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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楠:玫瑰园

2016-10-25 一楠 忆乡坊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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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本篇选自作者的小说《烟灰》】  


       七月的一天,莫名回餐馆上班后,发现洗碗的地方坐着一位新人。他被人介绍给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尼娜,是阿尔巴尼亚人。
       晚间,十点半炒菜的高峰期到来前,莫名有时不是很忙,便坐到平日包春卷的那张长桌子旁。他坐在那儿背靠着墙,默默地抽烟,不怎么说话。自来熟的跑堂索菲亚两个月下来,已经有些“熟”透了,她喜欢逗他,还喜欢和他说英语,有一次她双眼含情地盯着正喝一罐可乐的莫名,说:“名,我觉得你长得象毛泽东。” 莫名将一口可乐噗一下喷了出来。九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希腊人对中国还了解甚少,也就知道一个孔夫子和毛泽东,莫名在心里倒不怪她。她依然喜欢让莫名给她点烟,点好之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挤挤眼,或掐一下他的肩膀,以示感谢,莫名却从来都不动声色。凭心而论,索菲亚长得漂亮,但她高大、热情、简单,有股孩子 45 33865 45 15262 0 0 4893 0 0:00:06 0:00:03 0:00:03 4893,让莫名动心不起来。倒是新来的尼娜引起了莫名的些许兴趣。他
听说尼娜只有二十岁。听说了她的年龄后,他不禁回头多看了她两眼。她方圆脸,一对猫似的大眼睛呈灰绿色,被长睫毛密密地覆盖着,深陷在秀挺的鼻翼两侧,是标准的西方美少女的模样。更标准的还有她的身材,修长的腿,纤细的腰,俏圆的臀,高耸的胸。上帝捏女人的手在她身上可以歇歇了,莫名想。莫名感叹上帝在造化东西方女人时的不同,将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阿尔巴尼亚女子捏造得似尤物。尼娜似乎对自己尤物般的特征并不自知,她显得腼腆,容易害羞,休息时总是安静地坐在洗碗机近旁, 忽闪着一对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旦与人的目光相遇,赶忙垂眼低头,一丝羞怯而又抱歉的笑意浮上嘴角。尼娜的希腊语和英语说得都很不流利,这也是她在厨房里羞于与人交流的另一个原因。
       餐馆里的二厨阿吕是田老板的妹夫,一人跟着田老板在希腊打工。这个香港人天生了一副厨师相儿,身材粗矮,头大脸大,却长了一对小小的鼠眼。表面上看他爱说爱笑,是个风趣之人,可那对小鼠眼在说笑的时候总是转来转去,忙碌地将周遭的一切全扫进他眼里,让人觉得他机关暗藏,身上有着某种危险因素。仗着自己是香港人,又是老板的妹夫,他看似随和,实则傲慢,很有点欺生的念头和手段。
       尼娜初来上班后,阿吕整个人就像一棵树竖直了起来,精神了不少。他那对鼠眼常在她身上上下扫荡,嘴巴不住地砸吧砸吧,好像是他手里正配置的菜单让他饿了。很快,他就在休息的间歇坐到尼娜身旁,喜眯笑眼地用希腊语大声问她:DI GA NI SI?(你好吗?),唯恐其他人听不到。尼娜羞怯地笑笑,不语。阿吕叼着一支烟,陶醉般地吸着,把烟从嘴里拿开后,仰头对着空气慢慢吐上一个大大的烟圈,表演一般,而后用眼梢瞥瞥尼娜。尼娜竟像个有洁癖的人,皱了皱眉头,把脸转向一边。她这一动作惹恼了阿吕,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X,还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个黑工蕃鬼女吗?
       莫名是聪明人,将阿吕的动作全看在眼里。也许是实在闲得无聊,又空虚,他想和阿吕过过手,不让他的心思得逞,再说,他也对尼娜很有些好感。于是炒菜休息的时候,他总是走过去坐到尼娜近旁。尼娜待的地方是厨房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几乎没有人注意她,她便悄悄又大胆地盯着莫名的侧脸看,常常走神。莫名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偶尔他会显得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尼娜,碰触到尼娜的目光,尼娜的脸便急忙躲闪。他说话不多也不太爱笑,总是一副矜持而又傲慢的模样。没办法,他的傲气是深入到骨子里的。莫名坐在尼娜附近的时候,阿吕就会离他们远远的,他身靠斜对面一个角落里的案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条腿不停地抖着,要么抽烟,要么轻声吹着口哨,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暗地里,他很明白,莫名是在挑战他。男人之间特有的一种微妙,他完全懂。他在心里掂量了此事的分量,想不管怎样,莫名是老板新聘的大厨,本人条件又放在那里,一米八四的个头,帅气有风度,在大陆还是大学毕业生,老板夫妇对他的偏爱很是明显。阿吕知道他若要继续讨好老板夫妇,混这一口饭吃,就不能得罪莫名。

       那之后没多久,一天开工后,莫名第一个到了餐馆。稍忙过一阵后,他向厨房外走去时,有人风风火火地往厨房里走,正与他撞了个满怀。竟是尼娜。尼娜“哎呀”叫了一声,莫名顺势便把她抱在了怀里。等她定了神,他才低头轻声问她:你没事吧?尼娜窘得满脸通红。他们就那么面对面站着,她被他抱在怀里。他没有再说话,可他那男人的怀抱与眼神,和身上的味道,瞬间就将尼娜融化掉了,她知道她爱上了他,这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男人,餐馆里的大厨。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他连忙松开了她。但就是那匆匆的一抱,也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空虚的生活里,还缺少什么。
       那天之后,他与尼娜之间的关系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坐在洗碗机附近抽烟,尼娜在弯腰洗碗,他就默默地从背后看她,看她扎着花布围裙的纤细的腰,随她干活时身体的起伏而不住地扭动。那种扭动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分的联想。他伸手抹脸,手停留在脸上,试图遮住一份羞愧的感觉。尼娜洗完那拨碗后转过身来,抬手一边擦汗一边对他笑笑,笑得疲累而放松,不再似先前,神情中尽是羞怯和紧张。有一次尼娜的围裙带子在背后松开了,莫名蹙着眉头走过去,站到她身后,低头轻轻替她系着。她知道那是他,她已经接触过一次他身体上的那种味道,便直起了腰身,任他的手在她的腰间摆弄。莫名这样做的时候不避讳任何人,他是厨房里的大厨,又那么傲慢,有什么好避讳的。阿吕将一切全看在眼里,他酸得牙根痒痒,却没有半点能耐阻止什么,就玩出了不得已的下下策,开始在莫名面前照顾、讨好起尼娜来。尼娜最喜欢吃蛋炒饭,有时下午开工后老板夫妇还未到餐馆,他就主动炒上一碗蛋炒饭,交给莫名,让莫名递给尼娜。莫名笑笑,没说什么。

       莫名每周四休息一天。那个周三晚上收工前,趁厨房里无人时,他走到尼娜面前对她说:你明天中午,到我那里。尼娜听懂了,点头,忙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脸悄悄红了。
       莫名住在田老板给中国厨师和跑堂租的那个房子里,房东是一对希腊老夫妇,住在二楼,整个一楼,被田老板长期包租了下来。尼娜第二天午后来到那栋老房子前。房子的前院,被房东夫妇种植的大片红玫瑰完全占据了,在那个八月天,那些玫瑰开得醉态淋漓又恣意疯狂,爬了满架满墙,比她的人还略高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从玫瑰架下的那条砖铺小经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就那么一下子,身上就沾满了玫瑰的气味,她不知道,花香已巧妙地遮住了她身上涂着的廉价的香水味。她站在了门口。门铃响了好一会儿, 莫名才前来开门。站在尼娜面前的那个男人,好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脸有点微红,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睡裤。尼娜看一眼那睡裤,忙把脸转向一边。
       莫名的房间是一楼的主客房,面积不小,自带卫生间,但除了地毯上摆着的一张弹簧床垫外,空空荡荡,墙上衣橱的门半开着,门边扔着几件衣服,几只空可乐瓶和一只烟灰缸挤挨在一起,占据了床头边的一小块地方。尼娜没想到莫名的住处竟比她自己的还简陋些。她头一次感到有点心疼他。她身穿小素花的连衣裙,深棕色的卷发自然地披散开来,落在肩头,脸上明显地化了妆。莫名叹息,她太美了。她站在那儿,神情拘谨地望着莫名,不知该如何做。莫名自己坐回到床上,就拍拍床让她坐过去。她把包放下,坐在了床边上,双手环着腿,看一眼莫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看向开在对面墙上的那一扇窗。那扇窗正对着前院的玫瑰园。
       从那窗外投射进来的一片光,含着花影,映在尼娜高鼻深目的漂亮的脸上,她双手环腿而坐,抬脸望着墙上的窗口的模样,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个模样稀罕的美少女,却是怀了一份成熟女人的心思来的,既然来了,她和莫名都清楚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什么。你……要喝水吗?莫名问。她摇了摇头。他想不出还能和她再说什么。尼娜……他叫了一声她。她应声回头,大胆地凝视起他的眼睛来,不再躲闪。莫名回望着她的眼睛,灰绿色的,里面仿佛住着两汪缩小了许多倍的湖水。他想,这一天,她就是上帝要送给他的一份特别的礼物。他心头一热,欠身一把将她拉过去。她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迎合了他,他们的嘴唇扣在了一起,不要命地吮吸起来。莫名就像一块久旱的干田,汩汩地吸吞起久违了的流水,那流水来自尼娜的唇,尼娜的舌,尼娜的肌肤和喘息。莫名倒了下去,让尼娜附在他身上,手开始解退她的衣裙。渐渐地他面前的尼娜已经变了模样,她变成了一小团被点燃的散发着体香的火焰, 真正地烧了起来,拼了命地吻他,他的唇,他的脸,他的眼睛和脖子……任何一处她可以吻到的地方。莫名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个二十岁的阿尔巴尼亚女子,有多么爱他。他心里升起一片感动加酸楚, 以更大的力量回吻起她来,她便主动退掉了衣服,将一对莲花般的少女的乳房袒露在他面前,让他一口咬住,把头埋在那对乳间。他感动得几乎流泪。他起身,将她压在下面,可是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浑身炽烫得了不得。他知道他昨夜开始的发烧依然在持续,但还是决定要让她和自己满足。只是,刚一尝试,就败下阵来。尼娜摊开四肢躺在他面前闭眼微微地呻吟,像哭,又不像,他知道, 那是一个女人没有得到满足时的表情。他羞愧地低声对她说道:尼娜,对不起。尼娜欠起身,把他的头抱在了自己的胸前。他们就那样搂抱着,躺倒在一起,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昏睡了过去。
       他们松开彼此的时候已近傍晚。临走之前,尼娜去了莫名的卫生间,她是带着包进去的,莫名想她大概是去补妆。他坐在床沿上,就是尼娜刚到时坐过的那个地方,神思有些恍惚。窗外的天光不觉已经暗了下来,他想象着那个和他有过了肌肤之亲的年轻的异族小女人,在补上了妆、将自己又收拾整齐后,再出现在他面前时,该是一副怎样的模样。他忽然又不想让她走了。他起身走向卫生间,一推门,竟碰撞到了站在那个狭促又简陋的空间里正换着衣服的尼娜,她惊得叫了一声, 双手护在了胸前。莫名定定地看着她,发现她退下来的是先前穿着的那套粉红色的蕾丝内衣,换上身的是旧的文胸和内裤。尼娜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后,脸涨得通红通红。莫名将尼娜搁在洗水池台子上的蕾丝内衣拿在手里,低头看着,心痛不已。这个偷渡到希腊、还黑着身份的阿尔巴尼亚女子,触伤了他的心。 他将蕾丝内衣递过去,命令她说:穿上,把这身再穿上,不要怕穿旧了,穿旧了我再给你买!尼娜犹豫着不肯。莫名见她不动,几乎是生气地把她身上的旧内衣往下扒拉。她羞得脸更红,闭着眼任由他摆布。莫名望着她心疼不已,他一把将她抱住,咬住了她的唇,挤压得她喘不上气。在卫生间那个再也不能更狼狈局促的地方,他就那样站着,击败了自身体内的灼烧和疲乏,完成了一次坚挺的使命,让那个爱着他的女人完美地呻吟。尼娜的声音穿过那座石头房屋的古老的墙,飘向屋外那片暮色四合的花园,在那儿回荡,那是他与她心目中的一片疯狂绽放的玫瑰园。



【作者简介】一楠,希腊亚里士多德大学艺术史专业本科。曾任职国家商务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会计硕士。全美注册会计师。“忆乡坊文学城”编辑。小说发表于国内文学期刊《江南》杂志,散文、随笔发表于北美《世界日报》和《侨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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