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5k的211毕业生，在北京如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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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睇桦

全文3200余字，读完约需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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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如果大家都只为了工资而去选择，做决定的逻辑如此简单，那就会变成一个像纸片一样单薄的人。”

和公司的人力进行了两轮交流后，被告知只能给到一个与预期相比有明显差距的薪资时，蒋科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无力。

但蒋科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一份到手不足5000元的工作。今年6月，刚从北京某211大学毕业的蒋科，面对比同学们都低的待遇，他要考虑自己如何在北京生活。

这并不意味着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对现在的生活表示满意。对于蒋科来说，工资并不是衡量生活意义的唯一标准。在他看来，生活在于别处。

▌不要成为一个只有钱才可以影响情绪的人

入职后的第一个月，由于各种原因，打到蒋科工资卡里的，是一个比2021年北京市最低收入标准还低的数字。即使是在三个月转正后，蒋科的工资也低于身边的同学们。

选择进入这一行业的原因非常简单，这和他大学专业直接对应。当蒋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便笃定了自己今后的职业志向。

“人都是要活一个说法的，‘学一行干一行’就是我的想法”，蒋科说，“我不喜欢面前有很多选择的那种感觉，或者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别的可能。这会让我感到焦虑，但是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么生活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蒋科喜欢这种确定性带来的内心秩序感，虽然他在上大学之前对于这个专业完全没有了解，但他认为选择并不重要。“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认为要为热爱而活，却苦恼于寻找不到感兴趣的事。可很多时候并不是这样，只有当我们先真正投入进去，对这个领域有足够多的了解，才可能慢慢培养出兴趣。站在外面很难评价这份工作是否就适合自己。”

经过大学专业的学习，蒋科称自己带着职业理想和热情踏入了这个行业。但是面对行业平均薪资并不体面的现实，他不得不接受，并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来。

他也可以尝试去一些规模更大、知名度更高的公司，最终促使他决定留下来的原因主要是不用长时间通勤以及工作压力相对不大。

毕业之后，蒋科和同学合租在学校附近。由于对地铁早高峰的恐惧，蒋科选择了这个离住处仅有2公里的公司。骑车只需5分钟的通勤时间，使得他每日可以节省下相当一部分时间，而到冬天，步行上班也只需要20分钟，这在蒋科看来是影响生活幸福感最重要的因素。

▲ 截至10月底，今年北京市轨道交通路网总客运量为23.5亿人次，日均客运量为778万人次。许多热门车站在早晚高峰相当拥挤。  © 北京晚报

相比于同行业其他公司严重的加班，蒋科非常庆幸自己公司并没有这样的氛围，大家只关注各自手上任务完成的结果。同时，团队对于蒋科这一应届生也没有过高的期待，入职后也都是从最基本的事务开始练习。而这恰恰是蒋科想要的。

“身边朋友总是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都会回答是自己太佛系了”，蒋科这样说，“性格确实是很重要的原因，我不是那种在压力下激发潜能的人，我需要在一种宽松的氛围中才能成长”。

但是蒋科说“佛系”只是一种应付别人的理由。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处于真正的躺平状态，下班后，蒋科还会继续阅读专业相关的书籍去储备知识，并且记录自己的学习心得。

“每天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对于我来说是煎熬的，我喜欢下班后让自己安静下来去思考一些问题，工作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蒋科想要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节奏，“能把手上的任务高效地完成当然是一种重要的能力，但是不能每天只陷于各种繁琐的事情中。抽身出来去沉淀自己也很关键”。

蒋科在大四第一次实习时，也去了一家类似的公司。但蒋科回忆，由于当时一点工作经验也没有，而工作任务又超出了自身的能力范围，他每天在上班前都感觉自己像是去参加一场闭卷考试。“今天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如何做也不清楚，并且还要面对同事的评价，这种对工作内容的不确定性让我非常痛苦”。所以他实习了几周就匆匆离开了那里。

“我不喜欢每天都处于特别亢奋的状态，为了达成某个目标要拼命地去努力。身边的一些朋友对于未来的规划非常精密，每一步都能踩得特别准。但是这也造成了一种‘一步错就步步错’的窒息感。我对此也不能完全幸免，但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凡事‘及格就好’，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基本迈过那道平均的门槛就可以，再高的成就则需要看运气，这不在我能够把握的范围内。”

▲ 《请回答1988》中金正峰手捧莲花的画面，作为代表“佛系”的表情包风靡网络。“都行，可以，没关系”成了佛系青年的口头禅。 © 《请回答1988》

蒋科还补充了自己安于这份工作的另一个原因。“我这个人其实挺喜欢追求生活的戏剧性。在做重大选择时我经常会走一条不合常理的路，这在别人看起来当然是比较drama。但是我会感觉这样对于命运才能够拥有一种掌控感，虽然有时会很折腾，但游戏人生的想法也会让我在另一层面上感到自在。”

在蒋科看来，或许是由于找到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的想法太过于普遍，所以他总是希望能够和大家不一样。“我觉得如果大家都只为了工资而去选择，做决定的逻辑如此简单，那就会变成一个像纸片一样单薄的人，和大多数人一样用一句话就可以被概括掉。但是人的独特往往显露于一些另类的选择，这时你才能发现人生的复杂性。”

▌“我等着向前”

月薪不足5000元的蒋科，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除去每个月2000元的房租，剩下的部分几乎都用于吃饭和日常其他基本支出。但是如果有任何额外的购物计划，他便不得不求助于他的父母。

“当时拒绝父母希望我考研的理由便是打算早早毕业，然后自己养活自己”，蒋科说，“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依靠家里的照顾。选择这份工作，没有家里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蒋科清楚地记得谈完薪酬的那天晚上，他和父母打电话，父母非常支持他去做自己的选择。“我母亲对我说既然你喜欢这个行业，那就去做吧。不然到时候也会不甘心。刚进社会，需要用到钱的时候还只管和家里伸手，爸妈不会不帮你的。”

蒋科头半年的房租就是由家里出的。父母对他的期望并不高，对于在北京生活的困难程度也有一些想象，所以总是会在经济方面支持一下他，而这是蒋科得以踏实工作的重要原因。

蒋科目前生活有些拮据，但是他对于现在的生活状态表示满意，并且也没有强烈的不安或匮乏感。至于未来的生活打算，蒋科说自己很少想过。“身边很多朋友计划得都很长远，为以后在城市中定居规划着自己的人生。但是我个人比较喜欢随遇而安。到了哪个境地，自然有相应的解决方案。没有一定要在北京买房落户的想法”。

▲ 《北京爱情故事》中石小猛初来北京时幻想和女友沈冰能够在北京安家。  ©  《北京爱情故事》

“没办法，怎么着都行”是蒋科喜欢应付这些问题的理由，他的内心相信这个回答所具有的强烈说服力。“生活就是非常单调和平凡的。我不认为每个人的面前都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并且条条大路通罗马，最后都能走向成功”，蒋科这样认为，“所以我逐渐学会接受这种生活状态，然后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去享受平静和独处的感觉”。

蒋科称自己的这些想法，或许是受家乡那边农业文化的影响。来自河南的蒋科说：“种庄稼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一切都要慢慢来。不同的节令要做不同的事，你不可能期望春分的时候就收获，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

“我等着向前”便成为蒋科对于自己生活信念的评价。“我其实是追求上进的。每天我都在努力地让自己比昨天更博学一些，但我不会急于去证明自己，而是要等待机会的来临。当舞台真正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可以坦然地站出来说：‘我准备好了。’”

蒋科分享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心灵奇旅》，他非常认同里面反成功的叙事。“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在为一个遥远的目标而奋斗，我是钦佩的。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因为眼前只有这一个目标，而慢慢地把自己封闭起来，逐渐失去了发现日常生活中细微美好的能力。”

▲ 相比于人要为梦想拼尽全力的道理，《心灵奇旅》告诉我们人生真正的“火花”，是日常生活中平凡却闪光的时刻。  © 《心灵奇旅》

“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赛道，其判断标准应该来源于我们自己的内心，而不应该是外在社会的评价。”蒋科这样说：“这样真正和你竞争的便只有你自己，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走累了停下来休息也是没问题的。而这会让你逃离内卷，真正去拥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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