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肯改变，是因为你还不够痛｜车厘子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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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 2016-03-28 车厘子 中国好书

文｜车厘子

Funny thing about change,

it's like pullingoff a bandage.

Hurts like hell when you do it,

but you always feel betterafter.

改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就像扯下绷带，当时痛不欲生，

但之后就感觉好多了。

——《给人生浇点水》（Just Add Water），2008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英雄。一种改变自己，一种改变身边的人。

不巧，Ray两者都不是。他生活在一个寸草不生，恶霸肆意横行的贫瘠小镇。他每天简单重复着停车场收费员的工作，有一个神经质宅女老婆和一个整天嚷嚷着要靠招妓来完成“成人礼”的儿子；姐姐为了一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食谱而跟母亲自相残杀，双双丧命；邻居是个酒鬼，没钱交房租会连累Ray一家断水断电。他的生活糟糕至极，枯燥得一成不变，惟一的乐趣就是以买方便食品为借口，去超市见见暗恋了18年之久的Nora。

他忍耐力极强，对生活没有任何抱怨，他就这么一天一天捱着日子，每天只要能跟Nora说上一两句话就心满意足。

也许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最终不过一死。有个人（我不记得是谁了）曾经说过，每个人都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一生，只有他活着与死时的那些细节能将他和其他人区别开来。所谓殊途同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问题是，你看到的是“殊途”，还是“同归”？

Ray的妈妈和姐姐死得很荒谬，多年来一直以水生火热的方式“庆祝”彼此的不同，直至“庆祝”得过了头。可每当看到菜肴，就不禁让人联想到母女俩为食谱掐架致死的情形。她们为我的生活提供了源源不绝的乐趣，而Ray是谁，不过是个活过的人而已。

我们很多人都像Ray一样活着，干着无聊的工作，在公司与家庭之间疲于奔命；拿的那点薪水不会令你发家致富，但至少也不至于露宿街头。每天都觉得沉重压抑，不满现状，也不肯为了改变现状做出努力，觉得前途暗淡，未来渺茫，活着只感受到一个字——“累”。

可是，你真的“累”吗？不是。你只是只温水里的青蛙，享受着水的温暖而已。富兰克林说：“唯有痛苦才会带来教益。”人总是需要肉体或者心灵的痛感被刺激后才会去思考，去寻求改变。

刺激到Ray的是将老婆与哥哥捉奸在床，并发现18岁的儿子并非己出。他当年为了责任奉子成婚，多年来悉心照顾家庭、抚养儿子，然而孩子压根儿不是他亲生的。他过去的一切努力和忍耐都是白费。心潮起伏中，他怨恨家人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对自己的行为提出质疑，痛恨自己的愚蠢。在一阵混乱的心绪之后，眼前陡然变得一片开阔，Ray走向超市，跟Nora提出约会，而Nora等这个约会等了18年。

雷的尝试，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回报，使得他有勇气挑战更大的改变。他组织一帮朋友将镇上恶霸狠狠教训一番，让小镇重归安宁。最终，他和相爱的人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店，提供花样不断翻新的美食，远近闻名。

试想，如果Ray没有发现哥哥和老婆的私情，没有发现儿子的身世，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过一天算两个半天，他还会向钟爱的姑娘表白，抱得美人归么？

大唐文学家陆贽在《论在降官准赦合量移事状》中提到：“凡人之情；穷则思变。”人到了极端艰难、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被迫寻找出路，力求改变现状。一个得过且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一定不会背水一战去寻求改变，因为他还不够痛苦。

记得《甄嬛传》进行到甄嬛滑胎，受皇帝冷落的时候，甄嬛是毫不在意的。她刚失去一个孩子，仇人逍遥法外，皇帝不替她主持公道，她不痛苦吗？当然痛苦，可这种痛苦对她没有任何伤害，姐妹依然情深，宫中地位、供奉一应照旧，太后都要亲自召见安慰她，下人也极其小心伺候她，生怕她再受哪怕一点点打击。偏偏就是她差的这一点点打击，才激起她的斗志，令她重新博得皇帝喜爱。

甄嬛在皇后宫门口撞上齐妃，出言不逊，加上富察贵人从中挑唆，被齐妃掌嘴罚跪，让她真切体验一下“身体之痛”。

秘史上说，宫里就算宫女犯错也不会掌嘴。所谓打人不打脸，除非是做出什么下贱的事。慈禧当年让隆裕皇后掌珍妃的嘴巴是给珍妃最大的羞辱，齐妃命宫女掌甄嬛的嘴巴，就是羞辱她连下等宫女也不如。

“身体有多痛，心里就有多痛。”甄嬛吹弹可破的小脸被掴出掌痕，嘴角带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只有承宠，获得皇帝欢心，才能地位稳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甄嬛本身聪明伶俐，情商智商双高，她的崛起得益于齐妃“掌掴之痛”的刺激，否则，长期消沉下去，纵使她才华横溢，八面玲珑，也只是空无施展的机会，下场比打入冷宫的丽嫔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天，一位群友大吐苦水，自称身边小人多如牛毛，说话尖酸刻薄，常惹她生闷气，导致她气出胃病，痛苦不堪。她跟闺蜜一起逛街被闺蜜气死，跟邻居在一起工作被邻居气死，跟婆婆一起住被婆婆气死，跟老同学一起做生意被老同学气死，跟老公在一起都被老公气得半死，气到最后它像独行侠一样，不愿跟人接触，不肯跟人交往。

群里好多热心人，都劝她要么远离这些伤害她的人，要么修炼自己，强大自己内心。总而言之，就是需要做出改变，并热心地给她提出很多建议，都被她一一驳回。

叫她看书，她一个人上图书馆会被人说不近人情；叫她去做义工，她没有做义工的勇气；说她需要心理咨询，她嫌收费高；叫她去打工赚钱，她说要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叫她请保姆，她说没钱请；叫她找份高薪工作，她说自己工作能力差。

如此总结下来，她就一直活在工作能力差、工资低廉、身边人都不友好、自己不断受气生气的恶性循环里。群友对她的劝慰、建议，直至后来“恨铁不成钢”的谩骂，对她都像打到棉花上的拳头，毫无半点作用。

一群热心网友都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只一味抱怨人人都比她过得好。

其实没有人比她过得好。活着就是要受苦的。痛苦是活该，俗称自找的。幸福是争取，俗称还是自找的。活着，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生命本能。痛苦到极点的时候自然会逼着人走到另一个极点，寻求突破。她如泣如嚎，哀怨愤懑，却不肯行出一步，分明是痛得还不够，生活的教训不深刻。纵使菩萨想拉她一把都牵不到她的手，真是无可救药。

我参加一个茶会，遇上一个女孩，满脸阴郁，仿佛脑门上写着大大的“痛苦”两字。这样的女孩需要倾诉。因为倾听对于一个心理阴暗的女孩具有神奇疗效。

一听，她的痛苦其实很典型，其实就是男友虐待她，她却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她身上青青紫紫满是被虐打的伤痕。很多人劝她跟男友分手，她自己也明白，但多次下定决心，最后还是舍不下。最要命的是，她一直存着侥幸心理，相信男友会因为她的默默忍受洗心革面，浪子回头。我鼓励她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听取建议报读了第二学位，但常常因为种种跟男友有关的原因逃课，被老师警告。

后来，男友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城市，走前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下。两人就这么在男方的主动退出下结束了关系。她觉得很不公平，跟个人渣交往已经经受了实实在在的累累伤痛，没想到最后竟被人渣抛弃。在她对爱情坚定的信仰中，被人抛弃的痛苦远远大于被人施虐。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她反而再没找人倾诉衷肠，而是发愤图强，在学校谋得一份要职，专心修完学分，还获得了当初警告她的那位老师门下的保研资格。

最近问她近来如何时，她说交了新男友，是同班同学。前男友发微信祝福她时，她回了句：“有病”，即将对方删除。

改变是一个很痛苦的历程。无论它可能为你带来多大的好处，它都会使你失去一些古老的、你所熟悉的、让你感到舒服的东西，就像扯绷带，当时痛不欲生，但之后就感觉好多了。这话说给改变自己的英雄听。

对于想改变别人的英雄们，你所要做的不是劝别人改变，而是让他发现他的极致痛苦点。如果他还不够痛，你一定做不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