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跟班主任之间剑拔弩张，那封没发出的信让我心酸不已 | 二湘空间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文/远岫
周末与几个朋友闲聊，东拉西扯的过程中，聊到了孩子。有个朋友一脸愁容，说他小儿子读初三，成绩还不错，但最近跟班主任之间剑拔弩张，孩子整天不开心，一反常态，处处噎人。他和爱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怕影响学习成绩，更怕影响心理健康。
听他讲述，起因是，孩子在班里担任小干部，有一次老师给他安排工作，孩子针对班级管理，提了一点和老师不同的意见。老师认为他不听话，唱反调，夹枪带棒训斥了一顿。15岁的孩子正是逆反期，产生抵触情绪。自此，两个人就干上了，一个是你越针对我，我偏不听你的；一个是你不听我的，我就收拾你。
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有的说这事不能耽误，必须马上解决，请老师吃饭，送购物卡，什么也不要多说，他懂啥意思。有的说没用，他已经反感你家孩子了，怎么看都是毛病，换班吧。有的说换班也不一定好，还要适应新集体，不如疏导孩子心理，让他多想老师的好......
讨论结果少数服从多数，试用第一种方案：托关系，约老师，送卡。大家慨叹，教师这个行业，其实对人要求挺高的，并不是人人都适合，所谓教书、育人，一个合格的教师，必须心中有爱，懂得包容才行。
话题聊到这儿，瞬间让我想起儿子曾经写给班主任的一封信。
儿子高中母校，是当地一所所谓的“重点高中”，它曾以连续几年两位数的清北录取率而驰名，近些年却日渐衰落。
这所当地唯一的“重点高中”，对学生采用的是著名的衡水管理模式，但据了解，教师却并不与衡水接轨。在这里，学生是学习机器，一言一行必须围绕“学习”二字，所有考核不能脱离“成绩”二字。对一些思维活跃天性好动的孩子来说，学校即炼狱。
这所学校最惯用的惩罚措施就是停课。你被停课，可能只是上课打个盹，也可能只是寝室卫生未达标；至于谈恋爱、顶撞老师，那简直不可饶恕，必须到德育处受训、记过。而对家长来说，没有比高中期间停课更诛心的事情了——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哪个家长不是期望值满满。
如今，儿子已读大学二年级，我每次途经学校门口那条马路，仍然心有余悸。高中三年，如果孩子们的噩梦是无穷无尽的刷题；我的噩梦，那只能是一次次的停课叫家长。停课必须家长亲自去接，在门岗签字交接，学校便没有任何责任了。在这所寄宿制的学校，我每次都能碰到很多等签字交接的家长，交流起来，每个人都对停课心怀愤懑，却又感叹软肋在人家手里，敢怒不敢言。于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暗地里，家长们各显身手，寄希望于送卡、请吃饭、托关系，最终能少停一天课就是最大的胜利。
发现那封信，是儿子又一次被停课。停课原因是脱了校服外套被抓现行。接到学校不容置疑的傲慢通知，我请了假迅疾赶过去，战战兢兢走过学校那条美丽的林荫道——是的，那条林荫道很美，但无论春夏秋冬，我都像走在荆棘丛中。我先去了教室。惹事的少年正在一张草稿纸上奋笔疾书，信已接近尾声，他示意我稍等，片刻把信拿给我看，说老师不肯听我说话，我想跟他写信交流，这是草稿。
我扫了一遍，心里掠过一丝把它交给这位老师看看的念头，旋即惊悚地清醒过来。我把信拍了照，千交代万嘱咐让他尽快处理掉，绝不能让老师看见。
然后我带着他，去老师办公室受训。所谓受训，一般程序是：家长诚惶诚恐进去打招呼——老师控诉一番孩子“劣迹”——家长点头哈腰赔不是，数落自己孩子一番，让老师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高抬贵手别停课——孩子再低头给老师道歉——老师再教导家长如何教育孩子。这种程序这所学校经常上演，屡见不鲜。
在此之前，他刚刚经历了另一件事情，被停了几天的课。原因是课间跑操的时候，他对班级队形提了一点意见（学校课间操是要进行评比的），被班主任训斥，他辩解，班主任认为是顶嘴，立刻打电话让我去一趟。我当时正在开会，微信回复稍晚一会儿去，结果会没开完又被老师极不耐烦地催促。我心急火燎赶过去，把被赶到门岗的他接回家，在家煎熬三天后，给老师反复道歉求饶，老师终于答应到班级当众做检讨，可以复课。我立刻带他在教室门口等到下课，走廊里噪音大，我都没听清这位老师满脸鄙夷地对儿子说了句什么，儿子又回了一句什么，这位老师就突然恼羞成怒地对我说“你还带回去吧，不许上课！”转身就走。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缺氧了，追上他颤抖着道歉，那张年轻的脸写满嫌弃和不耐烦。最后他勉强同意：你去做你儿子工作，等课间操的时候，操场上检讨吧！15岁的少年流着泪说，他侮辱我。我抱抱他，说，忍，直到自己强大。课间操结束后，儿子低头站到全班同学面前道了歉。我在队伍旁边站着，这位老师说：这就完了？孩子们全体肃然静立。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他大概是看到了我的眼泪，缓缓说：解散吧！然后他走掉了，孩子们默默散开，儿子抱着我无声痛哭。
那天，我打开手机相册，给朋友们读了那封没有发出的信，全文如下：
听完，朋友说，孩子真的是用心在写了，但幸亏没有给老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说，关于多说老师的好，疏导孩子理解老师，体谅老师，这些方法我都用过。我跟他说，老师管你是为你好，不管你才是放弃，他那么忙那么累，为什么要针对你呢？你不要多想，要尊重他，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开始他半信半疑，后来会难过地说：我受不了他看我的眼神和冷嘲热讽，不是你说的那样。
看了二湘空间里，海北尬生在文章中对北京四中教育模式的描述，我写下这样的感触：作者比我家小伙子高一届，我被他的描述深深打动，这才叫学校，这才是教育，这才可能培养出独立人格的正常人。
他在文中这样说：“学校老师在校本教材的帮助下，向我们介绍更多元的世界，并鼓励我们形成自己的世界观。我们背着老师精选出来的先秦到宋代的古诗文，读着老师亲自选出来的讲述胡适、梁簌溟、赫尔芩、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散文写读书笔记。
即使是理科，也显得与其他学校不同：海量胡乱刷题是被鄙视的，即使是讲卷子上或者题集上的习题，老师也会经常带我们进实验室，或者至少给我们做实验看。一流的素质教育手段，再配上一流的应试教育结果，这所学校即使在北京，也显得那么独树一帜。”
他这样描述跑操：“至于跑操，那是我们每个冬天都要做的事，各个班站在蓝色的跑道上，跑上五圈。不过我们的跑操和衡中最大的区别是，我们并不是特别强调队伍的整齐。如果同学因为身体的原因跑的太慢，是可以不跟着大部队跑的。老师不但不会对这样的学生加以斥责，反而还会陪着他一起跑。”
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诗意的语言，揭示出教育的真谛。海北尬生笔下的北京四中让我们看到：教育达到这样的境界并非幻想，好学校好老师真的能够做到。如果每个孩子都能够接受到这样的教育，该是多么地幸运！
在百度搜索“师生冲突新闻事件”，相关结果高达数万条。有人用猫和老鼠来形容师生关系，我不是教育专家，并且只养育过一个孩子，没有丰富的教育经验，但我深知“亲其师才能信其道，信其道才愿受其教”的道理。教师只要用心去实践，不做猫一样的老师，就不难获取孩子们的信任和爱戴；教师并非完人，更非圣人，工作中出错也很正常，要勇于承认错误，少一些高高在上，多一些平等相待，才有利于构建良好的师生关系。
近几年，高校学生举报老师事件屡见不鲜。究其原因，我认为中小学阶段的教育模式难辞其咎。中小学阶段，唯成绩论，教师照本宣科，学生无止境的刷题，连文科都有标准答案，一切知识均为被动灌输；进入大学，老师讲课天马行空，学习切换到自主探索知识模式，这对批量生产的、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学生来说，就超纲了。冲突由此产生，举报事件频频发生，举报内容五花八门，大众已经从开始的匪夷所思，到后来的见怪不怪，令人扼腕叹息。
我写下这些，并非谴责那位老师，终归是我们的教育，生病了。
真诚希望孩子们和家长，提升自己的思考和分辨能力，对那些愿意分享知识和见识的好老师，少些苛责，多些珍惜；也希望占据教师岗位的人，都能对学生有点温度，孩子千差万别，不一定都招人喜欢，多些包容，尽量教化，因为你不是车间工人，你面对的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和螺丝，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祝愿我们的孩子，都能够拥有美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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