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我命由我不由天
题图:油画电影《至爱梵高》,来自网络
如果人群中多一些这样的人,人间就是值得的。温森特·梵高,你并不孤单,这世间多的是爱你敬你的人。像梵高一样坚守信念:我命由我不由天
文/刺猬
1890年7月29日,温森特·梵高在法国北部小镇奥维尔去世,年仅37岁。我想象那一天乌云密布,大地战栗,乌鸦哀鸣,他放下画笔,苦难,也终于放过了他。
关于他的离世,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他是在麦田中开枪自杀,一种说他是被人从远处枪杀。梵高的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始终是个谜团。
据说,当时照顾他的两个医生仔细探查了他的伤口。他们所得出的结论是:第一,子弹并没有穿过身体而是停留在脊柱附近; 第二,造成伤口的枪是一支小口径手枪;第三,子弹从一个罕见的倾斜角度射入体内(不是一直向前的);第四,枪是从距离身体较远的地方射击的,而不是从很近的地方。
所以,我不认为梵高是自杀。是有人对他开了枪,可是善良的他不想公开凶手。也许他已经精疲力竭,对于世间没有留恋,于是踉踉跄跄地回到卧室,痛苦地躺了两天后离世。
梵高自画像,图片来自网络
温森特·梵高的一生仿佛是荆棘鸟的一生,凄凉悲怆。生活,对他就像一个酸楚的讽刺,生前默默无闻,尝尽人间辛酸,作品几乎无人问津,死后却极尽荣耀,画作被人们竞相高价拍卖。一幅《向日葵》卖2250英镑,是那个时代最昂贵的画;后来《伽赛医生像》竟卖8250万美元天价......可惜,这一切梵高永远不会知道,也不再与他有关。
他向往美好的爱情,可是单相思只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有一个妻子和稳定的家,但贫穷饥饿成为他最忠实的伴侣,形影相随。在生活的底层,在他的自画像里,消瘦阴郁的温森特,永远都是现实生活的失败者。弟弟提奥倾尽所能的资助,是他一生无法补偿的愧疚,当他在提奥的陪伴下死去,他的眼睛里,一定不是安详。 他并不想成为艺术家,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梵高家族的耻辱,不是靠弟弟提奥养活的累赘。可是,这样的愿望即使到生命终结,也没有实现的迹象。
文森特在给提奥的信中写道:“我的画卖不出去,对此我真的毫无办法。但是有一天,人们会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一定会远远高于我们为它们所花费的颜料画布,还有我为画它们而必须花费的可怜的生活费。”他非常清楚他自己画作的价值,他对艺术的敏锐感知和不懈坚持,从没有因生活的困顿而迷失。只是因为他的艺术思想太超前,他的画作太坚持自我,所以才与当时的主流艺术格格不入。
文森特写给提奥的八百封书信,文采斐然,他如果写作,定也是位出色的作家。他对人生苦难的认知,对绘画技能的思索,对爱与友情的赞美,都让书信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些信件像是他的心灵日记,是他强大的精神支柱和艺术记录。其实他一直在努力,他勤奋、善良,充满宽厚的同情心,只是不被人理解。
有时候亲人之间,往往比陌生人更难以沟通,文森特与父母和家人的隔阂,是他的隐痛。他很想和他们和睦相处,但不同的价值观,让一切变为不可能。唯有提奥,既是兄弟,也是知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陪伴。文森特死后,提奥悲痛欲绝,一年后也因病去世。现在兄弟俩并排躺在墓地里,也是一种永恒的陪伴。
1914年,提奥的遗孀乔安娜将提奥的灵柩从荷兰迁至奥维尔,打算将兄弟俩葬在一起,距离文森特去世已经24年。奥维尔当地没人记得文森特埋葬在公募的哪个角落,乔安娜只好找来文森特的衣物放在一口空棺材里,埋在提奥灵柩边上,并制作了两人的新墓碑。文森特的母亲,比儿子多活了30多年,却从来没有想到来奥维尔看望儿子的墓地,哪怕有一次,也许文森特的骨骸不至于找不到。
世人,不就是麦田上空的乌鸦吗?嘈杂,而又冷漠。对于不能理解的艺术,他们不敢显示自己的浅薄短见,只有给他冠之以“疯子”来求得心安理得。而那些高价收藏他的画作的人,是否真正喜欢他的画,真正欣赏他生命的激情,我无从得知,却也深深怀疑。
文森特在生前曾经卑微地请求画商毛沃给自己一个机会,却被拒绝。多少年之后,那些曾经对他不可一世的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世间无人不知道温森特·梵高!有时候就是这样,艺术得隔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距离再去看,才能体现它真正的价值。真正伟大的艺术,都诞生于痛苦之中。而一个人的艺术,被后人用金钱来炒作来衡量时,不知道这是否也是种痛苦。
温森特·梵高有三幅画,特别打动我的心。一幅是画于阿尔的《收获景象》。大片大片金黄的色彩,仿佛阳光下的田野吸收了所有的温暖,每一块土地都要呼吸,尽情释放来自土地的力量。
《收获景象》,图片来自网络
另外一幅是画于奥维尔的《伽赛医生像》,陪伴他生命最后阶段的医生,忧郁地靠着一张桌子,仿佛在凝神思考,蓝色的画面宁静柔和。伽赛医生欣赏梵高,给予他热情的肯定和赞扬,让我久久凝望而心存敬仰。
《伽赛医生像》,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幅《杏花盛开》,蓝色天空下,白色的杏花开满枝头,枝条遒劲,花朵春意盈盈。这幅图是文森特为了庆祝提奥的儿子出生而画的,充满了温情和喜悦。他的侄子小温森特·梵高(提奥给儿子起了哥哥的名字)长大后向世界各地博物馆推介叔叔的画作,并且和妈妈一起收集叔叔的作品,将叔叔的大批绘画收藏永久借给荷兰政府,促成了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向公众开放。可以说,温森特·梵高的画作在世界范围被认同被推崇,离不开弟媳和侄子的不懈努力。
《杏花盛开》,图片来自网络
在温森特·梵高的画作中,有特别明显的色彩对比:博里纳日的黑白粗糙,阿尔的金黄绚烂,奥维尔和圣雷米的蓝色静穆,这种强烈的色彩差异,和他一生的跌宕起伏完全吻合。只有了解他的生平,才能理解他作品中澎湃的激情,也只有欣赏他的画作,才能理解他生活中的孤独和痛苦。
《向日葵》,图片来自网络
经历了在巴黎对自己风格的苦苦探索和重构,温森特在到达阿尔后,如同那里炫目的太阳,激情迸发,到达他创作的最高峰和多产期。向日葵,果园,田地,咖啡馆……所有的画作如同火焰燃烧,生命被狂热浓烈的色彩覆盖,每一株植物都生机盎然,可以沿着天空生长,每一块土地都被这生命所攀援所鼓舞,通透灿烂。那间黄色的画室,宛如吸收了阳光的热量而滚烫无比,只有通过他灼热的眼睛和心灵,亢奋的色彩和画笔,才可以被稍微冷却和捕捉。这是他一生最兴奋快乐的几个月,他疯狂作画,每一笔都明媚欢快。
《星夜》,图片来自网络
奥维尔的混乱反思,圣雷米的绝望癫狂,凝结成了让人震撼的《星夜》和《麦田群鸦》。线条扭曲变形,反映着他心灵的自由狂飙。大地随意扩展,竟有着刀斧的力量;而星辰耀目飞舞,仿佛摆脱了一切的羁绊,没有常态的景物呈现了对生命的极度渴求。色调明暗交织,就如同他那忽清明忽混沌的内心。
在给提奥的信里,文森特写道:“我时常在想即使我不能取得成功,我的绘画事业也会继续下去,像我这样有着真实信念的人总会找到知己的。纵然没有知己也没关系,因为我感觉跟人待在一起就跟麦垛待在一起没什么两样。幸福和不幸只有一字之差,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有意义的。令我恐惧的疾病也不能动摇我的信念。”
电影海报《至爱梵高》,图片来自网络
2017年上海国际电影节,《至爱梵高》惊艳四座,一票难求,最终毫无悬念地获得金爵奖最佳动画片。当屏幕上出现温森特·梵高的转身像,许多人都已经泪流满面。温森特·梵高曾经绝世孤独,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但一百多年后,世界上第一部全手绘油画动画长片,却是为了纪念他而制作。7年时间,125位画家,65000帧油画,在梵高100多幅原作的基础上,创作出了这部电影,制作难度可想而知。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人们的至爱,这样的殊荣,只属于梵高。这确实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不仅因为技术,更主要是它引导后人对梵高内心信念的探求。
今天是2020年7月29日,温森特·梵高去世130周年的日子。温森特·梵高在西洋画法里,融入了日本版画和中国水墨画的韵味,给冰冷的景物赋予旺盛的生命力,这种超越时代的风格,必然是少有人走的路。我相信当今时代,有不少像梵高一样的艺术家,依然在经受同样的孤独和痛苦。如果媚俗,成为只有匠气的画家,可以换来衣食无忧。但如果想让自己的艺术别具一格,用真正的生命力去作画,不一定会成功,这注定是一条冒险的路,那么,这个时代,可以给这样的艺术家成长的空间吗?
130年后的今天,相比较荷兰,中国的艺术土壤更加贫瘠。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多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现世安稳,少的是采菊东篱下的安于贫困。学校系统运行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淘汰不断分层,它并不是培养个性化人才之地,而是大批量标准化生产模式的工厂,消灭个性,培养共性。每个学生仿佛是生产线上的零部件,规格齐整,可以严丝合缝地被放入高速运转的社会机器上去,保证整个国家的正常运行。
这样的培养模式,必然是机械的冰冷的,只产生工匠,但缺乏大师。我们的成长,匮乏对爱的感知,匮乏对生命个体的尊重,匮乏对美和艺术的欣赏,匮乏对思想和信念的热爱。在匮乏中长大的人,自然不懂得如何去爱身边的人,不懂得如何去尊重别人的不同,不懂得如何在网络的嘈杂声中保持独立的思考,更不懂得如何才是真正的爱国。所以,对于在非黑即白的思维定势中打转的人,我从来没有爱憎分明的态度,因为我理解他们。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海报,导演饺子,图片来自网络
很喜欢《哪吒之魔童降世》里的一句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这部创造了票房神话的电影又一次让我们坚信了信念的力量。它的导演饺子一直像个异类,是很多人眼中不务正业的人,但他坚持不懈,用五年时间死磕,终于用黑眼圈大龅牙但个性倔强的哪吒为自己正名:“我只知道,好的作品一定会被人看见。”
如果人群中多一些这样的人,人间就是值得的。温森特·梵高,你并不孤单,这世间多的是爱你敬你的人。
今天是梵高逝世130周年的纪念日,谨以此文,献给勇于坚守信念的人。
作者简介:
点击阅读更多文章
李西闽:一个汶川地震幸存者和抑郁症抗争的这些年菊子:蝗灾一般的美国疫情
崔健,我的两眼睁开却充满委屈
蒋勋,徘徊在舍与不舍之间清冽的力量
点击此链接收看更多六维、九维好文
献给勇于坚守信念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