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里怎么还有你的妈
日本风俗娘给电视台打电话说,自己遇到了从业以来最奇葩的客人:
一个30岁左右的男客户,是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店的。母亲说“拜托给我儿子找找自信”。整个过程,她还在一边为儿子加油打气。
“让见惯大场面的风俗娘也慌了神”。来源/看客insight
值得注意的是,妈宝/爹宝并不是“少数”。报道称,日本的妈宝男越来越多了,且日趋“年轻化”,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比如,电视台采访到的另一个男子。他33岁了,依然跟两个弟弟互相竞争与妈妈一起洗澡的机会。
网友口中“这些在心理上没有断奶的妈宝男、爹宝女”,生活中究竟是什么样?
许多人分享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1、一个相亲男,每次约会前,都需要请求妈妈的同意。我有次说“我膝盖不太好”,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那我妈肯定不喜欢”。
2、我丈夫事事都支持他母亲。尽管我努力为他做饭,他总是说他妈妈做的菜味道更好。
3、前男友是妈宝男,我们双方家长见面他妈妈哭得啊,准备婚礼过程中哭得啊……而他认为这些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他妈妈不会这么痛苦。分手了,很庆幸。
4、我婆婆不仅介意儿子的性生活,还会给建议,我们刚结婚不久她给发微信小文章,文章里说哪几天不能同房,不然生出的孩子大多痴傻。
5、我也遇见过爹/妈宝女。刚开始交往时,如果吵架了她会说“再这样我告诉我妈哦”。我感觉还挺可爱,没往那方面想。但后来她总是拿我跟她爸比较:“跟爸去可以坐他的车,跟你却只能搭公交,好累”。除此之外,每次约会她都需要来回接送,即便是我们异地恋时期。好像她在我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
确实,与一个成年后依然与父母亲深度捆绑的人结婚,作为伴侣必定是深受其苦的。
TA们的伴侣可能会感觉到,婚姻中存在“隐形的第三者”、“一个你永远赢不了的人”,并因此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一个“妈宝家庭”中,可能隐藏哪些“导火索”。以及,是什么影响、造就了妈宝男?
上个月有一部华语口碑剧《叹息桥》,里面就塑造了一段令人窒息的“妈宝关系”:
儿子胡启源上学的时候,妈妈为了监视他,在家连鞋子都不穿——因为光脚走路没声音,方便随时看他有没有在玩别的。
后来孩子长大了,没有妈就不知道怎么做决定。张口闭口“我妈说”,连同居都不能自己拿主意。
《叹息桥》中的“妈宝男”胡启源
“无助,优柔寡断,倾向于依附他人,像一个依赖父母的孩子”,这是妈宝男们具备的特征之一。
弗洛伊德的早期理论将之描述为“口欲性依赖(oral dependence)”的对应人格。当婴儿的口腔需求(饥饿、吞咽等)被过度满足时,长大后就可能出现“口欲期-依赖型”人格特征。
比如总是希望依附于他人,不能自己做决定,服从、被动、希望得到他人的关注,习惯依赖成人(特别是父母),有返回家长怀抱寻求安全的倾向。
在严重的情况下,它被归类为一种心理疾病:“依赖性人格障碍”(Dependent personality disorder,DPD)。这是一种过度需要被照顾,而导致顺从、依附他人,害怕分离的心理状态。
美国心理学家Robert F. Bornstein曾归类了DPD的几种外在表现形式:
寻求帮助、顺从和合作。TA会将自己的需求放在对方更低的位置,顺从对方,害怕被抛弃,“没有你这件事我肯定做不成”。
祈求(supplication)。TA会强调自己的弱点,让对方感觉到TA的恐惧。
讨好(ingratiation)。TA会向别人强调自己所提供的帮助或贡献。举例来说,这个人会明显地夸大自己的努力,描述自我牺牲/完成这件事有多难,包括吹捧自己的独特技能、自己的成就。
恐吓(intimidation)。在这种情况下,TA可能会出现威胁、自残或攻击行为。
总的来说,DPD的表现除了各种依赖行为外,他们经常做的一种自我呈现策略是“贬低自我的同时,抬高他人”(Bornstein,1997)。
许多人会被“妈宝”吸引,觉得适合结婚,不是没有道理。
研究显示,DPD人格者在学术上可能相当强大(King,2000)。具体来说,依赖性特质与大学平均成绩呈正相关,他们可能看起来是“好学生”,或在公司里勤勤恳恳地上班,是个“老实人”等等。
而且,患有DPD的人在阅读面部表情等微妙的社会线索时效率极高。换言之,他们很会“察言观色”,善于体会被依赖者的情绪。因为这是获得依赖所必备的行为方式(Bornstein,1998)。
但我们并不是说妈宝/爹宝有病,而是说他们可能展现出DPD中的部分依赖特质。
心理学家Debra Mandel将一些妈宝男称为是妈妈的“假丈夫”。这些母亲会寻求建立“别人非常依赖她”的关系。
还记得电影《黑天鹅》里Nina的母亲吗?
她因意外怀上Nina,被迫放弃了自己的芭蕾舞生涯,从此把自己的舞蹈梦寄托在Nina身上。
她把Nina打扮成一个“乖女孩”,不让已经成熟的Nina发生性关系,甚至连指甲也要帮她剪。
Nina没有朋友,没有男朋友,她的社交圈里只有母亲,以及“母亲的芭蕾梦想”。
有一种母爱叫吞噬。图/《黑天鹅》
这样的父母,不允许孩子成长为与自己分离的、独立的个体,他们只有感受到子女对自己的依赖,才能获得价值感和满足感。
他们还可能(不自觉地)期望孩子对自己的幸福负责,让孩子成为“代理配偶”,以及自己情感、价值和希望的载体。
久而久之,孩子不愿违背父母的意愿(因为这样可能会导致他们崩溃)。于是亲子之间成为一种相互寄生的关系。
在心理学中,这样的关系模式被称为是“亲职化(Parentification)”。
一个亲职化的小孩,可能会具有以下特点:
作为父母的延伸而存在,例如“你要实现妈妈小时候没有完成的梦想”;
难以与父母交流,感觉永远都是你在单方面试图和父母沟通,而他们总是对你的话题不感兴趣;
常常需要优先满足父母的期望,理应体察父母的需求和感受,但是难以指望或很少感受过父母对自己的理解;
害怕犯错或者判断失误,因为这会对父母产生不利的影响;
如果父母需要,可能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满足父母需求,牺牲自己的生活和时间来照顾父母。
如果这种“亲职化”关系延续到成年,在他们的伴侣看来,就有可能是十足的“妈宝男”。
妈宝男们可能是情绪虐待的受害者。在小时候,他们害怕自己的母亲,不敢说不。他们会陷入“习得性无助(Learned helplessness)”,或者总是对父母亲心怀愧疚。
在微博上搜妈宝男,爹宝女,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果:
“妈宝男”下面,大多都是骂他们的:
“某个妈宝男渣渣心理没断奶,脐带还没割。” “妈宝男太可怕,好像在和他的妈妈谈恋爱。”
“爹宝女”下面,却有许多“自我表露”的帖子: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妈宝爹宝女,离了爸妈就不行。” “如果能和爸妈生活一辈子,谁会需要爱人呢?我是妈宝女实锤了,我好渣,但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小声bb)”
确实。
比起承认与母亲关系密切,男性更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看小电影。
这里存在一些社会文化因素。比如在印度,一个不顺从母亲意愿的儿子,是要遭天谴的:
“我们的(亲子)理想关系建立在无意识的文化信仰基础上。我是印度人,在印度社会里,母子关系被美化和颂扬。夫妻关系排在第二位。在传统文化框架下,一个男人做坏丈夫/忽视妻子的丈夫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个忽视母亲的儿子却成了社会的贱民。”
——《今日心理学》网站匿名留言
同样受此影响的还有“妈宝男”中的母亲。
值得注意的是,“妈宝男”常常出现在父亲缺席、或母亲为育儿放弃了“自我实现”的家庭。
在“父亲身体/情感缺席”的情况下,母亲往往要扮演父母双方的角色。
在这种过程中,母亲们很容易产生对儿子的幸福过度负责的感觉,以至于让她们的“适度帮助”成为一种障碍,并因此造成“依赖行为的螺旋效应”(a spiral effect in the dependency behaviour)——因为孩子们习惯了只要有需要,就会有母亲来拯救TA。
母亲有可能被迫同时成为父子/夫妻之间沟通的桥梁,并渐渐让孩子发展出“母亲总是知道答案”的期待,以及对性别角色的认知。
这是一个糟糕的循环。有研究指出,被骂得最惨的男性DPD患者,反而是最不愿意讨论自己感受的那群人。
华盛顿大学的心理学博士Krystle L. Disney说,“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感受是不可接受的,或者害怕被治疗师评判。而且,DPD人格的男性具备显著更高的自杀意念和企图”。
很多文章都在讨论“妈宝,爹宝”,教我们如何从人群中识别出一个“妈宝男”,并义愤填膺地骂他们“有病、巨婴”。
这听着当然很对。
但李松蔚老师说得好:当大多数人都在道德批判一个现象的时候,你要警惕这是一个陷阱。
“家庭咨询师经常遇到这种诱惑:看一个家庭,很容易就有结论,谁‘对‘、谁‘错‘。这时候我们要特别小心。”
事实上,很多妈宝/爹宝在这段关系中,并不会觉得完全舒适。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依赖型人格,甚至会陷入恐惧,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在Krystle L. Disney博士的调查中,改变的关键,在于“妈宝”对自我认知的重建,意识到自己/伴侣/父母都是独立的个体。
“认知疗法治疗是有效的,CTB/存在主义方法也可能有用。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最重要的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自我认知的重建上,也就是改变那种‘认为自己软弱无能’的想法(Bornstein,1998)”。
此外,对于“妈宝男”来说,告诉他们承认“依赖别人”是正常的,这一点可能对他们会有帮助(Berk&Rhodes,2005)。
讨伐的声音已经足够多了。一个人是“妈宝”,意味着TA与所有人一样有缺点。
妈宝/爹宝也可以改变。
但前提是,TA本人愿意承认处于一段不健康的状态中。周围的人的帮助可能是有用的,但钥匙在他们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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