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书话|夏文彦:人类学通往一条解释力与理解力的道路
一本好书如何诞生?
在我们手握书卷、细细品读之前,编辑做了哪些工作?
在做书的过程中,编辑又有哪些心得与感悟?
2019新年期间,小E特别策划“书人书话”系列专题,每天邀请一位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编辑,与大家分享他们的编辑手记,一同见证一本书的孕育、诞生。
请注意啦,这也是一个福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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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通往一条解释力与理解力的道路,欢迎所有人阅读
文 | 夏文彦
我是夏文彦,“薄荷实验”的图书编辑,后生。
在进入这个部门不久,就听前辈与同事,如此说起薄荷——“薄荷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或是,薄荷很常见,但它总有清新的味道。在这些层面上,薄荷实验出版的人类学书籍,也是如此。人类学欢迎所有人类现象,它们很常见,继而用受过训练的视角,重新看待它们,使其从日常中萌发出崭新的、带来启发性的意义。因此,它通往一条解释力与理解力的道路,欢迎所有人阅读。
如果你想要阅读一部对人类生活有精彩解释力的作品,希望我们能在,也希望你能找到我们。
2019年,我们将出版美国著名社会学家米切尔·邓奈尔(Mitchell Duneier)的《人行道王国》(Sidewalk)。很荣幸我成为了这本书的项目编辑。
出版或灭亡
《人行道王国》原书出版于1999年。《街角社会》作者威廉·怀特曾说:“《人行道王国》延续了参与式观察的最佳传统。如果我仍在教书,我会让我所有的学生读读这本书。”如今,时隔二十年,它依然有人阅读,也依然是全球各大学的课程阅读材料,这些课程包括社会学导论、文化人类学、都市设计、民族志写作等。
《人行道王国》原版封面
不仅在学术界,《人行道王国》及其作者米切尔·邓奈尔在美国媒体和公众中也有广泛的影响力。他的《人行道王国》是《洛杉矶时报》的年度图书;他的新作《一个低处的世界:贫民窟的历史变迁》是《纽约时报》的年度图书。(后者也将于2019年由薄荷实验出版。)
米切尔·邓奈尔现为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系系主任,致力于研究美国城市的贫困问题、族群关系。他师从芝加哥学派代表人物、在社会学研究方法上深有建树的霍华德·贝克,继承了芝加哥学派最好的传统——田野调查,将个人、制度纳入都市民族志中进行理解;关心城市中的社会问题。米切尔的研究在很多层面上都富有魅力。他能与田野里的人建立信任关系,即使他所进入的是在种族、经济地位、教育水平上与他有巨大差异的田野,而这离不开他严谨的研究态度、深厚的学理素养,以及诚实正直的个人品质。他的研究也极富洞见和人文关怀,往往戳破客观与严谨表面下的偏见与刻板印象,给出从田野调查中所发现的贴近人、尊重人的理解方式。
第六大道,图源:维基百科
他在《人行道王国》的附录中,对自己的研究方法进行了详细说明,也对不确定、特权进行了反思。仅仅是这一部分,也值得我们反复阅读,任何一位在社会研究和非虚构写作上有所追求的人,都会从中得到启发。其中,他也用一句话形容了学术出版:出版或灭亡(Publish or Perish)。他想说明的,是学术界快速生产的压力。但这句话,也表明了学术出版——或任意一种出版——的责任。对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随时可能遗忘;对于他人的生活,尤其是底层与边缘人,我们更容易忽视,甚至被遮蔽。因此,出版一本具有解释力、想象力,甚至提供反思的作品就极为重要;否则,它们只会消逝。
通过人行道上的非正式社会体系,
人行道变得更安全了
《人行道王国》所关注的,就是繁华都市里居无定所的贫困人口。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纽约,人行道问题开始凸显,同一街区上,共同生活着中产阶级和贫困人口。这些贫困的人睡在长椅上,地铁里,教堂门口的台阶上;他们有的做起了流动书贩,或是二手杂志摊贩,有的在自动取款机旁乞讨;他们还会在街头上厕所,搭讪路人,占用公共空间。
这让人行道变得混乱而不安全。城市治理者基于“破窗”理论,将他们不体面的生活视为“破窗”,认为他们会诱发更严重的犯罪行为,因此,不断缩减摊贩的摆摊空间。商业改善区则调整空间布局,消除任何一个角落与缝隙,将建筑造得直来直去,这样这些无家可归者就都在监控之下,好被驱赶。
第六大道格林尼治街区,奥维·卡特 摄
无家可归者看似为人行道带来了危险的信号、不美观的样子,导致越来越严格的城市管理。但米切尔却认为,这实则没有理解城市生活的复杂性,没有看到人行道的内部生活,没有看到混乱背后的秩序,没有看到处在低谷中的人其实也在一套道德观念内,创造性地生活。因此,对于这些无家可归者施加隔离和驱逐政策,以及污名和偏见,会牺牲太多街头人原本有情有义有秩序的生活。米切尔认为:“对于无家可归者,必须有比‘无家可归’更为丰富的解读。”
米切尔在第六大道上前后待了五年,并以杂志摊贩的身份与街头人一起生活与工作。他发现,人行道生成了一套非正式的社会控制。正是在街头摆摊,串起了非正式的经济生活,让他们能够“诚实谋生”,扭转自己的生活,而非自暴自弃地活着。“摆摊成为一个人设计新目标,并在有限的方面控制自己人生的一种方式。”他们之间,有的是书贩、杂志摊贩,有的是看摊人、占位者、运输工,他们相互合作,发展出友谊,并维系自尊;有的人成为了其他人的导师,提供人生经验,人行道发挥了一种使人康复的力量。通过人行道上的非正式社会体系,人行道变得更安全了。
米切尔·邓奈尔在街头当杂志摊贩,奥维·卡特 摄
他进而认为,一个城市若要创造福祉,其关键是要给边缘人群自力更生的机会,而非严格隔离。在他的田野中,他看到的是有尊严的人。米切尔说:“总有人在面对令人气馁的社会条件时选择放弃。但正如我们所见,在第六大道上工作的人们不屈不挠地坚持着。他们正努力着,不放弃希望。我们应该向他们致以敬意。”
米切尔在研究人行道时,还尝试了许多方法,让人行道上的人发出声音。他邀请一位书贩——哈基姆——写后记,正是这位书贩提醒米切尔回到简·雅各布斯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其中对人行道的理解现在依然适用,以及其中的人行道上的“公共人物”概念。那篇后记,也会深深打破我们对街头工作者的偏见。米切尔还邀请了奥维·卡特——普利策奖得主,一位常年拍摄美国内城贫民区的黑人摄影师——拍摄第六大道上的人行道,用照片呈现他们和环境的关系。米切尔,还与人行道上的人分享这本书的出版所带来的预付金,以及任何版税。
人行道上的书摊
奥维·卡特 摄
作为一本书的编辑,书稿总是需要反复阅读。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总能读到米切尔的严谨与关怀,读到其分析的丰富与独到,以不断反思,不断理解。这本书也令人心生敬佩,值得我们阅读。
这本书还获得了米尔斯奖,这项以赖特·米尔斯的名字命名的奖项,是对杰出社会研究的嘉奖。
薄荷实验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系列简介
“薄荷实验”是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旗下的社科学术图书品牌,从人类学、社会学的角度观察、记录社会,倡导 Think As The Natives(像“土著”一样思考),以期更好地理解他人、世界与自我。
已出书目
《捡垃圾的人类学家:纽约清洁工纪实》
[美]罗宾·内葛 著;张弼衎 译
《美丽的标价:模特行业的规则》
[美]阿什利·米尔斯 著;张皓 译
《清算:华尔街的日常生活》
[美]何柔宛 著;翟宇航 等 译
《给无价的孩子定价:变迁中的儿童社会价值》
[美]维维安娜·泽利泽 著;王水雄 等 译
《学以为己:传统中国的教育》
李弘祺 著
《乳房:一段自然与非自然的历史》
[美]弗洛伦斯·威廉姆斯 著;庄安琪 译
《喂养中国小皇帝:食物、儿童和社会变迁》
景军 郭于华 等 主编;钱霖亮 李胜 等 译
《音乐神童加工厂》
[波]伊莎贝尔·瓦格纳 著;黄炎宁 译
《特权:圣保罗中学精英教育的幕后》
[美]西莫斯·可汗 著;蔡寒韫 译
《香港重庆大厦:世界中心的边缘地带》
[美]麦高登 著;杨玚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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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简介
统筹|贺群星 李佳宁
微信制作 | Mozi
美术编辑 | 杨丽俊
摄影|邵正东
造型|安澜
灯光|徐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