来集中焦点和妄念。一开始这些方法都很有效,奔驰的思维活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但不久又恢复了原状,于是我又得重新数息、持咒,就这样重复再三来来回回地角力。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产生怀疑:难道这么做就可以解脱了吗?答案是,它不但无法帮我解脱,还进一步制造了更大的矛盾,因为我和人说话时心里想的是咒语,在进行某件事情时也无法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工作,心里老是挂念着修这件事。克的话完全印证了我的疑惑,于是我继续阅读,看看他还要揭发些什么。
他说:“盲信和抱着教条不放的人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冥想的领域,逍遥自在才是冥想的首要条件,而它意味着彻底放下社会的假道德与价值标准。这便是冥想的起步”,“冥想就是当下自发的天真情境,这样的心永远是寂然独立的”,“一旦身为印度教徒你就无法独立了,同样的,其他教徒也都无法独立。一个因承诺而受到束缚的人怎么可能寂然独立呢?寂然独立意味着不受影响、天真、自在与圆满。假如你真的能寂然独立,就能大隐于市,而且永远会做局外人。能够寂然独立,才会有完整的行动及合作的精神;因为爱是完整的”。
阅读了克氏一长串的见解,我很庆幸自己是个滑溜的面条,我的心至今没有被任何人或任何组织所制约,同时我也意识到独立的追寻过程远比加入某个组织要辛苦和不安全得多,然而真理这朵深山中的百合绝非一蹴可及的,没有一点实验和冒险的精神恐怕是很难找到的。
接着克氏更进一步地引申自由与暴力的关系。他说:“自由就是一种无限的空间。当空间不够的时候,暴力一定会出现”,“社会文化的范围过于狭窄,里面毫无自由可言,因为缺乏自由,所以才会失序”。
这些话让我开始思考我们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确实是没有空间的,父母不尊重你的自主权、成长权和试误的权利。师长则一味地灌输你各种是非、黑白、对错的观念;他们在上课时你只有听的份,过程里既没有讨论,也不鼓励质疑,若是学生有所质疑,多半被视为叛逆分子。政治在国民党解严前连言论的自由都不完整,更何况设立一个反对党来制衡执政党了。婚姻制度则使得自由恋爱变成了毫无弹性的终身承诺,怪不得家庭、学校、社会,处处都有暴力和失序的现象。
克里希那穆提的洞见
克氏的真理显然是以人为本位的,他不像传统的宗教导师总是致力于集体秩序的维护,总劝人忍辱、持戒、行善,臣服于社会认同的美德;他更深一层地洞悉到人心若是没有自由的空间,就会因压抑和不忠于自己的真相而滋生出暴力及失序,而集体的秩序也会跟着瓦解。毕竟所谓的国家、社会和民族这些宏观名词,不过就是许多被压抑的个人组合而成的。然而从古至今个人对抗集体的战争一直没间断过,世界并没有因反叛和革命而获得改善,人类也没因此而真正转变。
在这个宏观的议题上,克氏也有他的洞见,他认为人类的自我感和与其他生命之间的关系创造了社会和宇宙,因此个人就是宇宙。他认为社会运动和政治改革都无法彻底转变这个世界,除非每个人快速地产生突变。他说:“制度永远不能改变人类,制度永远是被人类改变的。”有人问他小我的力量如何能改变社会和宇宙,他回答说:“滔滔的恒河之水是由无数的小水滴汇聚而成。所有改变人类的重大运动都是从某个小我开始的。”
然而小我又要如何开始呢?这“如何”二字一出口,已经暗示了方法与追求之心,克氏敏锐的心智立刻照见这其中的陷阱。他说:“如何二字指的并不是方法,而是一种探索,但改变到底是什么?真有改变这回事吗?还是只有在完全改变之后,你才能问这个问题?……改变意味着从现有的状况转向另一个不同的情况。这个不同的情况到底是现有状况的反面,还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如果它只是现有状况的反面,它就根本没什么不同……譬如冷、热,高、低;正中有反,反中有正;因为有对比,它们才会存在。然而凡属于比较级的东西,即使有程度上的不同,骨子里的本质还是相同的,因此改变成相反的情况其实就是根本没变。即使改变的举动能带给你一种上进的感觉,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幻象。”
这一大段话令我开始省思传统修炼的问题。当我们努力在修的时候,心中其实充满着想要变成某种理想状态的欲望,这份欲望的本身就会令我们原地踏步。怪不得我接触过的某些努力打坐或打七的老参,并不给人一种人格成熟、智慧明透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较量和竞争的世俗感,比不修的人还要封闭、狭隘。多年之后台湾开始有人引介上座部的原始佛法,譬如佛使比丘和阿姜查的著作,许多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佛陀在两千五百多年前提出的观察──人类是颠倒的──指的就是人心中想要变得更好的欲望。
与佛法印证之下,人们开始明白克氏的教诲与佛家的精神基本上是殊途同归的,你甚至发现连老庄的洞见与克氏的全观也是旨趣相通的。接着克氏指出神圣的真谛,他说:“你把人生划分成神圣与凡俗,道德与不道德,这种分别之心才是不幸和暴力的温床。万事万物都是神圣的,否则就没有一样东西是神圣的”,“神圣的东西没有任何属性。寺庙里的石头、教堂里的神像,这些象征都不神圣。人们因错综复杂的欲望、恐惧和渴望而称之为圣物,但这样的神圣仍停留在意念的领域里;它们是由意念造成的,但意念是毫无新意,也不神圣的”,“神圣(holy)这个字本来源自于完整(whole),意思是健康,神智清明。……在意念中运作的心智不论如何渴望神圣的事物,仍然是在时间的范畴内活动,在支离破碎的范围内活动着。那么心能不能完整而不破碎呢?”
这些话提醒了我,也令我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活动总是落入批判、嘲讽和对立,这些瞬间显现、永无止境的微细冲突,如果没有反观的能力,基本上是完全被我们忽略的。这样的忽略和遗漏就是佛家所指的不知不觉与沉睡不醒。
克氏所说的完整而不破碎的心,指的就是不拣择、不谴责、不判断、不比较、不分别、不诠释的觉察或觉知,亦即纯粹的观照;以佛家的术语来说就是中道实相观、如实正观,或是禅宗的“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以及“直下觑透”。
克氏强调的是万缘放下,这万缘放下在传统宗教组织的错误诠释之下,使人们以为修道就是要弃世、禁欲、离群索居、苦行自虐,因而形成了严重的圣凡之分,对尘世经验生起自惭形秽的丑恶感和罪恶感,似乎只有宗教组织和这些组织里的人才是圣洁无罪的。
此类思想助长了宗教组织过度膨胀的文化地位,从古至今有五千多场(现在还在激增中)因信仰和宗派的不同而引起的战争,这真是人类的无明和作茧自缚的极致展现,因此克氏大胆地指出:“这个世界一向惯于遵守传统的途径,其实我们内心的不安就是由此开始的。因为我们追寻的总是别人的许诺,我们不假思索地追随别人所担保的无忧无虑的精神生活。我们大多数人都反对暴君式的专断体制,内心却接受了别人的权威或专制,允许他们来扭曲我们的心智和生活,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如果我们开始全盘地拒绝,不是在思想上,而是在行动上拒绝所有的宗教权威、所有的礼仪和教条,我们立刻会发现自己陷入孤立状态,而且开始与整个社会为敌,而不再是受人敬重的高尚人士了。然而只要一涉及面子问题,就不可能接近那无限的、不可臆测的实相了。”
我在阅读这句话时眼泪禁不住地泉涌,这是一个多么无求的心灵啊!如果一个人还有丝毫的顾忌,都无法揭发真相到如此透彻的程度,这样的慈悲是不易被落在面子陷阱里的人了解的。
中国这个古老的民族数千年来最大的包袱就是面子问题,不但向外驰求物质享受和面子有关,就连所有的伦理、道德和教条之中都混杂了面子的成分;愈是争强好胜,愈是完美主义的人,愈是要面子。我回想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有多少的人际纠纷是因面子受损而引起的。
奇特的是,面子只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意象或形象,为什么我们会把它当真,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来护卫它?是不是因为人心之中都有自卑和自我否定的倾向?然而这份自卑必定是从想要变得更好的欲望而来的。在这个问题的探讨上,研究量子力学的科学家戴维·博姆(David Bohm)与克氏进行了一场完整而细微的讨论,后来结集成《超越时空》这本书。
博姆认为人类一旦有能力制造更精良的器具,便推而广之地认为自己也需要变得更好;人类的思想很自然地总是投射出更高的目标。接着克氏提出了时间感的问题,也就是佛家所说的过去心、现在心与未来心;人一开始瞻前思后,就会产生期望与懊悔,于是内心的交战、挣扎、冲突与困惑便接二连三地涌出。追踪到这里,我们已经发现自我中心或我便是所有问题的根源,接下来的问题则是,这个我要如何脱落呢?
“如何”二字一出现,我们又回到了方法的问题。从古至今的宗教人士都企图透过某些方法来打破自我的牢笼,体悟宇宙无限的大能,他们尝试苦行禁欲、离群索居、禅定冥想,所有能努力的都努力了,但没有任何努力真正达到了目的。博姆接着问道:“是不是因为所有的努力仍然局限在变成的范围之内?”克氏回答:“没错,不过人们始终没有领悟到这一点。他们必须把这一切都放下。”
这里指的就是放下心中的时间感,只进行每一个当下纯粹的观察和聆听。因为克氏不强调刻意修炼(刚才提过刻意修炼之中一定有变成的欲望,所以仍然陷在自我中心的活动里),他指出只有在日常生活自然进行的活动中维持开放而纯粹的看与听,才有可能无为地领悟当下。他说:“聆听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声音,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噪音或妄念?假设你想表达某种超越文字的东西,但如果我不能完全安静地聆听,我就无法了解你说话的深层意涵。现在就是当下这一刻,里面尽是一些时间感和思想。思想一旦止息,当下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换言之,当下就是空无,空无就像零这个数字,它包含了所有的数字在内,因此空无就是万有。但是我们非常害怕进入空无状态。”
“空无包含了整个宇宙,里面不再有我的琐碎渺小的恐惧、痛苦和焦虑。空无意味着整个宇宙的慈悲,而慈悲即是空无,因此空无就是无上的智慧。”
克氏所指的空无和佛道两家的究竟真理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大智若愚、化繁为简的状态,因此克氏又说:“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够简单,他就能了解错综复杂的人生。但我们的起步就是复杂的,所以我们永远无法认识简单。我们的脑子受到的训练就是去认识复杂的东西,并且还想得到解决这些复杂问题的答案。我们无法认清单纯的事实是什么。”
这些话使我联想起老子所说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复杂的知识系统并无罪,但是在人尚未认识自己的真相之时,这些知识只会使事情复杂化,然而一旦体悟到损之又损的空无及无为,知识就成了可以活用的工具;换言之,是人在运用知识而非被知识所役用。
克氏对人类的性欲、贪、嗔、痴、恐惧等自然展现的能量,抱持的仍然是一以贯之的中道,既不排斥,也不压抑,更不耽溺,只是随顺这些能量的示现,佐以纯然的观察或看。如果当下看破排斥、压抑或耽溺都是自我中心的活动,当下立即转成空无或无我,此乃转识成智、烦恼即菩提的风味,而空无之中自有至真、至善、至美与大爱。
克氏如同一位慈悲而激进的智者,在上提下拉、节节逼近的揭发中,帮助读者顿悟和产生突变,进入他已经置身其中的无路之国和不可思议之境。我的心被他的赤诚震撼得颤抖,多年来我对人性的疑惑和观察,终于在他的字里行间获得了澄清与印证。我对这个世界彻头彻尾的不满如同火山灰一般开始尘埃落定。千年老妇终于觅得了归途。
然而,这萧伯纳口中最卓越的宗教人物、亨利·米勒最想结识的人物、赫胥黎心目中的佛陀再现以及纪伯伦心目中的基督化身,在台湾人的意识里却是个不存在的或无人知晓的陌生人物。我决定回台湾后,一定要和曹又方、简志忠与王季庆商量如何有计划地译介克氏的教诲。
选自《死亡与童女之舞:胡因梦自传》(胡因梦著,圆神出版社,199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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